议事厅在政变时经历过的惨烈事件，此时已无迹可寻，修缮一新的大厅内，到处都是新漆混着木料的气味。

为了驱散这种特殊气味，宫人们在议事厅的长条桌上摆放了许多盆薄荷草，房顶垂吊下来的吊兰开着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艾瑞安从花下走过，来到宝座前坐下。

“你没试着让菲力进去空间吗？”

空灵兽问小弗，他真恨不能现在就赶去菲力身边，与他在黑暗中相守。

数次经历生死一线，已经让艾瑞安练就了控制情绪的超强本领，无论是有多心疼菲力，多不舍菲力，她还是能够将一切不安全盘压在心底，从里面长出坚强来。

已经是傍晚时分，如果没有紧急情况，罗素公爵是不可能前来求见的，艾瑞安收拾起心情，乘空灵兽前往议事厅。

“那么，父后说没说，暗黑魔法对他有没有影响？”

“没有……”小弗摇头，“我感觉不到菲力有什么不同，其实这才是最可怕的。”

等在议事厅内，落素公爵一见艾瑞安现身，恭敬地站起身，淡青暮色透过碎花玻璃朦胧投射进来，勾勒出罗素公爵的苍劲身姿。

“陛下，罗素公爵求见……”有人进来通禀。

艾瑞安站在窗前纹丝未动，好半天才沙哑开口，“好，让罗素公爵去议事厅等本王。”

“罗素公爵，你有何事要见本王？”艾瑞安端坐宝座上，冰冷的宝座冻得她一阵颤栗。

看了眼蹲坐在宝座旁的空灵兽，罗素公爵为神兽的威严深深折服。

“陛下……”罗素公爵躬身道，“韦伯已经招供。”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感染了暗黑魔法别人却察觉不到，那么只能说明暗黑魔法实在是不同寻常。

“是本王的错……”艾瑞安追悔莫及。

“之后，韦伯得到魔界授意，希望他能策反费林发动政变，不过鉴于伊莉莎的反常情况，韦伯觉得与其冒险策反现在只顾围着老婆孩子转的费林，不如试试脾气暴躁外貌发生巨大变化的伊莉莎更安全些，何况伊莉莎本来就对他十分信任，策反伊莉莎，用韦伯的话来说是十拿九稳。”

艾瑞安颔首，“韦伯说得对，被抚养长大的孩子丢在一边自生自灭，谁都会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陛下，我看此事您也无需自责，那些老百姓们不也都是如此过日子的，孩子们长大后出去为生活打拼，谁又能天天陪在老人身边呢？那些老人不都是一样自己照顾自己，哪里就会因此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罗素公爵的话让艾瑞安心酸，眼圈发红地长舒口气道。

“可是本王乃一国之主，本就应该做到表率作用，上行下效，如果本王能做到不用事物繁忙做借口，经常探望母后，让她享受含饴弄孙的快乐，又何至于发动政变……”

说到这里，艾瑞安环视四周，这个既熟悉又完全变了样的地方，成了伊莉莎的葬身地，就算时至今日，她依然能从新漆木料混着花香的空气里嗅到死亡的气息。

“陛下，您能有这样仁厚的想法真是国之幸事，希望我的孩子也能有同陛下一样的想法，那么，微臣的老年将会幸福无比。”

提到孩子，艾瑞安不免想到道尔，再看看面前的罗素公爵，艾瑞安忽然有感而发。

“本王问一句比较私人的话题，不知当年罗素公爵为何明知道尔不是你的孩子，还坚持要隐瞒身份收留，乃至把他养大。”

道尔在罗素公爵的生命里，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他眯起老眼仿佛在追忆那最初的时光，良久才道。

“那个时候我与爱丽丝是真心相爱的，已经决定了彼此是对方的终生伴侣，只是造化弄人，爱丽丝发现了自身的问题，诞下道尔后，总是觉得愧对微臣。

道出实情后，爱丽丝提出要与臣分手，臣气愤于爱丽丝的背叛，完全没考虑过爱丽丝在梦中，根本是身不由己。

等到臣想明白错不在她时，爱丽丝已经含恨而终，留下道尔孤苦无依，毕竟道尔是爱丽丝的孩子，我又是那样爱着爱丽丝，出于愧对，我收养了道尔，就是这样。”

想到自己当初与菲力的第一夜，费朗脱离菲力，完成同自己的新婚之夜，那种感觉如梦似幻……

艾瑞安很明白爱丽丝当时根本就没弄清楚状况，哪里知道自己是真的与魔王乯丕发生了关系，或者爱丽丝只是错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思念罗素产生的春梦而已。

“乯丕这个家伙真是可恶，只是他为何会入侵到爱丽丝的梦里，你有调查过吗？”

罗素公爵点点头，“调查过，不过没有任何结果，于万千人中，不知为何乯丕居然选到了艾莉莎头上。”

过往憾事令人不胜唏嘘，在议事厅昏暝的暮色中，君臣面面相觑，凝成两尊失落的雕塑。

“那么，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韦伯？”罗素公爵首先打破静谧。

艾瑞安从深思中回神，略作思索后道，“韦伯策反伊莉莎，身为政变主谋，罪无可赦，明日当众处以火刑。”

火刑因为过于残忍，是艾古国历代君主所不倡导的，艾瑞安选择对韦伯施以火刑，就是要给艾古国的所有臣民看看，政变的下场是有多恐怖。

“就是这点，韦伯不肯招，不过，伊莉莎失踪多日后再出现，脾气确实比从前更为暴躁，而且处死过几名宫人，韦伯只是稍提了提，陛下最近有一段日子没和菲力一起带着小费朗来看望她了，伊莉莎便哭得无比凄惨，足足哭了一天。”

听到这些，艾瑞安心里十分难过，她似乎在这空荡荡的议事厅里，听到伊莉莎伤心欲绝的哭声。

说着，罗素公爵将手里的文书捧到艾瑞安面前。

空灵兽张嘴接住，送到艾瑞安手里。

收到菲力托小弗送给她的赤炼鞭，艾瑞安眼眶发热，默默转过身面向窗外。

展开文书，艾瑞安阅读上面内容，看了许久……

“韦伯为什么会和魔界有所往来？他是什么时候同魔界联系上的？”

艾瑞安合上文书问罗素公爵。

“菲力说他身上染了暗黑魔法，是不能碰触空间的，会污染。”

小弗刚刚回答完，小费朗跟着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