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盘龙危言耸听，看看艾瑞安急速消瘦的身体就知道，她的生命正在消沉中不断消逝，就连重伤初愈的奥蒂丽娜气色都要比她好上许多。

“女王陛下，国师求见。”殿门忽然自外打开，重新回来负责守卫的邓肯站在门口禀报。

“该喂小魔王了……”卷住权杖的盘龙动了动，将权杖悬于艾瑞安面前。

也许是同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了，艾瑞安缓缓抬起头坐直身子时，几乎都听到僵住的骨骼发出的咯吱声。

眼下，艾瑞安坐进摆在水晶棺前的大靠背椅里，蜷起腿两脚踩在椅子边缘，手臂环抱住双膝，将头歪靠在膝盖上，一双海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菲力的睡颜出神，从夕照满屋，到月上柳梢，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

颓废的气息在整间房内蔓延，盘龙不舒服地缩缩身子，“艾瑞安，你太消沉了，真的不该再这样下去了，菲力需要你，小魔王也需要你，你如果再这样要死不活下去，我看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盘龙等到艾瑞安滴过血后，将龙头转向了艾瑞安，他变得大起来的眼睛里浸满担忧，“艾瑞安，我真不忍心看你变成这样……”

“哎，那你要我怎样呢？我没法高兴得起来，每天能坚持着活下去，已经耗光了我所有力气，也就只有守着菲力的时候，我才能记起来我活下去的意义。”艾瑞安无限酸楚地开口，“盘龙，我们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盘龙一听说那个怪老头要来，立即飞回权杖架上当他的雕塑，他现在对那个如暗影似的国师说不出是爱是恨，但他肯定是不喜欢他的，因为他创造出来的不死军团彻底让可爱的伦纳德沦为了怪物，连带着英俊勇敢的科蒙也被毁了。

是呀，这是确认了千万遍的事实，艾瑞安无力地撩动眼皮，看了眼停在面前的盘龙。

“谢谢你盘龙，如果没有你，恐怕小魔王早被我饿死了……”说着，艾瑞安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靛青的夜色，当她看到天际那一弯新月时，才幽幽地长叹出声，“都已经是晚上了……如果没看到月亮，我还以为马上就要天亮了呢。”

强打起精神，艾瑞安回道，“请国师进来。”恹恹语气让邓肯不禁蹙眉。

一道暗影自门口飘入，衣袂飘飘中来在艾瑞安面前，“女王陛下，您的气色简直糟糕透了。”国师直言不讳。

艾瑞安勾动唇角本想做个我很好的微笑，但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抹苦笑，“国师，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盘龙已经被艾瑞安如此问过了千万遍，他难过到沉痛，“是的，艾瑞安，无论是天神还是冥王哈得斯，作为一介凡人的你，都无法与之抗衡，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能，他们实在是太强大了，只要动动手指头，我们就能灰飞烟灭。”

艾瑞安听得别开头去，“国师，你不会是加入了什么邪教吧？”

蜷在权杖架上的盘龙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屋子里瞬间雾气蒸腾，把艾瑞安和国师的身影笼罩成朦胧影像。

被嘲笑的国师很坦然，他扭头向权杖架上的盘龙道，“盘龙我很喜欢你的笑，如果你的勇气也能像你的笑一样放肆的话，那么我就不会只是喜欢，而是钦佩。”

盘龙被国师说得笑不起来了，他张开嘴巴吐出口气来，将浓重的雾气驱散，然后闭口不语。

“你能唤醒菲力？”艾瑞安觉得眼下的国师自信满满，或许他的能力已经突破天际，施展些法术便能强行让菲力醒来。

“很抱歉，陛下，臣办不到，菲力是半个天神的儿子，又经历过几世轮回，神力大到恐怖，只是他太低估了自己，又被恨意蒙蔽了心智，如果想他醒来必须靠他自己，如果非要找些外力来促成的话，我想也就只有陛下对他的爱了。”

“可是，他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我的爱，甚至对我的这副皮囊都极为抵触。”

艾瑞安委屈地皱紧眉头，可恶的宙斯，居然让她拥有同菲力母亲厄俄斯一样的外貌，简直死有余辜。

艾瑞安溢满痛苦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看来费朗当初对你的打压真是非常奏效，如果你一直消沉下去无所作为，那么你定是个无用的人，而现在你就像是重压下的蒲草一般柔韧坚强，把头顶的磐石狠狠地顶开，我真的是应该向您学习才对，可是，您勇气的根源是从何处而来呢？”

国师面色平和，将手覆在了胸前，他的手掌抬起重重地拍在胸口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朗声道，“扪心自问，根源在己。”

国师用他惯用的漠然态度道，“是的，女王陛下，我只是来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去抗争时，别忘了老臣。”

“抗争？”艾瑞安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抗争什么？”

艾瑞安现在的情况令盘龙感到很无奈，她从最初的哭哭啼啼改为了沉默不语，守在菲力的水晶棺旁，常常一发呆就是几个时辰，盘龙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言语来安慰她，只能卷起权杖飞去艾瑞安身侧，同宝珠里的小魔王一起陪伴她。

国师皱起眉头，他灰白色的长发无风自舞，像是一条条诱惑人犯罪的毒蛇，看起来邪佞而苍凉，“您说呢？别说您连抗争这个念头都不曾有过。”

“你怎么知道？”艾瑞安无数遍地去问盘龙就是因为她的不甘心，她想要抗争，却不知从何处使力，在哪里下手。

国师笑得很是森冷，这是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我活了这么久，自然是会明白女王陛下的想法的，现在我一直在扩充不死军团，陛下虽然知道，不还是保持着沉默，完全默许了吗？”

木然地拔下发簪，在密布伤口的指头上狠扎下去，鲜红的血液便瞬间溢出，在苍白的指尖上凝成一颗饱满的血珠，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

拇指压住食指，将血珠稳稳地滴落在宝珠之上，等到宝珠上的血液全部被吸收，再将拇指抬起下压，接着又是一滴血珠滴落，如此反复两次，今日的最后一次喂食便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