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住棺材不吉利的想法，索性在古棺里休息，红色的绒绸又软又舒适，古棺严丝合缝，照不进一丝阳光，白天，是血族的休息时间。

人类照常在白天醒来，城堡依然热闹如故，离城堡最近的城里被人类占据，嬉笑打闹。

仪式结束，大家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各个顺着安排入住城堡，乔恩也带着攻弋回到亲王殿:“从明天开始，我再带你好好转一转，今天就先休息吧，哲洛蒙大人。”

乔恩为他安排的房间很大，有棺有床，窗帘拉上便能遮住阳光，比起他从前的住处还要妥帖。

托瑞多满脸欣慰，看来是不需要了。

攻弋忽然觉得，他应该在十七岁就来参与选拔。

床头柜的抽屉放了一本书，写着托瑞多亲王城堡的来历，柜子顶上有两个从墙上拿下的血袋，为了防止睡床的血族被阳光照射后，无法及时补充血液，魔法尽消以致惨死。

房间正上方有几条延伸出来的棍子，足以让想要休息的血族倒吊休息，也有几根小枝丫，可以让血族变回蝙蝠抓牢。

能看出托瑞多亲王的领地被建设的很好，不像其它血族贵族的领地经常出现人类反抗的事情，他们和血族似是相处的非常融洽，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间段，以血液与血族交易，相对和平。

好香的血，比家里的血还香。

血袋中的血像是完好的存于人体内，是温热的、丝滑的，血香炸开味蕾，满足了一只贪婪的吸血鬼。

乔恩正细细与攻弋讲着规矩:“大骑士不必参与编队、巡查、站岗，但是亲王给您的骑士由您全权安排，组建成亲王的专属亲卫队。”

总体而言，亲王的大骑士相当于小半个亲王，若说兵将，他可以调动昨日亲王赐给他的二百骑士，若说财富，他可以饮除亲王亲自挑选走的其它血仆的血，若说势力，他在外代表亲王。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保护亲王周全、训练亲王赐予的骑士，完美执行亲王的命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整个房间潮湿阴冷，保持着血族最舒服的温度和湿度，攻弋几乎刚到房间就喟叹了一声，随手拿起血袋咬住，看着它慢慢收缩，变成一道圆形的透明小袋，最后彻底净散在空气中。

攻弋点头:“请选择自己队伍中的一人，担任队长。”

窃窃私语声从四周响起，也许是没见过将选择权彻底交给他们的大骑士，也许是队长的选择还需要讨论，每组十人围成一个圈，用最小的声音交谈。

血族的听力极好，却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听清每一个人的话。

没过几分钟，十人一组的小队站出一人，落后前面三名一直未曾动作的骑士，站在自己的队伍前面。

攻弋发觉他们三人的威望似乎很高，却仍没有理会他们:“好，由队长带着队员，自我介绍。”

一个个名字从他们口中念出，魔法等级、有无传承，细致地像是一个小型汇总报告，又偏偏所有人都极度认真，无论是为了认识将来的队友，还是为了让亲王更了解自己，不存在任何隐瞒。

二百人的介绍成功让天色开始蒙蒙亮，训练室仍是一片漆黑，但攻弋依然道:“回去休息，明晚继续。”

所有人都没想到第一天不但没有被大骑士给个下马威，反而只是进行了简单的组队安排和自我介绍，气氛和谐的让人讶异。

但当他们仔细想想，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对这个莫名其妙就成为了大骑士的人，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服气——二十岁的非贵族成为了亲王的大骑士，谁都会认为此人用了其它手段。

可今天一见面，那种若有若无的臣服感做不得假。

——他们会下意识按照大骑士说的话快速执行。

这世上，除了魔法远高于他们之外，没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甚至即使是魔法远高于他们，他们会感受到的也只有威胁，而不是臣服。

哲洛蒙做的只是正常的命令、安排、检查，没有威胁、没有逼迫，像是身存一种天然的上位者气质，不慌不忙、严谨认真，让人立刻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这种感觉尤其以三个站在前排一动未动，甚至到最终也连一句自我介绍都没来得及说的血族骑士为甚。

给了其它血族骑士一个下马威的攻弋又吸了两个血袋，将心底的疑惑压下去，合衣入棺。

他本以为今天能见到布鲁诺，即使见不到，布鲁诺也会去查看自己手下的骑士今天做了什么，可是没有，布鲁诺不知是放任亦或是信任，理都不理。

攻弋下意识皱起眉，然而皱起的眉毛非常淡，让人完全看不出其中的变化。

这其实是攻弋千万年来的第一个表情，却包括他自己在内，无人知晓。

第二天乔恩仍没有带攻弋见布鲁诺，依然是恭敬的把他送到训练场，然后躬身退下。

攻弋安排了二十个小组的具体训练内容，又将三个独立出来的骑士一一测试过，发现这三人是从前最有可能成为亲王大骑士的人，体内魔法甚高，便单独制定了训练方案。

按理说，他该是从未有过相应经历，但是他顺手到像是从前有过数次经验，对此，攻弋只能用失忆来解释，心底却出现了更多疑惑。

他能感觉到自己会的东西很多，也能感觉到除了魔法外本应有更多不同的力量体系，但那些内容像是被封印了起来，没有切实的记忆，却有着独属于他的本能。

不是哲洛蒙的本能，而是攻弋自己的本能。

而且奇怪之处不仅于此，他能察觉到哲洛蒙面对布鲁诺的悸动，和自己面对布鲁诺的不同，他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布鲁诺是特别的，对他、对世界，都是特别的。

连续一个月攻弋都没能见到布鲁诺，只专心在二百骑士中，直到这天。

布鲁诺带着烫金单片眼镜，眼中的妖异红色似是亮起了微光，之前被三礼王冠遮挡住的额头上有着一颗金色的水滴，和眼里的微光一起交相辉映。

单片眼镜上连着的金色链子夹在他胸前的口袋里侧，一身红色亲王服将整个人衬得高贵无比，手中的手杖换成了常用款式，气质非凡。

他的身边是身穿同样衣物的曾经亲王，不知为何，布鲁诺没有产生让自己父亲永久沉睡的心思。

曾经的托瑞多亲王与现在的托瑞多亲王两人穿着相同的服饰站在一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尽显优雅。

如同精密计算好的机器，完美的礼仪和动作，让两人看上去一模一样，像是心有灵犀的双胞胎——若用人类的眼光看来，大概会真的觉得他们是双胞胎的兄弟关系。

攻弋单膝跪地，静候吩咐。

布鲁诺的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亮，语气却透着沧桑，像是已经见过了世间百态的孤寡老人:“亲爱的哲洛蒙，你的任务就是全力保护我父亲的安全，同他一起……破灭教廷！”

攻弋颔首:“为您而战，我的亲王。”

托瑞多拍了拍布鲁诺的肩膀:“孩子，我的好孩子……”

千言万语，似是不能再言。

说是破灭教廷，实际上上路的人只有攻弋和托瑞多，两人化作蝙蝠飞上天空，向远方飞去。

攻弋心里压了太多问题，可显然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托瑞多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亲爱的大骑士哲洛蒙，你在怀疑，为什么我给了布鲁诺魔法，却没有直接陷入永眠？”

攻弋愣了愣，连翅膀都忘了扇，滑出去一段距离才扇着翅膀跟上。

他们动作很快，自由组队自然选择和熟悉的人一队，从三三两两到十人一组，总共用时不过瞬息之间。

在所有人组队的同时，最前排的三人没有动作，不回头、不组队，只站在原地等待。

也就是说他可以不服从除亲王外的，其他任何人的命令。

亲王城堡里有专门的训练场，乔恩把攻弋带过去后就毕恭毕敬的离开。

契约成型的非常顺利，顺利到让曾经的托瑞多亲王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哲洛蒙会对从未见过的布鲁诺这么忠诚，本想此次失败后让两人先熟悉三年，顺便让哲洛蒙接受骑士教育，可……

训练场里，二百位骑士站得笔直，这些人都是这些年来布鲁诺的父亲为布鲁诺选择好的骑士，其中还包括了几天前的骑士选拔优胜者，一共二百零三人。

血族的夜视力很好，起码攻弋能在暗无天日的训练场中，看清他们每一个人。

“十人一组，共分二十组，自由组队。”攻弋道。

房间正中有张巨大长桌，上面放着几道葡萄，橘子形状的血袋挂满了墙壁，里面装着血液，可以在饥饿的时候直接咬住血袋吸食，不会露出血腥气导致失控。

床脚两个并行的柜子里放了两套服装，一白一黑，从鞋袜到帽子，配置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