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这个姑娘虽然看上去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但是除去那层古怪的，跟这个时空格格不入的昏黄色之外，她本人的脸色也十分苍白，呈现出一种极度不健康的没有血色。

她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和这个时空有格格不入的古怪昏黄色。

但是，她也和刚刚进入这个时空的那些敌人一样，身上弥漫着的，已经是真正的活人气息。

这个小女孩，和干员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来自其他时空的敌人十分相似。

虽然那个时代十分贫穷，但他们依然用自己全部的爱，把这个孩子打扮得尽可能完美。

这个姑娘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很常见的长裙。

粗面料，样式朴素。

而那个姑娘的双腿走路的时候，明显有一种不协调不熟练的感觉，神色中还带着新鲜和紧张感，仿佛是许久没有走路之后，再一次重新回到大地上。

人们甚至可以看到，在姑娘领口的位置，有一只手工打制的铜挂坠。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家人十分爱她，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不过，很快，她走路的姿势，就从一开始的极度不熟练不协调，渐渐进入有些熟练和协调的状态。

姑娘的脸上带着一种茫然和困惑的神色，时不时还会微微皱一下眉头，显出有些痛苦的表情。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似乎渐渐弄明白了什么。

当她走到离干员们，离曹断离只有不到两百米的时候，她脸上困惑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熟悉的神色。

长裙虽然样式简朴，但是非常干净，在领口和袖口的地方还精心刺上了精致的小蝴蝶结和花朵的装饰。

泪滴被胡须划得支离破碎，又重新汇聚、滴在地上，形成点点斑驳。

老曹张开嘴，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足足过了七八秒，一声极度压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

“小……雅！”

任何一个在现场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都会感到那种来自灵魂的悸动。

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

强烈的压抑、强烈的思念，在那一刻毫无保留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曹断离脚步踉跄，往前走了几步。

他伸出手想要去抱住对面那个小女孩，但最后一刻又突然犹豫了。

他生生停住自己的脚步，佝着背。

他带着无限的思念和怀念，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女孩。

紧接着，他沙哑的声音中，传达出来的不再是思念，而是无尽的怒火。

冰冷愤怒的声音从他牙缝间挤出。

“小雅，他们竟然把你也召唤到这个时空里了，他们竟然敢这么做，他们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愤怒的声音像北风一样刮开，许多干员那一刹那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小女孩脸上带着一种跟未成年人不相符的早熟，朝着老曹方向走了几步。

当她走到曹断离只有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来，说“爸爸，看来，我在这个时空里死了是吗？”

老曹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肢体语言已经暴露了已经暴露了一切。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这一幕，包括已经受伤的九弦，也捂着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

而在人群后面，唐岭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另一个时空的唐启年，也已经静静站在人群之外的边缘处。

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静静看着这一对父女。

原本应该照顾人的人蹲在地上，原本应该被照顾的人，却正在照顾对方。

小雅走过去，手轻轻拍在老曹肩膀上：“爸爸虽然在这个时空里我死了，但是不代表我在其他手工练死了，你干嘛这么伤心？”

“小雅，可是……”

“爸爸我知道，当我穿过时空时，那些知识就自动进入我的脑海了，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在时空里停留，但是能见到你你能见到我，这都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所以，你不要伤心，好吗？”

“可是……”

老曹没来得及说话，虚空中，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来了。

“羔羊，你听着。”

“想要回你的女儿吗？跪在本使面前，顺从本使……你可以她永远在一起。”

虚空中，莲使冷漠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在老曹心头。

他猛烈颤抖一下。

老曹一直低着的头微微抬起来一些，从他的侧脸的肌肉颤抖，可以清楚看出，这个男人此刻处于激烈的心理挣扎当中。

但是他仅仅只挣扎了几秒，他的女儿就开口了。

“爸爸不要答应他！”

老曹猛然抬头，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对女儿说：“可是小雅，爸爸……”

“不可以！我不是这种时空的人，我到这个时空里是一个错误，你告诉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道理不能错！”

“如果为了我，服从了那怪物，那你就同时犯了两个错误！”

“你一辈子没有犯过错，现在怎么能同时犯两个错！”

老曹颤抖着：“可是小雅，爸爸真的很想……”

“爸爸，你一直留在临山市，是为什么？”

小雅再次打断曹断离。

没等老曹接话，她又接着说道。

“是因为我喜欢这座城市，而你答应过我，要帮我保护这座城市，还记得吗？”

老曹脸上泪像雨帘一样。

小雅冲他笑笑，说：“爸爸，我在那个时空里活得很好，不用担心。”

“可是……”

“我在其他时空还活着的，对吧？”

小雅笑着，轻轻上去抱了抱曹断离：“这个时空的爸爸，很高兴见到你。”

说完，她在自己头顶上方凭空一抓，用力朝旁边一扯。

一层昏黄色的遮罩，像一个另外的灵魂一样，被她一把扯了下来。

她整个人在那一瞬间，还原成了正常的颜色。

小女孩的目光从面前的每一个人脸上划过，最终落在唐岭脸上，她冲着唐琳笑笑。

“照顾好我爸爸。”

然后，这个小女孩就化为一大堆色彩斑斓的粒子，消散在了昏黄色的晨雾中。

下一秒，人们听到一声野兽一样的叫喊。

然后，他们看到，曹断离左手上的绷带，寸寸崩开了。

这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人，哪怕在最危险的战斗中，最危急的场合，永远也是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玩世不恭的样子。

但是此时，他满脸的泪水，顺着他眼角流下来，又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流淌下去，划过胡须。

她看向干员们。

少女的目光，从干员们身上一个个扫过去，最终停留在曹断离身上，停留了很久。

晨雾里，一个白裙子小女孩缓缓走出来。

“爸爸。”

声音，轻轻响起，清脆婉转，如同静谧夜晚的雨滴落在湖面。

老曹泪流满面。

以以干员们敏锐的五感，可以清晰感觉到这个姑娘鼻腔里呼吸着的，是属于他们时空的空气。

她已经真正进入这个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