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晋邺感觉身体有些疲乏，催促老太太，“你先走，你先走看看孩子，我一会赶上去。”

老太太鄙夷地看了一眼牧晋邺，也跟在白秀芬的身后赶到到佣人喊叫的地方，是湖边的一个木椅，乳白色的椅子，黑色的铁架撑起，下面有一方小小的空间，大概是因为灌木丛挡着，所以之前没有人发现。

牧晋邺面无表情，但精于世故的他怎么能不明白，这次，他这个小幺动了真情，就连那个老太婆，眼里也闪动着又是难过焦心，又是欣慰的泪光。

秦姝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人的心思，她只觉得，孩子的父亲一定会找到凉凉，此刻，她心里的焦急跟担忧，唯一能理解的人，也是牧羡之。

牧羡风心里也咯噔一下，如果牧羡之跟秦姝在一起，那他想要得到牧氏，那是难上加难了。

牧羡风和唐昭也加快步伐跑过去，装出一脸关切的样子。

这时，感觉到秦姝的泪软软、凉凉地落进他的手心，顿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牧羡之的手心收了一下，更紧地贴着秦姝的脸，这种感觉，激起他心里的贪恋，还有说不清楚的一种情绪，就像是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夜晚。

他的确忧心凉凉，但是确定了湖里没有凉凉的身体，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做坏事的人也不可能把凉凉转移走，心思，不觉就游移到秦姝这里。

凉凉很安静，安静地像是椅子旁边的草木，圆圆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闭紧，脸色乌青，头发的水还没有干，湿淋淋的，所有的人，看到之后心中一恸，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吗？

声音传来，秦姝眼前一黑，心中的悲痛加绝望，让她晕了过去。

牧羡之伸手抱住秦姝，弯下腰，手穿过秦姝的膝弯把她抱紧，向那个佣人喊的方向急速奔去。

牧羡之把秦姝放到椅子上，扑在凉凉的身边，探了探鼻息，没有。

牧羡风招手喊人，“快，快抬着送医院，用最快的速度。”

几个保安走过来要抬，牧羡之抬起眼睛，就那么轻轻淡淡地看了一眼牧羡风，可是牧羡之却有如剐骨的钢刀劈面而来，他虽然是兄长，这些年来也在牧羡之左右扶持，但是平时还是挺惧怕牧羡之的。

“秦姝，凉凉不会有事，你要相信我们的儿子……”牧羡之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佣人高呼，“我们找到孩子的尸体了……凉了！”

牧羡风和阿媛的脸色都很差，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他们知道，凉凉活过来之后，很多事情都瞒不住了，牧羡风不由有些怪这个没头没脑的阿媛，动谁不好，她动凉凉？

唐昭心里也有些愤愤不平，老天爷真是眼瞎，都这样了，怎么就不能把这野种收走？让她也落个眼前干净。

“爹地，爹地……我好害怕。”凉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害怕，他转头看到阿媛，虚弱的身体立刻扑进牧羡之的怀里，哆嗦起来，牧羡之抱紧凉凉，声音冷如冰刀，“打电话报警，告诉警察，阿媛蓄意谋杀，我要请最好的律师，起诉她……”

“小先生，这……这真不是我干的呀！我是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蓄意谋杀？您一定不能冤枉我。”阿媛吓得都哭了，想求牧羡风，但众目睽睽，如果让老爷子知道牧羡风的意图，那估计她活不了，她全家人都活不了。

“老实巴交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取毛毯的小郭过来，牧羡之接过毛毯，裹紧凉凉，不经意抬眼不冷不淡地看着牧羡风，尔后，把凉凉交给保安小郭，“抱回我的卧室，记住，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我的卧室看凉凉，你把这事做好，我调你去公司，做保安部的部长。”

牧羡之把凉凉交给小郭，他弯腰再次抱起秦姝，也许是太累，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过度，秦姝像是失去了全部知觉，昏沉沉的。

牧羡之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感觉这个女人，这么需要他。将近一年之久，秦姝对他都是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他对她的心思摸着一半，却不知道另一半。

等小郭安顿好凉凉，牧羡之又把秦姝安顿在另一个卧室里，牧家，才算安静下来。牧羡之细心给秦姝盖了被子，看着她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脸色，忍不住伸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就这时，秦姝醒来。

她一醒来，就看到牧羡之低沉的脸色，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眸光幽幽暗暗看不清楚情绪，她想着，肯定是凉凉出事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深沉。

她挣扎着要起来，牧羡之阻止她，“躺着……凉凉……”

“凉凉呢？牧羡之，你说过不会让他有事的……让我看一眼凉凉。”秦姝意识恢复，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凉凉的尸体找到了，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心口巨痛，感觉像是钢筋水泥的柱子洞穿，她要是没有跟凉凉说那些话就好了，牧羡之的手抱着她的肩膀，要她听他说，还说什么，还让她听什么？

她感觉万念俱灰，疼痛让她心底像是有奔突不止的怪兽，她抬起牧羡之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去，应该很痛才是，牧羡之却一声不吭。

“秦姝，凉凉没事，只是喝了些水，需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说不定，还会发烧。”牧羡之说道。

“你说什么？你在骗我对不对？”秦姝睁大眼睛，不相信牧羡之的话。

牧羡之起身，弯腰要抱秦姝，秦姝躲开，自己下了床，牧羡之笑了笑，牵着秦姝的手走到另一个卧室，推开门，就看到凉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白皙，只是差点血色。

秦姝想要冲进去，抱凉凉抱进怀里，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欢喜。

“刚刚喝了姜汤水，睡着了，你得等他醒来……我们谈谈。”牧羡之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撩拨着秦姝的心，看到儿子还活着的惊喜瞬间淹没了所有，同时，还有一丝如潮水般涌动着的感激和安宁，一种庆幸，一种只要凉凉活着什么事情都依着牧羡之的想法就那么生出来，秦姝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任由牧羡之拉着，回到了刚刚的卧室，由着他扶着她躺好，盖上薄被。

几分钟后，凉凉嘴里吐出一大口湖水。

老太太捂着嘴失声哭起来，“感谢老天爷保佑，保佑我的孙子活过来了！”

事情原因还不明确，但看到阿媛跪在那里，牧羡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心虚不已，不敢再说话。

不过，他不希望凉凉醒过来，只要这孩子死了，死无对证。

湖边的人都静静的，唐昭惊讶，什么时候牧羡之跟秦姝走得这么近了？之前，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她听公司里的人说，相处的时候也是非常客气。

这么想，牧羡风眼光又留心凉凉的呼吸和心跳，看着牧羡之手指移在凉凉鼻端，又轻轻摸了摸脉搏，神色不悲不喜的，牧羡风心里有些急，这到底是死了没？

“厨房的人，帮我熬一碗姜糖水……小郭，你帮我去取个毛毯来……”牧羡之冷静地说完，他把凉凉抱起来，用手指掏干净凉凉嘴里的杂物，头朝下，搭在自己的膝盖，然后开始用力地拍着凉凉的背心，拍的时候，牧羡之看了一眼旁边昏迷的秦姝，感激上苍的话，他从来都不会说，但这一刻，他真心诚意地感激上天，他的儿子还活着。

尽管凉凉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再晚一会，恐怕就要气绝，但牧羡之还是抓住了这点希望，用急救法，把凉凉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

“牧羡之，我不能失去凉凉。”秦姝重复。

牧羡之上次感觉到秦姝如此脆弱，也是凉凉和糖糖不见的时候，平时极为内敛、镇定的女人，突然就脆弱地像是风里的叶子，他怎么能不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