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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贪婪的索取者

  • 作者:悠然风声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02 07:47:26
  • 字数:23474字

“是你?!”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

邓布利多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看法。巫师们是不会这么看的,他们绝不会把它跟“可笑”、“滑稽”等词汇联系在一起,连想都不敢想。在他们的眼中,这座乌黑的高耸建筑无疑代表着恐惧与死亡。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定位错误的灯塔,而是比阿兹卡班还要令人生畏的,专门用来关押黑巫师的监狱。它的名字叫:纽蒙迦德

与阿兹卡班不同。纽蒙迦德监狱之所以凶名在外,所倚仗的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傲罗、咒语和恐怖的摄魂怪。事实上,这里除了一个百余岁的老人之外,什么也没有。可正是这名已经被关押在此五十年的囚犯,才使得纽蒙迦德成为了恐惧与死亡的象征。他就是曾经妄图推翻《国际保密法》,带领巫师建立新秩序的巫粹党首领、令整个欧洲都闻风丧胆的黑魔王、被公认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

从整体设计来看,它应该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灯塔,只是选址建造它的人实在太蠢了,竟然将用来指引船只的灯塔建在与湖面平行的岸边,而非崖顶之上。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除了贻笑大方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格林德沃虚弱的身躯动了。他迟疑地转过头,看向来者。

“去休息一会吧。”他站在高塔的入口处,对福克斯说,“这之后,我们还要去一趟圣芒戈。”凤凰鸣叫一声,消失了。

邓布利多迈步向前,对于入口上方的“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句醒目的标语连看都不看,便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然而刻意的忽视往往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他才踏上旋转楼梯的台阶,那些曾经的过往就如同电影般,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浮现而出。其中最清晰的,无过于两年前,在时隔半个世纪后再次与格林德沃相见的那一幕……

“对,是我。”他说,眼睛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痛苦。

邓布利多刚来到塔楼的顶层,就被此间的主人下了逐客令。他身体一僵,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朝这里唯一的一间牢房走了过去。在小心地推开已经腐朽不堪的木制牢门后,他没有见到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迷人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只看见了一副蜷曲在破烂薄毯下面的骨架子。如果不是刚刚还听到了这个人说的话,他会以为躺在硬木板床上的,是一具背朝自己的尸体。

“好久不见了,盖勒特。”他说,语气极为悲伤。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格林德沃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邓布利多回道。

格林德沃笑了,嘴里的牙齿几乎已经掉光。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用来杀你。”格林德沃坦率而冷漠地说。

邓布利多在得到回答后连想都不想,就拿出魔杖递了过去。

“你以为我在说笑吗?”格林德沃质问道。他似乎被激怒了,虚弱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接过那根近在咫尺的魔杖。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他说,“你这样想过,也借别人的手这样做过。但是我确信,在你的内心深处,从未想过要亲手杀死我。”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格林德沃骤然愤怒了,他咆哮着冲上去,紧紧贴着邓布利多那张苍老而平静的脸,“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我是顾及当年那段跟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才让你苟活到今天的吧?哈!别做梦了,从一开始我就在利用你,邓布利多!我从没把你当过什么重要的人,你不过是我宏伟计划中的一颗绊脚石罢了!”

这几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踉跄着摔倒在地。邓布利多想要过来帮忙,却被他反手推开了。

“我之所以会失败,”他坐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喘息着说,“只是因为一时大意才被你解除了武器!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负气跟你立下赌约,把自己关在亲手建造的监狱里!”

邓布利多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久久不语。直到格林德沃将怒火发泄殆尽,重新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木板床后,他才喃喃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盖勒特,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在生死关头如此大意。”说完,他步伐缓慢地向格林德沃走去。

格林德沃对于邓布利多的不请自来很不高兴,本就狰狞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怕。不过他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把脸转了过去。邓布利多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垂眼望着膝头。

“那年夏天,”在一阵静默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我刚刚钻进破釜酒吧的壁炉,眼看着就要抵达我和好友多吉环游世界的第一站——埃及时,遽然收到了母亲意外死亡的噩耗。不得已,我只好放弃与好友共同制定的计划,怀着悲伤、失落与不甘的心情独自返回家中,承担起照顾弟弟和妹妹的责任。

“当时的我满怀怨恨与痛苦。我认为自己被困住了,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小村庄里,跟一个残疾的妹妹和一个任性的弟弟一起虚度光阴。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当年逼疯阿利安娜、导致我父亲惨死在阿兹卡班的三个麻瓜男孩,以及一部令巫师委身于地下,像老鼠一样过活的《国际保密法》!

“你无法想象我当时有多么憎恨这一切,盖勒特。我想过去发泄,想过去报复,可是良知、理智与懦弱不允许我这样做。最终,我选择接受现实,浑噩度日。直到......你的出现,我才重新振作起来。”

格林德沃似乎更别扭了,他这一次连身体也转了过去。

“你吸引了我,令我着迷;”邓布利多似乎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他闭上眼睛,试图让回忆变得更加清晰,“你的思想激励了我,让我看到一个美好的未来——麻瓜被迫臣服,巫师扬眉吐气。你和我就是这场伟大革命的年轻领袖,我们手挽着手,站在阳光之下接受人们的欢呼和——祝福。

“当你把所有的计划对我坦诚相告之后,我第一次在理念上与你产生了分歧。我认为我们应该对被统治的麻瓜负责。而你却认为应该将他们彻底奴役,使其成为‘驮东西的牲口’。从那时起,我就已经知道你——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我们宏伟的计划能够实现,我所有的梦想就会成真,至于那些细枝末节,不提也罢。

“而我们计划的核心,就是找到传说中的死亡圣器!它们是那样地令我们两个痴迷!永不会输的魔杖,能使我们获得权利的武器!复活石——对你来说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阴尸大军;于我而言则是令父母起死回生、减轻我肩负的所有责任的关键!当然,还有隐形衣。但我们都认为它并不重要,仅仅因为它是三要素之一,才偶尔提起过那么几次。

“遗憾的是,我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就受到了阻碍。我那个粗鲁、任性,却远比我要优秀的弟弟从学校回来了。他不仅指责我沉迷自己的野心而忽略家人,还诋毁、嘲笑我们宏伟的计划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当时的我非常不高兴。是的,仅仅是不高兴。阿不福思那些粗野的话语还不能使我彻底愤怒,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我只是不愿意听他说那些难以入耳的实话,更不想面对一个被虚弱的、不稳定的妹妹拖累,不能与你一同实施计划的现实。

“你不是这样。你显得非常愤怒,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我猜想,你应该是考虑到阿不福思是我的亲弟弟,所以才没有立即拿出魔杖教训他,只是用比较激烈的言辞跟他争吵吧。可是想想也知道,两个已然愤怒到极点的人怎么会只停留在争吵这一步呢?很快,争吵就演变成了决斗。

“在决斗中,你对阿不福思使用了钻心咒。我为了阻止你进一步伤害他,也加入进来。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场你、我和阿不福思的三方对决竟然会……阿利安娜,我最小的妹妹……在我母亲那么精心呵护和照料之后……倒在地上死了。”

话音刚落,邓布利多就难以自制地哭了起来。格林德沃没有趁机嘲笑、羞辱他,只是呆呆地盯着漆黑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邓布利多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从毯子下面拿出一条白色的手帕递了过去,并且重新坐回到邓布利多的身边。

不知道邓布利多是过于悲伤,还是早有预料。他没有对格林德沃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惊讶,只是默默地接过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

“事情发生之后,你逃走了,”他擦干眼泪后,继续说道,“这是令我始料未及的。直到现在,我每每回想起来都感到难以置信。你走了,我留下来埋葬我的妹妹。葬礼上,阿不福思与我断绝关系,并且愤怒地打断了我的鼻子。我从没有想过要治好它,因为我要用它来提醒自己:这就是我沉迷野心和权利所付出的代价……错误的、耻辱的代价……

“那之后不久,我重新回到了霍格沃茨。在为学生们传授魔法技艺的那些日子里,我获得了足够埋葬悲伤与痛苦的快乐,同时也变得——请允许我这样说——非常有名气。跟手握老魔杖、带领疯狂的追随者,用暴力和恐惧在整个欧洲推行‘改革’的你相比,并不逊色多少。是的,尽管这期间我们从没有联系过,但是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

“一开始,我没打算与你为敌,只是想通过培养年轻巫师的方式来弥补我曾经犯下的,在这些暴行上鼓励和帮助过你的错误。直到你做了两件令我感到极度愤怒的事情后,才下定决心要终止你的暴行。”

格林德沃转过头,半是悔恨半是费解地看着邓布利多。

“果然是这样。”邓布利多失望地说。然后,他闭上眼睛,沉默了。

格林德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提问,但最终选择默默地聆听,因为邓布利多再次开始讲述了。

“第一件就是默然者的事。”他睁开眼睛,直视着格林德沃,“你想通过它向我传递一个信号:我必须重新与你走到一起,高喊着我们共同创造的‘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一口号,用智慧和暴力来实现你统治世界的野心,因为我将别无选择。

“如果我对此无动于衷的话,你就会用默然者来取代我。当然,就算默然者始终不能代替我也没关系。你还可以编一套谎言,为其冠上我的姓氏,然后作为邓布利多的一员去制造、散播恐惧。这样一来,世人不仅不再信任我,反而还会因质疑和忧虑把我推到你的身边。

“退一步说,即便人们看穿了你的阴谋,即便我没有回到你的身边,你也不担心我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因为你知道一件我最害怕的事,而这件事就跟默然者有关。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绝妙的计策,盖勒特。可惜呀,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在我看来,你不是在算计我,而是在冒犯我可怜的,早已死去的妹妹阿利安娜!于是,我愤怒了,开始在暗中阻挠你的计划。”

格林德沃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被家长训斥的小男孩一样将四肢蜷缩在一起。

“至于第二件……”邓布利多说,语气里同时包含着恼怒与惋惜的意味,“就是你亵渎了我的信仰。”

格林德沃抬起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你说什么?”他不解地问,“我亵渎了你的信仰?”

“没错。”邓布利多点点头,说,“还记得奎妮·戈德斯坦吗?那个被你欺骗、利用,最终死在麻瓜丈夫怀里的,美丽动人又极为痴情的女巫。”

又是暂短的沉默。然后格林德沃说:“我明白了。你认为我利用她对那个麻瓜的爱来实现我的野心,就像——就像——”

“就像你利用了我。”邓布利多说,“是的,我唯一的信仰就是爱,盖勒特,可是你却——”

“我没有!”格林德沃突然无比激动地喊道,一边大幅度挥动着双臂,“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会——不会——”

“不会让我成为决斗的胜利者。”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说,“是啊,确实如此。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

格林德沃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个时候?”他问。然而,邓布利多不但没有回答,还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我在1945年以前,一直都是暗中派我的学生去对抗你的暴行吗?”

格林德沃同样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不仅如此,他还冷笑一声,与邓布利多拉开了距离。

“因为我不敢见你。”邓布利多自问自答道,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格林德沃幼稚的行为,“哦,别误会,我不是怕死。我知道我们我们势均力敌,或许我还略胜一筹。我畏惧的是真相。我害怕你会亲口告诉我,在那场可怕的混战中,是我朝阿利安娜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其实我并不知道到真相,阿不思。”格林德沃迅速而果断地说。他知道邓布利多已经得到了答案,所以才来到这里见自己,希望能够冰释前嫌。虽然多年来积攒的误会与怨恨并不能用三言两语轻松化解,让他们再像当年一样亲密无间,但是至少可以在临死之前不留下巨大的悔恨和遗憾。因此,他也开始主动与这位昔日的恋人、如今的仇人进行和解。

邓布利多感到内心十分矛盾,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庆幸,还是不幸。既然格林德沃不清楚这件事,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一名知情者了。他深知自己要想彻底从痛苦中彻底解脱出来,就必须得到答案。可问题是,他真的能在生命终结前,鼓足勇气前去索要吗?他微微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考虑这个问题,眼下最重要的还继续修复两人的关系,毕竟他已经成功一半了。

“不过这只是其中之一。”他面无表情地说,丝毫没有显露出内心挣扎过的痕迹,“另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真相,就是你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利用我。”

格林德沃静静地听着,不再打扰邓布利多,以期能够尽快得到答案。

“从你拿出魔杖,对阿不福思射出钻心咒的那一刻起,”邓布利多说,“我就在心中问自己:有朝一日,当我与你意见相左、甚至背道而驰的时候,你是否也会为了清除阻碍,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呢?跟你的计划相比,我在你心中所占的比重是不是连万分之一都不到,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一厢情愿的傻瓜呢?

“与阿利安娜的死一样。许多年来,这两个疑问也被我深埋心底,从不敢去思考,更不敢寻找真相。你可以嘲笑我是个懦夫,但是我真的不敢,因为前者会彻底摧毁我的身体,而后者会使我魂飞魄散。所以,我一直拖延着不见你。

“直到最后,我再不露面就太可耻了。于是,我向你发出了挑战。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你面前的。只要你说出其中一个真相,我就会不战而败。然而,你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边战斗,一边与我争论对错。

“后来,你因为一时大意——当然,我们现在必须给这个词加上引号了——将终结我生命的杀戮咒刻意打偏了,而我也得以趁此机会解除你的武器。输掉决斗的你没有再挣扎,主动提出了把自己关在纽蒙加德的要求。

“说实在的,当时我并不信任你,以为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毕竟这样的事你已经做过一次了。可是你却对我说:‘我不会再逃走了,因为我要跟你打个赌,赌你那温和的改革会跟我一样一败涂地,而我将在这座自己建造的监牢里亲眼见证,以及嘲笑你的失败。’你说这是赌约,在我看来却是真相,是从头到尾被欺骗、利用的真相。

“我带着羞耻和悲伤离开了,回到了我唯一还能获得快乐的地方——霍格沃茨。从那以后,我就在心中建造了一个牢房,把我们的过往统统关了进去,发誓再也不让它重见天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现在又把它给放出来?”格林德沃急不可耐地问。他觉得邓布利多真是老了,过去的事一说起来就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因为有人给了我正确的答案。”邓布利多颇为感激地说。

格林德沃挑起了稀疏的眉毛。“谁?”他问。

“一位决斗的旁观者。”邓布利多回道。

“不可能!”格林德沃极其笃定地说,“我确定当时除了你和我以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确实没有‘人’在场,因为他当时是个鬼魂,而且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邓布利多淡淡地说。

“荒——”格林德沃突然全身僵硬,连呼吸都暂停了片刻。然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窝里挣脱出来。“你说什么?”他凝视着邓布利多,不可置信地问道:“当时?鬼魂?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邓布利多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有一定非常好奇。”他说,“可是他的情况委实特殊,在征得同意之前还不能把他的事都告诉你。不过——”

格林德沃突然竖起五根手指,不让邓布利多再说下去。他自己则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非常自负地说,“他不是依靠魔法办到这一切的。”

“确实不是。”邓布利多别有深意地说,“虽然我不能现在就把他的事情告诉你,却可以将他对我们的一些看法说给你听。”

“哦?”格林德沃惊奇地说,“这么说他很了解我们?”

邓布利多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准确来说,是对我还算了解。”他说,“对你则有些片面。不过我很赞成他在某些事上的看法,比如我们宏伟的计划。你要听听看吗?”

“说吧,反正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格林德沃干巴巴地说。

邓布利多的表情变得明朗起来。随后,他开始复述那位“决斗旁观者”的原话。

“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你当时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换做是我,我也会生出推翻《国际保密法》,让巫师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念头,说不定还会更加激进。所以你不需要为年少时的狂傲感到太过羞耻,阿不思。那个时候你所犯的唯一错误,就是不该选择格林德沃。哦,别误会,我指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错误的做法。

“通过你们频繁的书信往来——嘿,我不是在偷窥你们的隐私,难道你忘了吗?我是个读者!读者!好了,不要再打断我了,让我继续说。从那时起,我就断定格林德沃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为什么呢因为他既狂妄、自大,又过分迷信力量,以为只要找到几件魔法道具——对了,它们到底是什么?好吧,先不说这个——就能够征服世界。但实际上呢?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妄图战胜的敌人都是谁,或者说都是什么。

“在我看来,格林德沃一共有三个敌人。它们分别是:规则、传统和利益。他最痛恨不已的《国际保密法》就属于规则。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这一点,但是我能肯定他完全不明白《保密法》究竟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着什么?”格林德沃冷冷地说,“那法律,让我们像委身于下水道的耗子蜷缩在惧怕之中!”

邓布利多没有跟他争辩,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复述道:“我非常喜欢读历史。它既能让我了解过去,也能预判未来。因为历史是人创造的,读历史就是读人心。人心不变,历史自然会反复重演,只是时间、地点和人物有所不同罢了。不过我必须说一句,巫师们写的魔法史绝对不算在内。不错,我承认麻瓜在记录史实方面也不是特别客观中立,可是跟巫师比起来要强太多太多……抱歉,有点激动了,让我们回归正题。

“中世纪的欧洲发生了三件大事:黑死病、狩猎女巫以及《国际保密法》签署生效。如果我依旧生活在曾经那个不能相信、甚至连讨论魔法都不允许的世界里,绝不会对它们产生任何联想。即便发生的时间如此紧凑,也只会认为那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可偏偏现在的我是一个巫师,而我曾生活过的世界又养成了我‘一切都是阴谋’思考方式,所以我认为它们之间不但有着紧密的关联性,而且还是巫师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

“你当然可以说我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从十四世纪中叶开始,持续近三百年,夺去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总计约两千五百万人的黑死病,真的是蒙古人在洗劫卡法城时,用抛石机将感染鼠疫的尸体抛进城内,然后被一个侥幸逃亡的热那亚商人无意间将带到西西里的吗?

“我无意为那些野蛮的蒙古人辩解。但我认为这件事非常蹊跷,背后必定有黑巫师在操控一切,否则无法解释黑死病为什么会以平均每天两英里的速度,穿过田间乡野、翻越比利牛斯和阿尔卑斯山脉向前推进。要知道,同一时期受到影响的可不单单是欧洲,在近东、中东、远东也出现了黑死病,它不仅直接造成了东罗马帝国的灭亡,甚至还间接导致了一个东方王朝的崩溃。”

“典型的阴谋论,”格林德沃冷笑着说道,“还以为这个活过两次的家伙有什么过人的见解,原来不过如此。”显然,他已经从复述中掌握了那位“决斗旁观者”的关键信息。

邓布利多依旧什么也没说,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所有的原话复述完以后,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黑死病爆发的一百年后,”他说,“麻瓜们突然开始猎杀女巫。尽管曾经也出现过此类事件,却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搜捕。按照魔法史的记载,那段时期没有一个真正的成年巫师或女巫被麻瓜烧死。是啊,成年巫师自然能够平安无事,问题是未成年巫师呢?尤其是那些诞生在麻瓜家庭、魔力尚未觉醒的孩童,也能免遭厄运吗?毫无疑问,不能。他们无一例外地成了这场运动的牺牲品。

“我想,正是因为这两件事的发生,才让全世界大部分巫师认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掌握的是既能轻松杀死别人,也能轻易毁灭自己的力量。因此,必须采取严格的措施来约束它。

“终于,在黑死病平息的二十三年后,《国际保密法》横空出世了。从那时开始,巫师彻底转入隐蔽,而麻瓜的世界也得以恢复安宁,至少没有再爆发持续长达三百年的瘟疫。

“所以,《国际保密法》的出现不是为了保护哪一个人或哪一个群体,而是要让所有人自发地形成一道束缚强大且不受控制力量的枷锁。格林德沃妄图以力量去战胜力量的枷锁,又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格林德沃不再像刚才那样自信了。他低着头,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除了规则外,他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敌人之中还有‘传统’。”邓布利多继续复述道,“去年,我以一个活人的身份再次来到了霍格沃茨。从走进城堡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四位创始人为什么要建立分院的制度呢?在弄清了斯莱特林出走的原因后,我找到了答案——无奈的妥协。没错,分院制度就是妥协的结果。

“我相信他们一定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也相信他们都在竭力避免对立与冲突的发生,但分院制度本就是互相妥协的产物,谁也不能去破坏。于是我就在想,他们很可能是打算将这个问题交给继任者来解决。

“然而,继任者们要么没有发现,要么就是发现得太晚,已经无力去彻底改变‘妥协’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只能尽力调和各个学院之间的冲突和对立。但是再怎么调和也无济于事,冲突和对立总有爆发的一天,只要四个学院中出现一个实力强大的野心家,就会为整个英国魔法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而哈利就……

“同理,格林德沃就算再强大,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颠覆自《国际保密法》颁布以来所形成的传统,更何况他看重的是力量,对于传统根本就不屑一顾。”

格林德沃已经把头抬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邓布利多,目光呆滞而迷茫。

“最后,我们来说一说利益。”邓布利多说,同时将手掌搭在了格林德沃的手背上,“在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里有这样一句名言:人,以利为先。盖勒特·格林德沃不是第一个妄想征服世界的人。但是他和那些野心家一样,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因为他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侵犯了所有人的利益。

“我侵犯了所有人的利益?”格林德沃问,声音有些沙哑。

邓布利多抚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继续听自己复述。

“这个世界上诞生过许多独_裁者,而他们往往都是以人民之友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比如罗马历史上的凯撒大帝,他当政期间推行的政策包括:为麾下的老兵和多达八万的罗马贫困阶级提供养老金、将没收的原本属于贵族的土地分给了大约2万户的罗马穷人、雇佣罗马的无产者去修广场与公共设施来提供就业机会。不仅如此,他还改革了罗马的福利法案,把领取免费小麦救济的人口上限固定到十五万人,并且出钱举办马戏与角斗士的表演,提供免费的娱乐。所以他那个时期执行的政策,在延续下来后就叫做面包和娱乐政策。

“还有德国的希特勒。他在1930年说过这样一句话:‘靠警察、机关木仓和棍棒是不可能长期维持统治的。’因此,他一上台就开始扩大工社会医疗保险、工薪阶层的带薪休假制度。接着,他又在1937年让全德国超过一千万人享受了休假旅游。而到了1938年,他甚至宣布要让每一个德意志家庭都拥有一辆小汽车。然后,等到好处已经给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开始原形毕露,使用各种强硬手段让整个国家和民族为自己服务。

“与他们相比,格林德沃就逊色得多了,他没有给过巫师们任何实际的好处,只是在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后就开始显露原形。确实,他的那套理念很能蛊惑人心,不过这是因为巫师压抑得太久了,渴望有一个人带领他们从幕后走向台前,成为活跃在世界这个大舞台上的主角,所以他才得到了许多支持和认同。

“可是他恐怕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真正有能力改变这一现状的,反倒是那些仇视他的保守派。因为他们比我还要明白这个道理,早就把格林德沃和他的那帮乌合之众看透了,所以他们宁可保持现状,也不希望出现一个强大的,带领他们走向台前的‘人民之友’。”

“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是为了……”格林德沃苦笑一声,十分难过地说,“原来是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盖勒特!”没等格林德沃说完,邓布利多就抢先说道,“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的语气迫切而诚恳。

“说吧。”格林德沃说,声音沉闷而空洞。

邓布利多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一个即将梭_哈的赌徒。

“综上所述,”他说,“无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你,格林德沃都不可能成功,失败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你不需要太过在意那段不美好的过去,也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你不仅不亏欠他们什么,相反,我认为他们还应该给你一个道歉。

“当我看到巧克力蛙卡片上,关于你击败格林德沃的文字时,我感到非常气愤。因为他们表彰的不是你的功绩,而是你的痛苦。所以,放下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阿不思。别像曾经的我一样,抱憾而终。”

他们默默地坐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难道他说了这么多,”格林德沃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就是为—为了让你来见我?”他问,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清楚。但是我们谁也无法否认他可能确实有这样的意图。”邓布利多说,此刻他们各自的一只手已经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那么,他到底——”格林德沃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凤凰打断了。尽管凤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盯着邓布利多看。但是作为它的主人,邓布利多仍然接收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

“我的学生遇到了危险,盖勒特,我必须马上回到学校去。”他一边急切地说,同时站起来向牢房外走去。当他来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不舍地看着跟过来的格林德沃,“我会再来看你的,也许下次还会带着他一起来。”

“等等!阿尔!”格林德沃一把抓住了邓布利多伸向凤凰尾羽的手,“我——我想——我想知道……”他似乎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没有再说下去。

邓布利多笑了。那一刻,他仿佛年轻了一百岁,又变回了那个踌躇满志的金发少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盖勒特。”他说,“在复述他的原话之前,我必须要先声明:我非常认同他的观点。”然后,他加快语速,复述起那个人的原话:

“盖勒特·格林德沃自私、自大、自恋,再加上野心和抱负,使得他的心中只能装下自己。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为你开拓出一些空间,把你硬生生地装了进去。所以,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你错在不该支持他的做法,而不是爱错了人。

“别再为过去的痴迷感到羞耻了,阿不思,他绝对值得你爱过,并且一直爱下去。不过,就算没有发生那些……你们仍然不可能走到一起。因为爱情需要付出和给予,而你们——只会索取。”

随着一道火焰的出现,邓布利多和他的凤凰同时消失了,只留下站在原地发愣的格林德沃。不知过了多久,他迈着僵硬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走进牢房,坐回到硬木板床上。然后,他无声地笑了。

“狂妄的家伙,”他说。尽管依旧保持着笑容,眼泪却顺着枯瘦的脸颊滑落下来,“你终于说错了一点。的确,我们都曾向对方索取。但只有我才是真正的索取者,而且非常——贪得无厌。”

“那好,我需要一根魔杖。”格林德沃说。

“我能问问,你要魔杖做什么用吗?”邓布利多问,平缓的语调里带着些许好奇。

“是来看看我这个黑魔王有没有逃跑?还是你又想出了什么更宏伟的计划要与我分享?”他尖刻地说,“最好不是前者,否则我会认为你在质疑我——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个毫无信用的人,连一个小小的赌约都不愿遵守。而如果是后者的话……对不起,我既没有兴趣、精力跟着你去瞎折腾,也没有多余的血与你再立下一个‘永不互相伤害’的誓言。”

然而,邓布利多却答非所问

风声呼啸,怒号的狂风猛烈地冲击着峭壁间漆黑、冷峻的尖顶高塔。高塔周遭没有任何令人迷醉的美景,有的只是塔前那一潭静谧而诡异的黑色湖水,与漂浮在塔顶上方的一片片阴云。整座高塔只有一个窄窄的窗口。远远看去,好似一个浑身漆黑的独眼巨人,傲立在乌云之下。

“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出来,盖勒特,我会尽量满足你。”他说。在看到昔日的恋人变成如今这副枯瘦如柴、虚弱不堪的样子后,他只感到心如刀绞,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刺耳的话语。

“是吗?”格林德沃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问,“任何需求?”

邓布利多重重地点了点头。

尽管格林德沃已经失去了他的魔杖和权柄,作为阶下囚被关押在顶层的牢房里,但是仍然极少有人愿意或者说敢于踏足此地。因为巫师们坚信这样一句话:打扰一头受伤的龙,无异于拥抱死神。

不过世事无绝对,这个世上仍有一个人有意愿,有资格,也有能力进出此地。他便是五十年前亲手击败格林德沃,并将其关押在此,而现在又来到这里寻求答案的,当代最伟大的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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