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把夺魂咒的事告诉哈利，还不想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是不可饶恕咒，要解释起来的话，就必须提到索命咒，而索命咒…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和邓布利多一样，能瞒着就瞒着，能不说就不说，而且都是用年龄当借口，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早上起来看到你不在，我还以为…原来是这样。”哈利表情古怪地说。

话音一落，那只鸟变成了一个火球，它惨叫一声，接着便消失了，只剩下地板上一堆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灰烬。

“这——”哈利惊恐地叫喊，后退着撞到了桌子上“快，想想办法，救救它。”

“是福克斯，”托尼看到哈利盯着那只鸟，轻声细语地解释说“是邓布利多的宠物，我上次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没错，邓布利多…教授说马尔福中了黑魔法，就好像…”托尼咧嘴露出了一个坏笑“就好像服用了兴_奋_剂，所以才突然变得那么厉害。”

“所以，又被你碰上了？”托尼的语气里有无奈，有感叹，也有悲哀。无奈于自己无法阻止，感叹于哈利的麻烦不断，悲哀地想到或许在今后的每一年，都要问出同样的问题。

“我本来可以逃走的，可是…”

“不会以为我把你给抛弃了吧，嗯？”

哈利不像他那么没心没肺，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从一进门就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和昨晚的事有关。

“邓布利多教授叫你来是为了马尔福的事？”

哈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马尔福现在怎么样了？”

“你关心马尔福？”他有些诧异，声调都提高了许多。

“不，随便问问。我依旧讨厌他，只是…”

“可是我的小哈利做不出见死不救、放任不管这种事，对么？”他嬉皮笑脸地说。

“没关系，刚才邓布利多教授就提取了我的记忆，那确实是一次奇妙的体验。不过，”他狡黠一笑，说道“我的没有新意，就是昨晚发生在决斗俱乐部上的事。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吧，哈利。”也没等哈利完全同意，就把提取记忆的咒语和方法对他说了一遍。

“你想看什么。”哈利略微紧张地问，有些担心他会提出关于怕狗的事。

“刚才发生的，”托尼的表情严肃，语气却充满了好奇“我想看看幽灵被石化是什么样子。”

哈利同意地有些勉强，他笨手笨脚地将记忆提取出来，放进了冥想盆，然后俯身将脑袋伸了进去。他的鼻尖一碰到那种奇异物质的表面，就感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突然倾侧过来，身体朝前一冲，头朝下栽进了盆里。但他的头没有撞到盆底，而是在一片冰冷漆黑的物质中坠落，仿佛被吸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下一刻，他发觉自己提取的记忆可能有点多了，他们并非直接来到事发现场，而是从另一个地方开始了这场奇妙的记忆之旅。

“事发现场居然是这里？”托尼感到吃惊。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学校的图书馆。

“不，不是。”哈利有些错愕，没想到自己把这段记忆也提取了出来，而且不希望他也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急忙说道“我们出去吧，重新来一次。”

可是已经晚了，托尼已经站到了那群赫奇帕奇的学生面前，正专注地侧耳倾听，还时不时发出“啧啧、哎呦”的感叹词。

“你不想让我知道他们是这样议论我的？”

“都是些胡言乱语罢了。”哈利不高兴地说。

“其实这个麦克米兰也没全说错，只是用词不当。”托尼想揽住哈利的肩，却毫无所觉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腰间“正确的说法是：你救了我。”

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调侃的哈利发现自己错了。他既没有被取笑，也没有听到什么戏谑的话语，而是看到了一双充斥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地情感的蓝色眸子和一张清秀的面容，顿时觉得耳根发热。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迫切地希望能立刻发生点儿什么来结束自己的尴尬。

许是冥想盆具备思想，它听到了哈利的心声，为了满足他的心愿，将画面忽然一转，把他们带到了事发现场。

“就是这里。”哈利指着走廊说。他非常庆幸画面发生了变化，因为再晚一秒钟，就不止是耳根发热了。

“你还真是倒霉，在这个时候居然碰到了他。”托尼无奈地说。他看到走廊旁边的一扇门砰地被撞开了，专爱搞恶作剧的皮皮鬼一头冲了出来。

“啊，原来是傻宝宝波特！”皮皮鬼咯咯地笑着，连蹦带跳地从哈利身边走过，把哈利的眼镜撞歪了“波特在做什么？波特为什么鬼鬼祟祟——”他的空心跟头翻了一半，突然看到贾斯廷和差点没头的尼克，赶紧麻利地站直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直着嗓子尖叫起来“动手啦！动手啦！又动手啦！是人是鬼都不能幸免啊！快逃命吧！动手——啦！”

听到皮皮鬼的尖叫声，走廊里的门一扇接一扇被推开了，人们蜂拥而出，场面极其混乱。幸好麦格教授迅速赶来，用魔杖敲出了一声巨响，才使大家安静下来。后面除了麦克米兰那句“当场抓住了！”让人恼火的污蔑外，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事情了。可是托尼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直接躺在地上捧腹大笑。

“这不好笑，他们被袭击了！”哈利有些生气地说。学校里发生了这样恐怖的事情，居然还笑得如此开心？

“对、对不起，哈哈——”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不是为了，哈哈，你等、等我笑完。”

大概过了足足五分钟，托尼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笑意。刚才笑得实在太厉害了，笑得岔了气，此刻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倒气。又过了五分钟，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被袭击当然不可笑，可是，”他连忙捂住嘴，不希望自己再笑出来，但仍能清楚地听到扑哧扑哧的声音“我笑的是麦克米兰和尼克。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让哈利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哪里好笑，于是走到近前去寻找原因。然而，看着看着他也想笑了。

原来在贾斯廷被弗立维教授和天文系的辛尼斯塔教授抬走后，大家都茫然地盯着差点没头的尼克，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最后，麦格教授凭空变出一把扇子递给了麦克米兰，吩咐他把尼克扇上楼梯。麦克米兰照办了，他笨拙地挥动扇子，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将尼克一点儿一点儿地扇着走。幽灵又没什么重量，不可能是因为费力而出汗，想必他感到自己的样子非常…滑稽吧。

回头再看尼克，那歪着脑袋、一脸惊恐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受到袭击，似乎正在为滑稽的行进方式而感到错愕。他就像一艘没有声音的黑色气垫船一样，慢慢滑行。不过，他们的记忆之旅也该到此为止了，说不定邓布利多已经回来了。

“我们怎么离开？”哈利问。

“来吧。”托尼说着，伸手拖住他的胳膊。他们缓缓升到空中，脚下的场景在消散，转眼间只剩下漆黑一片。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看来邓布利多教授还没回来，你先坐一会。”他指了指刚才自己坐的那把椅子，然后捧起冥想盆，准备将它放回黑色的柜子里。

哈利听话地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办公桌后面一块搁板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了他。那里放置着一顶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的巫师帽——分院帽。

他先看了托尼一眼，看到他正挠着头发，似乎在为无法打开柜子而发愁，拿着魔杖在这里戳戳，那里捅捅。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又警惕地看了看墙上那些熟睡的巫师画像。他想把帽子拿下来，再戴在头上试试，想确定它是否把自己放在了合适的学院。他悄悄绕过桌子，拿起搁板上的分院帽，慢慢把它扣在了头上。

“有事情想不明白吗，哈利·波特？”突然，一个小声音在他耳边说。

“哦，是的。”哈利含糊不清地小声说“哦——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

“你一直想知道我有没有把你放在合适的学院。”帽子很机灵，已经弄清了他心中的疑问“是的…你的位置特别不容易放准，不过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说法，你在斯莱特林会很合适的。”

哈利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抓住帽顶，把分院帽摘了下来。帽子软塌塌地悬在手里，脏兮兮的，已经褪了色。他把帽子放回原来的地方，感到一阵恶心。

“你错了。”他大声对静静待着、一言不发的帽子说。

“哈利？”托尼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哈利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低下头不再说话，看上去十分沮丧。

“你看上去哪里像没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哈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继续问“到底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

“是…”哈利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脸上爬满了犹豫不决。最后，咬了咬嘴唇，把事情告诉了托尼。

“唔——”他沉吟着，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倒不是惊讶哈利还适合去斯莱特林，而是惊讶他如此在意这件事。

“哈利，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认为我讨厌斯莱特林么？”

哈利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耳熟，他想起了一年级时在去找海格的路上的对话。他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不讨厌，是憎恶。”

这次却轮到托尼摇头了“不，我既不讨厌也不憎恶。”在哈利惊诧的表情下，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认为我喜欢格兰芬多么？”

“难道…”有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经验，哈利猜到他可能要说不喜欢。

“你猜对了，我不喜欢格兰芬多。”他笑了笑“事实上，四个学院我都不喜欢。”

“为什么？”哈利问，他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托尼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还是不对。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哈利“如果不是因为专业不同而设立学院，那完全是没有意义的。或许当初四位创始人是希望按照性格与品质将学生分开，使他们互相竞争、锻炼意志、磨练技艺，好让巫师们能够适应当时那种残酷的时代，以达到保护自己、免遭教会与麻瓜的迫害，这一目的吧。但是时代变了，我不认为继续保留这个传统是一件好事。它不再能带来良性的竞争，只会加深各学院之间，持不同意见者的严重対立。我承认我的看法是片面的，但不能否认是真实存在的。我不能不说，分院制度太草率了。”

哈利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对这番话作何评价。他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那又怎么解释他对斯莱特林的态度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托尼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微微抬起头，望着哈利“我憎恶马尔福，更唾弃斯内普。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总找你的麻烦，也是因为他们的性格与做事风格无法让我喜欢得起来。但这不妨碍我只讨厌具体的人，而非整个学院。格兰芬多里面也有让我讨厌的人呀。”

“是谁？”哈利问，他十分想知道这个人。

“珀西！”

“珀西？”这个名字让他大感意外“那你还让罗恩帮你邀请他一起回家过圣诞节？”

“这个么…”托尼一脸窘相，支支吾吾地说“走个形式而已，毕竟是罗恩的哥哥。”

直觉告诉哈利，这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

这也确实不是真正的原因。他绝对不会告诉哈利，之所以邀请珀西，是因为他那张脸在今年格外地好看，想把他骗回家，对着那张脸多吃一块牛排。

“哈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为了转移话题，或者说为了使自己的表情不会出卖自己，他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那顶帽子一开始说我并不适合格兰芬多，我敢说到现在它也这样认为。”

哈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不可思议是不是？”他笑了笑，继续说“它说我适合去赫奇帕奇或者拉文克劳。可最后还是把我分到了格兰芬多，你猜这是为什么？”

哈利想到了答案，可是这答案让他感到难为情，说不出口。

托尼注视着他，握住他的手说“是为了你，哈利。但于我而言，这是我的选择，我要求分院帽把我放到格兰芬多。而你，也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可是…”哈利吞吞吐吐地说“它说我适合去斯莱特林。”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用无比信任的目光凝视着哈利“无论你身在哪里，都是哈利·波特，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事实。是你的选择使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那些不相干的人，用他们的三言两语来决定的。”

“那你会怎么选择？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哈利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做。

“简单，”他注视着哈利，一脸狡猾地说“做一个让你喜欢的人。”

哈利感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脸上，又热又涨不说，它们似乎还在这里不断地自我复制。没过几秒，它们就完成了这一工作，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耳根经由脖子一直到达双脚。很快，全身都是那种又热又涨的感觉。

这时，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了，邓布利多走了进来。他看到哈利全身上下都是红色的，好像掉进了一个大染缸，以为他是碰了什么魔法物品导致的。正要开口询问时，收到了一个暗示性的眼神。他眨了眨眼，无声地笑了。

“冥想盆，它可以让你身临其境地体验过去的事情。”托尼说。他看到哈利对冥想盆非常好奇，于是问道“要不要体验一下？”

“可以么？”哈利问。

“只是不希望他死？”

哈利不怎么情愿地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与麦格教授去校医院查看被石化的学生与幽灵，却把哈利和托尼留了下来。不过房间里不止有他们，在门后一根高高的镀金栖枝上，站着一只老态龙钟的鸟，活像是一只被拔光了一半_羽毛的火鸡。那只鸟发出窒息般的声音鸣叫着，眼睛毫无神采，正用愁苦的目光看着他们，它看上去病得很重。

托尼又想起了那个夜晚，难怪哈利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如此善良的孩子，却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如果伏地魔就站在这里，非要把他打成分子状态不可。

哈利没有察觉到这一切，此刻他正好奇地打量着桌子上那个雕刻着古怪符号的石盆。

“这是什么？”

“不用担心，这是涅槃。凤凰到了将死的时候，就会自_焚，然后从灰烬里再生，所以又叫不死鸟。你看。”他指着地板上的灰烬，徐徐说道。

哈利一低头，正好看见一只小小的、全身皱巴巴的小雏鸟从灰烬中探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