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手中温热的瓷碗，方才仍然纷乱一片的脑子似乎在瞬间所有东西就都消失了。世界便得异样空旷。她只想不停地吸取掌上涌出的热气，这样才能驱散那流窜周身的寒意。银勺碰瓷。发出“叮叮”地悦耳声响，尤为动听。

“福桂，你有没有怨过我？”用了大半，想想再吃下去便有点难受，遂把粥碗随手放在了一旁。

家里家外，宫墙内外，纵使处在同份月光下，也不见得有一样的心情。陈菀怔怔看着窗外，一片空寥落寞。草丛暗影里几只春虫方才苏醒，唧唧叫唤个不停。

福桂把衣服细心叠了整齐，捧着放进橱柜里。谁知在合上柜门的时候，不留神便碰倒了置在一旁的铜壶，“嗙！”地掉在地上，发出重响。

紫宸宫碧婳阁

定定对上福桂恳切的双眼，陈菀沉了沉蝶翼般的双睫，低声说道：“拿来吧。”

“唉。”无奈微叹口气，端起刚呈上来的小米粥：“主子，主子。”不得已出手轻推了下陈菀的肩胛。

“啊，谁？”陈菀如梦初醒，在看清来人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哦，原来是福桂。怎么，有什么事么？”

“主子，您，您为何这样说？是不是福桂做错了些什么…”

“拿下去吧，我不想吃。”

“这可怎么成，今儿上了五菜一汤，饭后还加了一品甜食，可您就只动了动筷子…莫要伤了身子。主子，您还是用点罢。”福桂看着陈菀意志消沉的模样，愈加觉得心焦。隐约之中，她似乎也嗅到了些风雨欲来山满楼地征兆。

“不。不，别跪。”站起身托住了福桂，陈菀笑得苦涩：“跟着我，既无荣华，也无富贵，还得时不时担惊受怕，我晓得你们心里终究是会有些怨气。”

福桂猛地抬头，心里咯噔一跳。以为陈菀定是听到了徐祥子随口说说地抱怨话，想着下次定是要撕了小祥子那张专门惹祸的嘴。

“主子，您别理会祥子那些腌臜话头。他那性儿，就喜欢胡说八道，却没有恶意。您呀，就甭多心。”

“主子，您晚膳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奴婢就去膳间煮了点小米粥，给您来垫垫胃。”

穆曦啊穆曦，我本想信你，却为何硬要把我逼入绝境…

紫宸宫凤翔殿

内宫才敲过亥时钟响，偌大的地头多数漆黑一片，没了声响。兰芷取来炭火，把微熄的铜炉又给燃上。往里头撒进半把香叶，登时青烟直起，浮荡在空中，勾人遐思。待走到里门正想掀帘迈进寝殿内，却恰好听到皇后和大殿总管的声音传出。顿了顿步子，兰芷还是转生往外退去。聪明的宫女，从来都不会出现得不合时宜。

“娘娘，您看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

“不，还没到我们动的时候。有些东西，本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慕容馨华忆起今儿与太妃去看纪嫣时候的情形，心里总不安稳。倒不是因为纪家送进个半傻丫头的事给曝了光，反正依照现在这么个情形，她倒是宁愿这事闹得越大越好。太妃见了纪嫣，也信柳扶烟所说地话，甚至还扯出一连串疙瘩…

“有人那天送了药去给纪夫人，那么就必是当时在凤翔殿中的一个，你倒是给本宫说说，都有些谁。”慕容馨华就是心中已有了底子，但更喜欢从旁人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回娘娘，若老奴未曾记错，那日除开一干退到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在座的还有祁婕妤，穆婕妤，陈美人，纪夫人和…和纪家小姐。”大殿总管迟疑了会儿，还是决定把对纪嫣的称呼该了过来。

“茉儿虽在场，但从始至终都与本宫在一起，从无机会出去通风报信；纪家母女也算不得数，剩下有可能做了手脚地，便就剩下穆曦与陈菀了…”

“可两位主子在殿中并无异样…”

“哼！她们在这凤翔殿哪里敢有什么动作！可来的路上，却未必没有猫腻。”

“娘娘，恕老奴斗胆。您怎么就确信纪夫人今日所言非虚，要这是离间之计…”毕竟狗急了尚且会跳墙，人急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慕容馨华赞许地点头微笑：“你顾虑得很是周全。起先太妃与本宫并不大相信柳扶烟所言，但她拿出了一样东西，却让我们不得不信。”走下凤椅，站到已不再蕴藏暖气的香炉前站定：“一个八角鸾鸟炉，虽不见得珍贵，却绝不是纪家能用得起的。”不在于钱财的价值，而在于身份的象征。

“娘娘圣明。”大殿总管不失机地谄媚夸赞。

“穆曦待本宫的真心，是毋庸置疑。但凭借陈菀却根本就没有帮助纪嫣的理由，再想着穆曦与纪嫣总还有些关系，这真是让本宫猜不透了…”裙摆依着地面摩挲，划出一丝丝细响，隐约透露主任烦乱的心事。

“娘娘，照您地说法，似乎确信纪家，不，应该是确信那交到纪夫人手上地胭脂，并非毒药？”否则皇后便不会说是“帮”了纪家，而应该是说害了纪家才是。

“对。”慕容馨华菱唇勾起一抹讽笑：“本宫以为，那盒胭脂，最开始应该要给纪嫣用的，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倒还不好说。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大殿太监匆匆退了出来，正好迎面对上兰芷，被慌忙下了一跳：“死丫头，在这儿躲躲藏藏地做什么呢！”

“奴婢，奴婢是取了香炉给娘娘。”

“行了行了，快送进去，娘娘怕有些劳累，早点服侍娘娘就寝罢。”

紫宸宫中烛火渐明渐灭，终于归为暗寂一片，徒留不知疲倦的春虫尚在欢声高鸣。只不懂，月明星稀夜，几人梦安寝。

“对了，主子！奴婢可以让娘娘看那药草，只要让太医验过，不就清楚了么？”

“唉，这样也不是徒劳无功罢了。更何况…”眉眼中躲藏着一份晦暗之色，陈菀淡淡说道：“更何况御花园中本就只得两根连花地娑娑草，一株送给了纪夫人，而另一株，我方才去寻过，已是被人采去了…”

“福桂。若是有人把你找去，问了些什么事…你就只管照实说了，别再心存顾虑…”

“主子，您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福桂不大明白…”

第四十二章因果由人二》

“纪家犯事为地是一盒送给殷素月的胭脂，而若我想得没错，该就是用那娑娑草制成的那份现在太妃想必已是起了疑心，算着时间，怕是若不在明儿，却也晚不了几天了。就该彻查一番了。”

福桂双眼猛地睁大。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却还心存侥幸：“这。这，可主子您让送去的可不是什么毒药，怎么会让素月小主的脸成那个模样…”

“我也不知道中间是出了什么纰漏，但事情确已发生，再想这些也都是于事无补。”陈菀顿感乏累得很，却依旧得强撑精神，整个碧婳阁仆众的命，可都捏在旁人的手上。

“福桂姐，福桂姐，出什么事了。”守在外屋的徐顺和徐祥子听了里面的动静，忙不迭推开门，往里探头望了网，生怕出什么事。

“没事没事，手脚有些木了，打翻个水壶，都出去罢。”福桂取来一旁挂着的棉布巾，把桌面上浮着的水给汲了干净。往旁边微看，发现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让陈菀应过神来，依旧对这空落落的黑幕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