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钱老四目光躲闪，他压根不敢去看老太太的眼睛，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觉得不可思议。

想了一晚上，他都觉得自己不该打断张明朗的腿，可老太太却说他做得好。

“娘，您不怪我？”

但他明显比老太太想的要胆小多了。

“怪你作甚？”

老太太目光一转，似带着看透一切的眼神，令人无从躲闪。

他支吾着，他忐忑着，他既想说又不敢说。

有关于钱老四为何要打断张明朗的双腿，老太太多少也能知道他的想法。

老太太故意没有去提，钱老四也该懂老太太的意思。

“没事就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老太太打了个哈欠，着实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老太太一会儿还得去田里看看稻苗的长势，这事关她以后能不能横着走的关键，老太太必须上心。

“还是说，你打断张明朗的腿不是为了钱家，而是为了私欲？”

他顺着老太太的手站了起来，心中仍旧忐忑。

老太太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钱老四这般胆小。

“你喊我一声娘，我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老太太循循善诱，将自己所想一一说出。

“钱老大骗你在先，你想要报复他也无可厚非。”

但凡是个男人，在知道了钱老大的所作所为后，也无法无动于衷。

钱老四从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他会报复钱老大简直太正常了。

这些日子，他为什么和钱老大相安无事？

老太太想，大抵是因为她吧。

钱老四敬重老太太，也不想在老太太面前对钱老大大打出手。

也因为敬重老太太，他不能亲自动手，就想到了借助外力。

这都是人之常情，老太太能够了解。

否则，老太太又为何要帮他描补？

钱老四听后感动不已，原来他的委屈老太太全都知道。最重要的是，老太太认可他的举动，这让钱老四长长舒了口气。

若说在钱家钱老四最不想谁失望，非老太太莫属。

他喜欢现在这个凡事讲理的娘，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老太太的认可。

一个七尺的汉子，就这么在老太太跟前落了泪。

老太太之前还笑称钱家的汉子莫非都是水做的不成？

钱老三是个爱哭鬼，钱老大和钱老二也在老太太面前哭过，唯独钱老四是个男子汉。

如今，这话可打脸了。

钱老四不是不哭，他是没来得及哭。

这不，钱老四一旦哭起来，更是没完没了。

他的哭是低声抽泣，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找母亲诉说委屈。

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心脏足够强大，才能容忍一个七尺大汉在自己面前哭诉。

谁让她是当娘的呢？

老太太轻轻拍打着钱老四的后背，像安慰钱明珠一般安慰钱老四。

这可真映了那句话。

无论多大的人，在当娘的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你怨不怨娘没有处置钱老大为你出气？”

老太太询问钱老四。

钱老四带着哭腔说:

“没有，没有。”

自这件事发生之后，他怨恨钱老大，怨恨柳氏，却从来没有怨恨老太太。

“我知道，大哥被革除了功名，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原本就很大。再说，柳氏那事，若不是我心有破绽，也不会入了圈套。”

钱老四这番分析倒很理智，但不全面。

钱老大被革除功名，是因为他犯到了县太爷手中。

该他受的罚他受了，但他与钱老四之间的恩怨还没完。

有些事，老太太也是时候告诉钱老四了。

“娘不是没有惩治钱老大。”

在钱老四不解的目光中，老太太笑得邪恶。

“珠儿那事，兰姐儿那事，都是钱老大的错。你信不信，他还会犯错？”

钱老大还会犯错……

“娘？”钱老四莫名不安，怎么听老太太这个语气，好像是很期待钱老大犯错一样？

老太太没有理会他的不安，继续说:

“这次是被革除功名、打板子，下次兴许就是入狱流放，再下次连这条命都能被他玩没了。”

根据剧情需要，无论如何限制钱老大，钱老大总能把自己作到死。

老太太已经不与剧情硬碰硬了。

就好像张员外于钱明珠，无论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强大的剧情总会拉回主线。

老太太能做的就是强大自己，在触发剧情之际，用自己的力量护住钱家人。

钱老大拥有作死的精神，老太太管不住他。老太太唯一能对得起他的地方，就是别让他把自己这条命作没了。

“老四，你要知道一句话，家里的孩子，自己不教，自有外人教训。那外人教训起来可不比自家人讲情面。”

外人教训重在出气，哪怕罪不至此，也必须如此。

钱老四越听越心惊，不安询问:

“娘……放弃大哥了？”

要知道，钱老大曾是钱老太最疼爱的孩子。钱老四心中有数，便是把他们几个加起来，所受的疼爱也比不上钱老大。

可自从……

自从发生钱兰儿那事后，老太太就变了。

钱老大再也无法在老太太这里讨到便宜。

不但如此，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

如今听了老太太的话，钱老四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是不是老太太准备放弃钱老大了？

放弃钱老大？

老太太摇摇头。

“只要他肯回头，娘便不会放弃他。就只怕他好高骛远，总想着出头之事，最终惹下大祸。”

老太太无法与剧情对抗，再加上钱老大也不值得她去对抗。索性不再理会。只是不理会，却不是放弃。

钱老四的恶，都不用老太太出手，就已经平息了下来。

“娘？”钱老四全是不解，他承认了自己的心思，老太太怎么还对他这般和颜悦色？

老太太开始赶人，钱老四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再也不曾隐瞒。

“娘，我，我是为了让张家恨上大哥，这才……”他是为了私欲，他不是为了钱秀儿，也不是为了钱家。

钱老四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好了，起来吧。”

老太太打断他的话，亲自将他搀扶起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便也对钱老四多了几分耐心。

老太太确定不是在说反话？

老太太当然不是在说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