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呀。”

“你觉得，你能给厨子带来什么利益？”

“我靠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他们这么弱，就说里面最壮的那个男的吧，我估计他连我都打不过，这么一群人，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啊？”

昏头了？开玩笑，三年来，陈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

“我承认我心地比你善良，不过我带上他们，也不只是发善心，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能给我带来大利。”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只是被动接受周围发生的一切，被动接受尸伯们传输给他的信息。

无知、无措、木讷，这些由混沌昏沉带来的副作用，一直影响着他。

猫想了很久，“切”了一声，说：“带不来什么利益，那又怎样？”

陈震瞥了猫一眼，说：“你看不见利益，那完完全全是因为，你比较短视。”

猫一脸不屑：“我短视？你嘴巴咋这么硬捏，明明是个烂好人，还非要显得自己特别睿智。”

“那按照你的逻辑，厨子当初火烧避难所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把你一起烧掉，反正你也没什么用。”

“靠，怎么说我也是条生命啊，就这么烧掉不好吧！！”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你看啊，正是因为厨子救了你，你才能把锤炼身心的方法传授给我，正是因为你将锤炼身心的法门教给了我，所以我才能更好地发挥出末生刀的威力。对吗？”

直到刚才，他为了破除法则而将所有脑力调动起来，飞转的思绪终于将精神上的最后一道枷锁彻底斩碎，此时的他，也终于找回了三年前那个敏锐通透的自己。

“所以说，我虽然比你善良，但是你比我短视啊，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我靠，你论证了半天，就是为了论证我短视啊！”

“那怎么可能呢，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管做人还是做猫，都不要妄自菲薄，别人否定不了你的价值，你也否定不了别人的价值，更不要随随便便否定自己的价值。”

猫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他总觉得陈震的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劲。

想来想去，它就发现自己的脑容量好像有点不够用，于是干脆不再想了，转而问陈震：“你打算将这批蛰民安排在哪里？”

“先让他们住进木屋吧，反正空间够大，也安全。”

“你可别闹了，木屋可不安全啊，你忘了，你第一天去的时候还听到低语了呢。”

“你不是说，只要心神足够稳固，就不会被密林里的低语缠上吗？”

“我靠，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有天赋啊，稍微动动意念心神就稳定住了？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批蛰民只要住进木屋，明天早上之前就得全部死光。”

“那怎么办？”

“不如去农场吧，虽说偶尔会有恶祟出现，但都是些很容易对付的幼祟，再者有厨子照罩着，安全还是比较有保证的。正好农场那边的很多食物蛰民也可以吃，不需要来回运送，能省掉不少麻烦。”

“那就这么定了。”

二十分钟后，陈震在镇子口与幸存者们集合，众人一起离开内景，由猫指路，向农场的方向进发。

陈震带领众人走上山崖的时候，星空已经完全被雾遮盖，连周遭区域的能见度都下降到了百米左右，在山崖上转身回望，已经看不见镇子里的棚屋和小巷。

山崖上的石台还在，连接石台的洞口也在，但洞口后面的溶洞、石厅，连同那错综复杂的地下隧道，也一并消失了。

站在洞口向往望，一眼就能看到迷雾笼罩下的冬青丛和一排亮着白光的路灯。

对于这些幸存者来说，在灯柱下徘徊的那些幽魂着实有些骇人，有几个人下意识地朝陈震所在的位置靠了靠。

大家尽管害怕，但没有人掉头离队。

回想起来，法则降临的时候，除了一直坐在神殿门口的姐弟二人，剩下的四个幸存者，可以算是人群中最镇定的几个了。

猫抬起爪子，朝洞口外指了指：

“不用怕那些游魂，你也是有修为的人了，身上炁场强大，它们根本不敢靠近你。其他人只要和你保持两米以内的距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真有不长眼凑上来，你就直接挥刀，剁丫的。”

陈震点点头，率先跨出洞口，六位幸存者听到猫的话，全都紧紧跟在陈震身边，谁也不敢托大。

穿过遍布游魂的水泥路，接下来的路就相对好走一些了，猫说，厨子的农场正好离这里不远，穿过一个小广场，就能看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再顺着河走两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路上，陈震和随行的幸存者们聊了聊，大体了解了一下他们的信息。

六名幸存者，四男两女。

唯一没有被法则缠上的女人叫裴璃，今年27周岁，她是镇子里的判官，每当镇民之间闹起了矛盾和纠纷，都是由她负责调解的，偶尔有人犯了大错，也是她发动镇民，一起对罪人发起审判。

七年前的一场怪病夺走了她的健康，只是裴璃就一直卧病在床，平时都是由弟弟照顾。

弟弟叫裴忠，今年20岁，由于父母过世得早，他几乎是由长姐独自抚养长大的。

裴忠是镇子里的工匠，据称在制作金属器皿方面很有天分，鬼修身上的那枚幸运符，就是裴忠在年仅十岁时制作的，只不过符牌背面的文字是由姐姐所刻。

看得出来，姐弟二人的感情非常好，这一路走来，裴忠一直背着裴璃，就算他自己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情愿。

剩下的四人：

姝妤，女，19岁，裁缝的学徒。

孟敦，男，23岁，三个月前刚刚成为镇子里的打更人。

青松，男，25岁，职业是猎户。

涂蜀，男，34岁，镇子里的药剂师。

大部分人的名字都给陈震一种十分古旧的感觉，听他们念出自己的姓名，就像是在念一个个远古神话里的人名。

“你不觉得自己这句话很矛盾吗，如果你一眼就能看穿我是在诡辩，又怎么会被我说服呢？你能被我说服，是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无法反驳的事实。”

猫点点头：“嗯……好像还真是。”

“你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能看出来，厨子对于传我刀法这件事非常上心，你帮了我，其实就是帮了厨子，进一步说，你传我锤炼身心之法，就相当于给厨子带来了厚利。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切，这几个蛰民那么弱小，能给你提供什么助力？我可告诉你啊，雾原可不比生者世界，在这里滥发善心，有时候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是又怎样？”

“你认为你对厨子没用，不是因为你真的没用，而是你没有看到自己的价值。这些蛰民也是一样，你觉得他们是累赘，只是你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价值，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没有价值。”

“我靠我好像真的被你说服了，可我还是觉得你在诡辩。”

如果说回魂膏只是让他在生理上得以苏醒，那么此刻的他，才算是从精神上彻底复苏过来了。

长达三年的混沌状态，总归会对人的精神造成一些影响，在这之前，即便陈震在回魂膏的帮助下恢复了神智，可精神并没有完全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