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震从刀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颤抖，那是心脏的搏动。

收回黑刀，陈震的心中有些烦闷，就算眼前的东西已经没了人形，就算猫也说他不是人，就算自己在挥刀的时候中途改变了路线，将砍头变成了刺激心脏，尽量让对方保留全尸，但心里还是不痛快。

“刀给你，你行你上。”

“别废话，快点！”

月光下的男人已像泄气的皮囊一样倒在了地上，猫焦急狂叫：“快点啊你个废物，不然来不及了！”

此时男人已经整个瘪了下去，变成一副垮地上的肮脏皮囊，即便被刺中心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想好要不要出刀。

如果眼前的东西是一只恶祟，一只猛兽，陈震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可那毕竟是一个……几秒钟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呀！

特别不痛快。

猫似是看出了陈震的犹豫，当机立断，大喝一声：“这家伙早就不是人了！”

话音方落，黑刀已划破星光，刺进了男人的心窝里。

猫跳下陈震的肩膀，凑到人囊旁边观察了片刻，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困惑：“难道是我想错了？”

一听这话，陈震顿时将眉头拧成了“川”字：“你的意思是，他是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猫摇着头说：“坟堆里的那只羯臾，怎么看都像是被法则杀死的，但这个男人不是，他好像……中了某种邪术。”

从本质上来说，陈震只是一个心理素质比较好的普通人，他不可能像百战老兵那样杀伐决断，别说是手刃同类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第一次杀鱼杀鸡都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

陈震拎起银牌来查看，牌子正面刻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头像，背面则纹着一行小字：

“祝山哥心想事成”

不管是正面的浮像，还是背面的文字，都是手工刻制上去的，不得不说，这位工匠的手艺相当不错。

“你确定这家伙不是人？”

陈震一把扯下银牌，怼着猫的脸，让猫看。

如果他真的不是人，为什么会佩戴这样一枚好运符？

猫很不耐烦地将脑袋歪到一边：“这玩意儿只能说明他以前是人。刚才你就没留意到他跑步的姿势吗，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姿……小心！！！”

对话期间，猫和陈震一直处于相互对视的状态，从猫眼的反光里，陈震看到，刚刚已确定死亡的男人突然抬起一条手臂，朝自己抓了过来。

纤细的手臂如同一根枯萎的树杈，快速抬起，却又缓缓落下，陈震在侧身闪避的同时左手举刀，用刀背将挥持而来的手臂挡到一边。

啪嗒！

被陈震挡开的手臂，不疾不徐，不偏不倚，稳稳落在了猫的脑袋上。

“陈震，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上辈子和我有仇。”

枯手滑落，露出了猫那张充满幽怨的胖脸。

陈震也十分紧张：“你没事吧？”

“不幸中的万幸，那只手打到我的时候，上面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猫劫后余生般地舒了口气：“要不然的话，我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么严重？”

“我跟你和厨子不一样，我的魂魄早年间被人打散过一次，一直到现在都十分虚弱，稍微受到一点冲撞，就会出——大——问————题————”

一番话说到最后，猫的语速和动作都变得非常非常缓慢。

那副样子，就像是倍速慢放下的电影画面一样。

在这之后，猫脸上的表情迅速呆滞下来，圆形的瞳孔也逐渐收缩，变成了猫科动物常见的菱形。

陈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猫？”

他试着唤了一声。

猫呆呆盯着前方，没有回应。

“榔头？”

陈震又唤一声。

猫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陈震试探着伸出右手，想要在猫脑袋上轻戳一下的时候，猫像是突然被吓到了一样，猛然缩了一下脖子，紧接着便撒开四蹄，朝着树林深处奔去。

坏了，刚才拿一下，不会真把猫的魂给打飞了吧？

陈震哪敢迟疑，立刻施开纵云步猛追。

猫没有施展纵云步，只是像普通的猫一样，不断踏足奔跑，但得益于肉身的强大，即便是普通的奔跑，也比正常的猫快太多了。

它就像一道贴着地面飞驰的燕影，纵使陈震拼劲全力，也很难缩短他和猫之间的距离。

“快停下！”

陈震顶住气息大喊。

猫依然不作回应，只是不停地奔跑着。

与此同时，肉眼望不穿的林影中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碎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虫类在土壤中窜动的声音。

陈震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刚才的那声呼喊，把林子里的什么东西召引过来了。

他不敢再发出呼喊，只能闷着声音，将所有力量全都集中到双腿上，对准猫的方向拼力奔跑，只希望能早点将猫抓回来。

一分钟，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陈震追着猫的脚步，连续跨过了三四道山梁，可猫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身后的悉索细响早已消失，灰暗茂密的林影也早已被落在身后，在跨越又一道山梁之后，他跟着猫，来到了一条浓雾笼罩的水泥路上。

道路两旁，白色路灯焕发着朦胧的灯光，锈迹斑斑的灯柱后方，灰色的鬼影徘徊晃动，不时朝陈震投来阴沉的目光。

“看看是什么。”猫的音色里明显带有几分兴奋。

陈震将右手的刀交到左手中，伸手掰开硬得像岩页一样的衣领，就见男人脖子上带着一块椭圆形的银牌。

借着覆盖大地的银色星光，陈震也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男人的尸体。

细看之下才知道，对方并不是漏气，而是脱水。

陈震已经不能再快了，这才是他修习纵云步的第三天，根本不可能像猫那样，几次呼吸的功夫就能冲出数百米的距离。

他就像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完全风化了一样，浑身的水分彻底丧失，骨骼也迅速变脆、断裂，连身体表层的皮肤也像被风吹干的树皮一样，布满了因过度干燥而形成的巨大褶皱和裂痕。

“快看他的脖子！”猫急促提醒到。

陈震将视线移向人囊的领口，星光辉映下，就见那个位置反射出一抹略显刺眼的金属光泽。

说话间，陈震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只剩最后十米。

在纵云步的加持下，十米距离，眨眼间就能跑完，陈震反握黑刀，做好了出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