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婆叹息道：“唉！媳妇说得是，端的也是罪过，只是俺媳妇情非得已，老天爷也会原谅的。”

胡秀英抑郁道：“话是这么说，总得找个法儿消解才好。”

铁树可生长万年，千年才开一次花。悟明大师的本意是老孽龙被锁在龙王潭底，永世不得翻身。

没想到过了几日，一个少年牧童在龙王潭边放牛，想下水游泳，随手把一顶草帽搁在了锁龙桩上，因为那铁禅杖神似铁树，而草帽形如葵花，老孽龙误以为铁树真的开了花，自己翻身的日子到了，便窜出潭底大耍淫威，狂啸长吟，呼风唤雨，一时间地动山摇，天昏地暗，吓得小牧童哭爹喊娘，仓皇奔逃。幸亏悟明大师及时赶到，揭掉了锁龙桩上的草帽，老孽龙才又乖乖地驯服。

悟明大师、林道长、胡秀英三人齐心协力大战老龙王，无奈老龙王本领高超，三人竟奈何不得，悟明大师不得已使出那美人计，令胡秀英巧言引诱，将老龙王用铁链锁住，悟明大师把铁禅杖也做了锁龙桩，并道了一句佛门偈语：“老孽龙要想出来，除非铁树开花！”

胡秀英不以为然地说：“虽然征服了孽龙，但俺妹妹小丽被小金龙残害，常德城里的百姓大多流离失所，有的甚至家破人亡，却也是人间惨事，这一切都因俺而起，俺心中倍感不安。”

铁经幢铸成后，老龙王从此安分守己，若干年间，沅江流域和洞庭湖一带风调雨顺，鱼米之乡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第二年，朱元璋挥师南下，在端午节这一天，悟明大师与反元义军约定汉人门口遍插艾蒿，凡是门口没有插上艾蒿草的不是元人也是元人帮凶，一律格杀勿论，将常德城里的元军及其党羽诛杀殆尽，没多久，朱元璋一统天下，定都南京，国号大明，元朝自此覆灭，如今江南仍保留着端午节门前插艾蒿草的习俗，后来逐渐传播到北方，遍及华夏神州，当然其寓意已大不相同，只是祈盼平安幸福，各民族和睦共处，炎黄子孙生生不息，齐享太平盛世。

刘海提议道：“不如带些酒菜到江边祭奠亡灵，也算是表达了心意。”

胡秀英闷闷不乐地阻止道：“恩娘不必如此铺张。”

刘婆婆不解地问道：“俺媳妇立下大功，举杯相庆理所应当，媳妇为何阻拦？”

胡秀英欣然道：“如此甚好！”

刘婆婆若有所思地说：“依照老祖宗的传承，被水淹死的人，要给他们放河灯，每一盏河灯代表一个冤魂，死去的人就能升入天堂，他们的灵魂也就能得到安息。”

胡秀英自我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也只好这样了，遵照恩娘的便是。”

再说胡秀英制服了老龙王后，回到家中，与刘海母子团聚，自是欢喜异常。刘婆婆夸赞道：“俺媳妇为民除害，真是大快人心，须得好好庆贺一番！”刘婆婆赶紧吩咐刘海去买菜打酒，要设宴庆祝。

过了片刻，载着小丽魂魄的小纸船慢慢飘远，胡秀英止住哭诉，又照旧放下了第二只纸船。她一边轻轻撩拨着江水，一边饮泣道：“这条纸船上荷载着俺早逝的父母双亲，在人间他们互敬互重，生儿育女，可惜生不逢时，吃尽千般苦，受尽万般罪，到后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留下许多遗恨。现如今，他们的魂魄还在一起，风雨同舟，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刘婆婆听了胡秀英的言语，痛彻肺腑，老泪横飞，禁不住劝慰道：“俺媳妇不消这般凄苦，痛得老身心如刀割。”

胡秀英并不理会，拿手撩水，催促那纸船快快离去。胡秀英道：“父母双亲，速速去吧，前面不远处有两老的女儿小丽，你们在生时欢爱甚短，不能同乐，死后一起赴天国团聚。”

那船儿晃悠着追赶第一只小纸船去了。

胡秀英又依照原来的法儿点亮蜡烛，放入了第三只小纸船。胡秀英道：“这第三只灵船儿送给俺干娘张大婶，干娘替俺和刘海哥保媒作伐，让俺终身有靠，恩似父母，胡秀英本思图报，不料想干娘竟等不及，早早地撒手人寰，令胡秀英无以为报，权且拿这小船儿寄托哀思。”

接着，胡秀英与刘海如法炮制，把剩余的小纸船一一放入江中。胡秀英哀婉道：“这些小纸船用来悼念常德城里无辜丧生的百姓，祝愿他们的灵魂得到永生。”

二人又祷告了一番天地，祈求华夏儿女福寿绵绵，山盟海誓，自不待言。

没多久，夜幕下垂，江面上星火点点，一波一波，飘满了小纸船。距离码头不远处，有人放起了孔明灯，一盏一盏，随风潜入昏暗的夜空，与江波上的河灯交相辉映，增添了无限凄美的景象。

一些不更事的少男少女欢呼雀跃，触动了刘婆婆的心思，她顿了顿手中的紫竹拐杖，忍不住喟叹道：“可惜俺双目失明，看不见人间这般景象。”

胡秀英宽慰道：“恩娘无需烦恼，俺自有妙法诊治。”

刘婆婆欣喜地说：“媳妇有何妙法，何不速速使出，也好让恩娘重见光明。”

胡秀英不答话，跑到江岸边寻觅了一根复明草，在江水里浸湿了，沾上一些儿水珠，给刘婆婆的盲眼里滴了几滴。胡秀英吩咐道：“恩娘，你闭目稍待闲暇，奇迹自会出现。”

刘婆婆依言，闭目以待，过了一会儿，刘婆婆慢慢睁开眼，眼中赫然映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在天光灯影里绰隐绰现。刘婆婆晓得这是自己的媳妇胡秀英，禁不住惊喜交加，双手一把捧住胡秀英的脸蛋，大发感慨道：“原来俺媳妇貌若天仙，怪不得吾儿刘海生死相随，就连老身也依依难舍哩！”说得胡秀英羞涩不已，越发的美丽动人。

经胡秀英妙手回春，刘婆婆双眼复明，刘海心中再无牵挂，偕同娘子胡秀英到得那柳叶湖上的美丽山谷结庐而居，采桑种麻，男耕女织，恩恩爱爱，尽享世间天伦之乐。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胡秀英耿耿于怀，始终割舍不下，那就是，胡秀英终归是千年白狐所变，隔三差五总需要偷偷变回原形，茹毛饮血，方能维护法力，保持做人的精气神儿。胡秀英想把这件事告知刘海，又怕他担心害怕，但倘若隐瞒下去，年深月久，自己耗尽了功力，恐有性命之虞，到头来仍难免原形毕露。

说，还是不说？胡秀英内心纠结缠绵。

有一天，刘海外出打柴，胡秀英搬过一把椅子，倚门而坐，用细细的篾皮和苇草给刘海编织斗笠，等到刘海卖完柴，从集市上回来，斗笠也编成了，自是十分精巧。

看见刘海掮着扁担绳索走进家门，胡秀英忍不住埋怨道：“夫君，你我夫妻两个捕鱼种地，丰衣足食，已经足够度日，你无须再日日打柴去卖，端的好生辛劳，让俺也瞅着心疼。”

刘海不以为然地说：“娘子不必烦恼，俺有的是力气，并不觉得劳碌，俺去打柴不仅是为了换钱，还可以周济贫困乡邻，乐得做一点好事，替娘子多积一些功德。”

胡秀英转嗔为喜道：“总之是你有理，俺说不过你。”胡秀英招招手，高兴地说：“俺今日特意为你织了一顶斗笠，你戴上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刘海走过来，戴上那顶斗笠，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胡秀英关切地说：“以后出门，记得戴上它，可以为夫君遮日挡雨，就像俺在你身边一样。”

“娘子，俺记住了，多谢你的深情厚谊！”刘海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嬉笑着问胡秀英道：“胡大姐，你夫君好看吗？”

胡秀英笑着点头：“刘海哥，好看！你是世上第一大美男子。”

刘海欢喜异常，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胡秀英的脸蛋，讨好地夸赞道：“胡大姐，你是天下第一大俊俏娘子。”胡秀英粉脸绯红，哧哧地掩口而笑。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刘海的额头，娇嗔地说：“就你嘴甜，光说不练，卖了柴也没跟俺带回什么稀罕物儿。”

刘海一听，急了，慌忙分辩道：“谁说没带？带了！刚才一高兴给忘了，现在给娘子双手奉上吧！”刘海说着，伸出双手，亮出那稀罕物儿，却原来是扎头发用的红头绳。

胡秀英喜不自胜，伸手抢过来，对刘海说：“刘海哥，帮俺扎上。”

刘海道：“娘子，遵命－－－－－－－”

胡秀英坐在椅子上，刘海站在后面帮她梳理头发，一根一根地仔细归拢，扎成一溜溜小辫儿，胡秀英赌气地说：“刘海哥，这是元朝的式样，俺不要，如今是大明王朝了，俺要扎时兴的样儿。”

刘海问道：“那扎成什么样儿？”

胡秀英满不在意道：“随你，只要你喜欢。”

刘海道：“那就扎成大麻花辫。俺看城里好多姑娘媳妇儿都拖着大辫子，一甩一甩的，煞是好看。”

胡秀英同意道：“嗯，就依你。”

刘海只得拆散了重新梳弄，不多久，将胡秀英满头乌亮的黑发扎成了一对长辫，再系上两根红头绳，倒也别有风韵。胡秀英侧侧头，问刘海道：“刘海哥，俺漂亮吗？”

刘海瞳仁发亮，一个劲儿地说：“嗯，漂亮！俺娘子真是仙女下凡。”

胡秀英闻言，闷闷不乐地低语道：“可惜俺自己看不见。”

刘海猜透了胡秀英的心思，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一面圆镜，不由分说，猛地往胡秀英面前一伸，并且说道：“谁说娘子看不见？”岂料，刘海话音未落，胡秀英突然大叫一声，往后便倒，立刻口吐绿沫，四肢抽搐乱战。

刘海猝不及防，慌得六神无主，赶紧俯身去扶胡秀英，谁知自己刚一触摸到胡秀英的身体，胡秀英即刻惊恐大叫，弄得刘海不知所措。幸亏胡秀英神志清醒，指着刘海手中的圆镜，气息微弱地说：“刘海哥，把镜子扔掉－－－－”

刘海这才醒悟到罪魁祸首原来是自己手中的圆镜，慌忙一使劲，将那圆镜扔出老远，胡秀英缓过劲来，喘着气说：“刘海哥，不是娘子不眷顾你，恐怕俺已不久于人世了。”

刘海不禁大为悲痛，哭喊道：“娘子，俺不许你这么说，俺要你陪俺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生生世世，生同床死同穴，生死不离。”

胡秀英凄怆道：“夫君，俺也是这么想，只可恨天不从人愿－－－徒留许多伤悲。”

刘海捶胸顿足，嚎啕恸哭：“天老爷，这是为什么呀！”

胡秀英缓过一口气，轻言细语地说：“夫君可还记得林道长的训诫？你娘子本是千年白狐所化，只有寻得真身，积满善德，尚有转世为人的希望。”

刘海抹了一把泪，决然道：“娘子放心，俺要去为你寻找真身，哪怕刀山火海，俺也绝不退缩。”

胡秀英黯然道：“没用了。那年，林道长火烧狐穴，你娘子的真身已经毁坏，早已腐朽，刘海哥不必枉费气力。”

刘海恨恨地说：“这个臭道长，俺跟他没完。”

胡秀英宽慰地说：“看到刘海哥这么紧张俺，小娘子心满意足了。不过，你也不要记恨林道长，世间万物，自有天数，此消彼长，各安天命。”

虽然胡秀英言之有理，但刘海仍旧不肯善罢甘休，他气恼地发誓道：“不是这个臭老道多管闲事，娘子哪里会有这许多曲折？俺一定要去找林道长，为娘子讨回公道。”

胡秀英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求他，或许林道长还能为你指点迷津。”

刘海安顿好胡秀英卧床休息，每日周密侍奉，煨汤煎药，寸步不离，将养了一些时日，竟慢慢好转。这一天，刘海叮嘱了娘子一番，打点行装独自上太阳山去找林道长。

林道长弄清了原委，愀然道：“好一个糊涂的刘海，你娘子本是狐狸精所变，贫道顾念她积累些善德，不与她计较，先前在一起就罢了，而今她阳寿已尽，巴不得她死掉，你好再娶一个凡间女子，那胡秀英也怨你不得，岂不甚美？你还要为她奔波劳苦，求贫道点化，真是何苦来呀！”

刘海情真意切地倾诉道：“俺与娘子相亲相爱，生死不离，谁也不能代替，还求道长搭救则个，如若道长救得俺娘子性命，刘海甘愿为道长当牛做马。”

林道长沉吟道：“这个，实在让贫道为难－－－”

刘海见林道长犹豫不决，“扑通”一声跪求道：“道长若见死不救，俺就长跪不起，一直跪死在你的山门前，让天下人耻笑。”

林道长哭笑不得，只得扶起刘海，感叹道：“男女相爱，竟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一向忠厚老实的刘海也变得巧舌如簧，居然敢以死威胁贫道。”

林道长叹息一声，喟然道：“嗨！也罢，也罢！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念在你一片痴情，贫道就跟你走一遭，看看情形再说吧！”

林道长随刘海来到胡秀英的病榻前，胡秀英咳嗽着，勉强支撑起身体跟林道长行过礼。林道长见胡秀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底倒涌起一丝怜悯，客气道：“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说完，给胡秀英把腕号脉。

须臾功夫，林道长号完脉，脸色凝重，对刘海说：“你娘子真气耗尽，病入膏肓，药石不济，无力回天，在人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还是早点有个心理准备，不要枉费心血了。”

刘海悲从心来，失声痛哭，一叠连声地嗟叹道：“这可如何是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林道长木无表情地说：“大丈夫顶天立地，能伸能缩，何苦为一个区区狐女意乱情迷？”

刘海不理会林道长的讥讽，急不择言地直斥道：“臭道长，前番你说，俺娘子只要痛改前非，积满功德，就可投胎重生，转世为人。俺娘子听信你的嘱咐，不再惊扰乡邻，为民除害，避世隐居，其魂魄也歆享了无数人间香火，为何今日你却如此胡说八道？端的可恶！”

胡秀英看刘海说话失了分寸，阻止道：“刘海哥，不得无礼，林道长自有苦衷。”

林道长一挼长髯，不慌不忙地说：“贫道先前是有过这般言语，但你家娘子真身已朽，不可重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贫道劝你还是节哀顺便。”

此时的刘海五内俱焚，哪里听得进这些劝告，双腿一软，跪倒在林道长跟前，哭闹道：“俺不管这些那些，只求道长大发慈悲，救活俺家娘子，俺刘海感恩戴德，浑身碎骨，也要报答道长的大恩大德。”

林道长仰天长叹，喟然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与胡秀英三生有缘，这也是命中的劫数，合乎天道人情。虽然你们已经缔结过两次姻缘，只是都不曾长久，但却还有一世不解之缘，须在五月十五日，月圆之时－－－－－－”

林道长欲言又止，胡秀英到底是狐仙所变，悟得林道长话语中的玄机，慌忙施礼求教：“小女子请道长点化迷津。”

林道长神秘莫测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然知晓－－－－五月十五日，月圆之时，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要惊慌，顺其自然便了，切记，切记！”说罢，林道长竟飘然而去。

到了五月十五日傍晚，果真一轮弯月冉冉升起，夫妻俩在家中相拥而坐，忐忑不安地等待“天机”降临，不晓得林道长语中的玄机究竟是什么。眼看过了大半夜，那月儿似乎存心作对，总是忽隐忽现，欲圆还缺。

刘海急不可耐，心烦意躁，埋怨道：“臭道长装神弄鬼，莫非又在糊弄人？”

胡秀英劝慰道：“夫君稍安勿躁，林道长道法高深，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不可错怪好人。”

刘海不信，也不分辨，径直出去察看外面的情形，不一会，刘海踉踉跄跄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呼唤道：“娘子，娘子！”

胡秀英镇静自若地问道：“夫君休慌，有什么事从容说来。”

刘海道：“娘子，你说怪不怪，前面的水池白天还光光的，而今却突然生长出满池莲叶，还开满了粉嫩的荷花。”

“当真？”胡秀英也觉得蹊跷，不由自主地跟随刘海来到莲花池边，果见接天莲叶无穷碧，微风一吹，芳香扑鼻。胡秀英欣喜异常，情不自禁地说：“夫君，这许多日，俺缠绵卧榻，懒得梳洗，正好借这清清湖水沐浴净身，即使死了，也落个干净鬼，免得阴间阎王小鬼们嫌弃。你在岸上好生替俺望风，莫要让外人瞧见。”

不等刘海回答，胡秀英“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像一条美人鱼尽情遨游，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久久荡漾。栖息在洲岸上的白鹭被惊醒，翩翩群飞，水光山色，月明如昼，恰似人间仙境。刘海面对这般良辰美景，惋惜如此佳人竟要离自己远去，禁不住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刘海双手合什，虔诚地面向月亮祷告道：“月儿，月儿，你快圆，救俺家娘子出苦海。让俺与娘子在天做那比翼鸟，在地做那连理枝。”

月亮女神似乎听懂了刘海的祈祷，体谅他内心的苦悲，倏忽间变成了一张又大又圆的笑脸，倒映在湖光波影里潺湲移动。胡秀英展开四肢，美丽的胴体漂浮在水面上，犹如凌波仙子，刚刚漂移到那月影中间，水底的月儿忽然幻化成一朵硕大的莲花，衬托起胡秀英缓缓升向空中。

胡秀英起初有些惊慌，欲要跳落下来，似乎有一股神力牢牢吸住了她的身体。胡秀英回忆起悟明大师曾经说过自己本有仙缘，林道长临行也再三嘱咐顺其自然，切莫惊惶，料想自己时机一到，便渐渐踏实下来，只是刘海还在岸上，胡秀英不忍心撇下他不管，随即冲刘海大喊道：“刘海哥，快上来！”

刘海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恍若梦中，听见胡秀英急切的呼唤，刘海如梦初醒，焦急地大喊道：“娘子，等等俺，俺来啦！”

刘海使尽平生力气奋勇一跃，可惜仅仅抓住胡秀英的一根手指，晃晃悠悠跟着漂移了一段距离，遽然坠落了。

胡秀英悲切地呼喊道：“夫君，刘海哥！”

刘海更是绝望至极，撕心裂肺地大叫道：“娘子，胡大姐！俺舍不得你啊！”

群山沉默，湖水浩荡，一对痴情男女的悲切呼唤响彻云霄。

这时候，机缘凑巧，也许是天公作美，明亮的月光下掠过一道倩影，一只巨大的仙鹤翩翩而至，不偏不倚，恰好托住刘海，然后振翅高飞，紧紧追赶那稳坐在莲花中的胡秀英，片刻间，二人已经并驾齐驱，转忧为喜，乐不可支，一路欢歌笑语浩浩荡荡奔向遥远的太空。

刘海和胡秀英最终到底去了哪里？有人说，上了天，成了神仙；有人说，到了某个人间仙境，过着与世无争，夫妻恩爱的生活。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随你的愿望和想象吧，你愿意他们去哪里，他们就去了哪里。只是这个美丽的爱情传说流传了将近千年，而且还将一代一代继续流传下去，直到永远，永远。很久以来，柳叶湖上，胡秀英和刘海曾经居住的那个岛，就叫狐仙岛，胡秀英升天的那个水池就叫莲花池。

2011－7－25日晚10点（完稿）

那只船摇曳几下，好像听懂了胡秀英的话语，缓缓地随波逐流，一点微弱的火光在连绵不绝的碧波里忽起忽落。

胡秀英目睹那点萤光远去，忍不住失声痛哭。生离死别，原来狐族也会如此伤心，世间万物，概莫例外，何况人乎？

刘海生性忠实厚道，听见娘子这么说，他不去筹备庆功宴，反倒去那香纸铺买来很多上好的纸张、香烛等祭品，跟娘子胡秀英一起折了一些小纸船儿，每条纸船上面安放一支木子油浇注的蜡烛。

到了傍晚时分，薄暮冥冥，天空有些昏暗。胡秀英和刘海搀扶着刘婆婆，一家三口来到沅江边，将祭品一字儿摆开，无非鱼肉鸡鸭之类，胡秀英烧过纸钱，刘海往江中泼洒了几杯白酒，算是悼念亡灵。

第十七回 坐莲花得道成仙

不多时，码头上聚集了很多人，扶老携幼，都是那亲人离散的人家，个个面含悲愁，祭天拜地，求神问佛，祈求保佑平安，让亡人的灵魂得以安息，早日升上天国。

胡秀英点亮纸船上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把纸船放入江水中，那纸船似乎颇通人性，依恋地不肯遽然离去，在柔柔的江水中轻轻萦回。

胡秀英含泪低语道：“妹妹，你既已夭亡，也只怪福禄寿浅，不要再留念世间红尘。这只船是姐姐送给你的，它会载你到你梦想的地方，过幸福美满的生活。”

经此险情后，悟明大师琢磨着大意不得，老龙王虽然暂时被铁链锁困，但一有机遇，有可能趁机脱逃，在人间兴风作浪，岂不是余孽未除，前功尽弃？要想彻底制服妖龙，只有抓紧锻造铁经幢。

悟明大师督促徒儿们伐木为柴，夜以继日，没多久，大功告成。铁经幢位于德山孤峰岭的悬崖边上，俯瞰龙王潭，气势雄伟、险峻，巧夺天工。基座呈八方形，用数百块青石板垒成，坚固无比，整个幢身用白口铁铸造，空心。幢身形似圆锥宝塔，共计20层，高度4。33米，底部直径0。9米，净重1520。8公斤，边缘铭刻云莲纹饰。现存于常德市滨湖公园，供游人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