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开始就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存在的目的，就是以后嫁给郑家明，给他做媳妇儿。

自己对自己施加PUA，多年来心思单纯，眼下又情窦初开。

长到几岁就开始给人物色好人家，遂相中隔壁老郑，老郑家那位又是秦家村出去的。

一来二去，郑家明父母收了秦京茹做干女儿，实则也当童养媳养，两边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重男轻女的时代，父母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

她这些年在郑家吃的饭，不比在自家吃的少。

吃完饭寻常的一个午后，郑家明找到秦京茹，约她到大队门口广场，给她剪头发。

对方还特意打扮过，换了衣裳，洗了头，就因为郑家明说她麻花辫难看。

郑家明甚至觉得，他现在让秦京茹和自己去滚苞米地，她半推半就，或许也就同意了。

秦京茹没什么文化，小学上了四年，父母就不决定继续供养，只是初小文化。

生女就是赔钱货，这是现在大多数人的共识，悲哀，但也无奈。

“你羡慕你表姐吗？”

“以前羡慕。”

“以前？”

“在城里吗？我表姐也嫁城里去了。”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说到这里，她脸色发红，不自觉低下头，又开始变得局促，心脏砰砰乱跳。

郑家明被逗笑，但故作不知，好像没听见一样。

“别乱动，一会儿头发剪岔了，可就不好看了。”

“哦........”

秦京茹撅起嘴，心里有些失落。

不过很听话，两个小时任由郑家明摆弄。

等到效果出来，她借着水潭当镜子，看着里头的人儿大变样，换了个头似的，不禁心生欢喜。

“真好看！”

“好看吧？”

瞧她撅着个腚左瞧右瞧，郑家明一巴掌轻轻拍上去，清脆响亮。

“行了，就这样吧，晚上去你家吃饭，你回去和你爸妈说一声。”

秦京茹嘤了一声，身子触电一样弹起，一张脸涨红无比，捂着后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

郑家明哈哈一笑，收拾工具，打扫了卫生，耍完流氓就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一路到家，爸妈也干完话，正在外面歇息。

生产队也有自己的指标，但集体生活年代，分摊到个人身上的活计并不算多，主要是现在也没被妖魔化。

他们郑家村没有外来户，人们总体来说都比较团结友善。

“对了妈，我想把京茹带着去城里，您和爸觉得咋样？”

“带京茹去？”

母亲在收早上晒的被子，闻言转过头来，笑着答应。

“我能觉得咋样，肯定支持你啊。”

“你要不说，我也想让你带她去，方便照顾你。”

当妈的老觉得儿子在外就等于植物人，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要有个女人在身边才放心。

郑家明的做法在她看来，等于是长大了。

老父亲自然也没意见。

“你提回来的那些东西，一会儿带点过去，跟人家里好好说说，他们会同意的。”

“现在不结婚，爸不逼你，但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媳妇儿还是要过门的。”

他难得唠叨几句，郑家明自然点头应着。

“知道了爸，我心里有数呢。”

于是晚上他就没在家里吃饭，提了些城里买的点心、布匹，到秦京茹家拜访对方父母。

秦淮茹家就挨旁边几步路，两家人都只有一小间屋子，同时居住了好几口人，生活艰难。

“家明来了？”

“姨，忙着呢？”

“嗨，都是瞎忙。”

农村公社化后，社员们都跟着食堂吃，在家生火造饭的时间少。

秦京茹母亲面色蜡黄，早被生活的重担和家里几个孩子压榨的看不出年轻时的模样。

见未来女婿进门，又那么有本事，还带来好些礼物，刻板脸上才总算挤出点笑容。

“屋里坐，还没吃呢吧？”

“我叔呢？”

“他那人，不知道又去哪儿转悠了，甭管。”

晚饭吃得是窝头加大白菜，少见荤腥。

好在郑家明是吃过苦的，又当了三年兵，不矫情。

“家明，你看我们家京茹也到年纪了，你这什么时候.....”

饭间，秦母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也没办法。

孩子大了，嫁出去分担点家里的负担，在他们眼里才是赔钱货的归途。

秦京茹闻言沉默不语，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开心，但不管怎么样，跟着郑家明，对她来说，也许比待在家里要好上太多。

“姨，我今天来就是专门说这个事的。”

“您看，我不是转业到城里工厂去了吗，既然京茹愿意跟着我，我就带着她一起去。”

“您和叔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样。”

人家都这么问了，郑家明也不废话。

秦京茹还被蒙在鼓里，听了这话先是疑惑，后复又惊喜，最后甚至不敢相信。

“家明哥，你，你真的要带我去城里？”

话音才落，她母亲皱着眉头一眼看过来，秦京茹嘴唇蠕动，终究收了声，不敢再说。

“她愿意，家明，她愿意的！”

“这事儿不用跟你叔说，我就能做主，你能带她走，那是这丫头天大的福分！”

“这样，等你那边安排好，你就过来接人，怎么样？”

面向郑家明，对方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心里长舒一口气。

两个孩子之间的亲事毕竟是口头协议，没有纸质证明，也没法开纸质证明。

这些年看着郑家发展的越来越好，这边一直担心他们会反悔。

现在郑家明给人吃了定心丸，生怕女儿嫁不出去的秦母，恨不得八抬大轿给送到对方家里去。

“而且.....”

“而且我有家明哥，乡下也挺好的，不羡慕她。”

秦京茹点点头。

“是啊，表姐刚到城里那会儿，村里的人都说她嫁了个好人家，城市户口，听说男人还是厂里的工人，在城里又有房子，我肯定羡慕。”

秦京茹家庭条件算不得好，家里除了她，还有五个兄弟姐妹，女孩儿占多数。

“可就前年吧，听说她男人在厂里出了事，人没了，你说我表姐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孩子，还有个婆婆，可真不容易。”

“这两年她回来拿钱，婶儿不给她，她就找人借，还找过我呢，可我哪有钱借给她。”

她为秦淮茹的命运感到悲叹，再傻的人，当同为女性的悲惨例子摆在面前，多少也会有些触动。

“家明哥，你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不去了，转业到厂里干活，开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