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列叙深深的鞠了一躬：“张学士，晚辈有一件事要拜托诸位大儒。晚辈想请诸位先生去求陛下重新编撰史书，而晚辈想借儒家圣物孔圣亲笔一用。”

张载道听到林列叙想借孔圣亲笔的时候，便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林列叙并没有说为什么要去文华阁，或许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林列叙的目的。

苍穹之上，乌云阴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走吧，我们去文华阁。”林列叙对李墨染和顾玄尘说道。

林列叙和张载道显然是认识的，真算起来，林列叙也算是张载道的晚辈了。

等三人进入文华阁以后，顾玄尘却是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大皇子姬景然。

姬景然面前是文华阁大学士张载道，姬景然恭敬的叫着：“老师。”

张载道正色问道：“你真的要去做吗？你不后悔吗？”

姬景然见到顾玄尘以后，站起身来，温文儒雅的笑着：“你就是皇姑姑的儿子吧，算起辈分来，咱们也算是兄弟了。”

顾玄尘见姬景然如此礼貌，只得回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林列叙又行了一礼，凄然笑道：“我已经后悔一辈子了，最后一次，不能再后悔了。

张载道带着十几位文华阁大儒离去了，大皇子姬景然也跟着一同离去。

诺大的文华阁只剩下了林列叙、顾玄尘、李墨染三人。

顾玄尘略微诧异，没想到这皇后的儿子，还是张载道那老头子的弟子啊。

宫门口，张载道似有所感的看向天空。皇子姬景然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老师，他也抬头看向天空，一滴雨水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额头上。

张载道看向了文华阁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下雨了。”

下一刻，一队惊龙卫跑到了张载道等人的面前：“何人在宫门口喧哗，陛下有令，全部带走。”

姬景然皱起眉头，刚要阻止，张载道却是拦住了他：“景然，无妨，老师没事的。”

姬景然着急道：“老师，可是......”

张载道笑道：“无妨的，林列叙都有敢于向死之心。老师只是被带入牢狱而已，没事的。”

在来皇宫前，张载道便知道林列叙今天要舍身成仁了。他们来皇宫只不过是转移注意，给林列叙争取一个机会罢了。

文华阁内，林列叙端坐在孔圣亲笔前，面容肃穆。

他面前是摊开的竹简，林列叙在竹简上轻轻的刻着字。在竹简上刻字，仿佛用尽了林列叙全身的力气。

林列叙吹去竹简上的沫子，竹简上的字清晰的印刻在林列叙的眼底。他支开那些大儒，只是为了他们不被牵连罢了。

竹简上清晰的写着：“先皇大病，留遗诏，立建王为太子。裕王反，同苏正府篡改遗诏。后裕王弑其父，杀兄戮弟。为杀建王，冤武安军谋反，派兵围剿武安军......”

林列叙看向顾玄尘和李墨染，惨笑道：“你们快离开文华阁吧......”

还没等林列叙说完，顾玄尘和李墨染都拒绝了林列叙。

林列叙叹息道：“也罢，也罢。”

随后，林列叙费力的起身：“你们应该知道，撰写史书是需要浩然正气来沟通天地的。但我刚才所写之事，不能在史馆借用国运的话，我身上的浩然正气是不够的。”

记载普通家国事的话，只需要少量的浩然正气。但关于皇帝的事情，不在史馆借用国运的话，一个人的浩然正气是不可能沟通天地的。

李墨染问道：“那加上我身上的浩然正气够用吗？”

林列叙摇了摇头：“但是，有一样东西的浩然正气是足够的，那就是孔圣亲笔。这也是我来文华阁的目的，借用儒家圣物。”

林列叙深深的看向孔圣亲笔，凭他自身是无法调用孔圣亲笔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献祭自我，来激活圣物。

刹那间，林列叙浑身浩然正气透体而出。他哈哈大笑着，朗声道：“圣人曾说过，舍生而取义。我林列叙唯有残躯一具，不知可否唤得历史长河浮现。”

书架上摆放着的孔圣亲笔颤动不止，似乎是在回应林列叙。

苍穹之上，一道道金光绽放，照亮了昏沉的天空。这天地异象，是儒家的历史长河。这说明林列叙刚刚书写的历史，得到了天地的认可。

承平殿内，永兴帝举目向外望去，外面有金光冲天而起。同时，有声音回荡在他的心底，裕王弑其父。不止永兴帝会听到这个声音，金光笼罩之地，所有人都能听到。

永兴帝满脸怒意：“给我去查那金光的来处。”

......

文华阁内，孔圣的虚影浮现，那道身影伟岸苍凉。

顾玄尘知道，林列叙今天怕是要走了，心情不免沉重了几分。

林列叙向那千年前的圣人作揖拜下，朗声笑着：“我林列叙修史以敬天地，天地自当敬我！”

浩然正气满身，林列叙却是肆意笑道：“不够，还不够！浩然正气，再来！”

于是，浩然正气更加充盈。

林列叙终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喃喃道：“我林列叙痴狂半生，终是在死前璀璨了一次。”

话说，人在死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林列叙身躯开始慢慢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他的眼前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是年轻时候的他，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胖。

那个怂怂的年轻人，初入官场便叫嚣着立下志向，要做一个禀笔直书的史官。

这个志向，如今终于是实现了……

下一刻，林列叙身躯化作星辰，融入了历史长河。想来，这么胖的身躯，化作的星辰也是最大的那颗吧。

林列叙亲手书写的竹简，带着淡淡金光，飞到了文华阁的书架上，史书得天地认可，可入文华阁！

......

很快，张载道带着十几名大儒在宫门口上奏的事情便传到了永兴帝这里。

承平殿内，永兴帝挥动衣袍，将桌案上的奏章全部扫落在地：“一群腐儒，岂敢威逼于朕。来人，传旨惊龙卫。将那些腐儒全部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林列叙脸上的肉微微颤抖，他长舒一口气：“走吧，我们去文华阁顶楼。”

文华阁顶楼，那里存放着孔圣亲笔。

林列叙带着竹简和刻刀，胳膊肘还夹着那把雨伞。此刻的林列叙像是重回了年轻之时，畅快的笑着。

......

皇宫门口，张载道整理了一下自己洗到发白的儒衫。双手交叉面朝皇宫弯腰行礼：“臣张载道拜请陛下重新编撰永兴初年史书，还天下一个真相。”

张载道身后是十几名大儒，他们齐齐行礼道：“臣拜请陛下重新编撰史书，还天下一个真相。”

顾玄尘牵着追风，眉头皱起：“我们走快点吧，要下雨了。”

文华阁就在皇宫的不远处，所以，离林列叙家也不是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