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还在生我气呢？”江沐雅赔着笑，缓缓走了过去。

班摩没说话，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包裹着万年冰川，他似在看着江沐雅，又似看着虚空，漩涡般的眼底仿佛深渊一般。

想到昨晚让师兄负气离开，江沐雅不禁有些内疚，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病人，她怎么能跟他一般计较？

班摩赫然睁开双眼，看到面前那张熟悉的笑脸，熟悉而纤瘦的身影，班摩几乎愣住，是陶然告诉她的地址？还是陶然求她来的？

屋子里已经很温暖，但他的神色却是那么冰凉，脸上透着彻骨的寒冷，就像是冰块儿一般，江沐雅可以想象，这三个多月以来，师兄一定是遭受了太大的病痛，不然，就算是师兄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会这样雷霆大发。

“你来做什么？”班摩目光冷冷看了江沐雅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少次在楼上悄然看着她加班，喝茶，甚至只是静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冥想，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很久……

因为黎少龙的缘故，没有人敢追她，多少喜欢她的男孩子也望而却步，但她不喜欢黎少龙，所以，他知道黎少龙注定了得不到她。

江沐雅脸上的笑容，还是慢慢消失了，平日里惯于应付人，或者说应付生活态度的一种笑，在这位严肃冰冷的师兄面前，完全没有出场的余地。此时此刻，江沐雅似乎只是个犯错的小女孩儿，乖乖等待着家长的训斥，但这位家长却迟迟不说话，不表态。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半年前的一场阴谋，让他身体受到重创，经过三个月的治疗，才算保住了性命，三个月前，他不得不出国休养，回来后，却一切都已经是另一番模样，她居然有了男朋友，而那个男人不是一直纠缠不休的黎少龙，竟是西奕诚。

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出了事差点死掉，但他说自己逃过了一劫，已经没什么事了，如果她不和西奕诚在一起，也许真的没什么事了，但他现在，觉得什么都是事，觉得做什么都是索然无味。

长久的沉默带来的是更多的冰寒，房间里的低气压仿佛要将人冻僵，江沐雅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尽力平静下来，心平气和的看着班摩说道：“师兄，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嗯。”班摩重重应了一声，嘴唇没启，闷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到了极致，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里感觉还是要多了，看到她，就感觉好多了。

“饿了吗？要喝点水吗？或者吃点什么东西？”这屋子虽然不大，也不空旷，但就如他的主人一样没什么人气，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工作上，把忙碌的工作视为第一位，而他，就一直这样看着她，哪怕每个月只有几天的时间，他们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今晚上吃饭了吗？”江沐雅问道。

“不饿。”班摩声音哑了下来，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什么也吃不下，他身体倚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到了极致。

江沐雅眉头一皱，起身去了门口，只听她和侯在门口的陶然交流了两句，陶然立马吩咐人去把随时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陶然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欣喜，班爷有胃口吃饭了，这就是好事一件，所以，江总今天来这里是来对了，就算是江总和班爷真的闹了什么小矛盾，只要两人见面解释解释，总还是会和好的。

“撤了！”还没等饭菜端进来，就听班摩冷冷的命令，两人顿时愣住。

“师兄，饭还是要吃的。”江沐雅说道。

“你给我做的饭菜呢，我要吃那个。”班摩说道。

“都凉了，这个做的也挺好的。”江沐雅看了一眼一行人端过来的丰盛的饭菜，比她做的还丰盛呢。

“我就要吃那个。”班摩重复道。

江沐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师兄该吃饭的时候不吃，现在却要吃她昨晚上做的那个，师兄可真会给人出难题。

陶然看了一眼班摩神色，又转头看向江沐雅，连忙解释着说道：“我知道了，是江总做的饭菜和厨房里做的不一样，班爷可能是想吃江总做的口味了？”

陶然的提示之意很明显，意思就是说江沐雅能不能再给班爷做一份，这里有的是厨房，一切东西都准备有，现在厨房里的人还在候着，班爷今天没吃饭，所以，着有人正在随时待命。

“这里有食材吗？如果有的话，我去给师兄重做一份。”江沐雅问道。

“不用，去把家里做好的端过来就行，陶然，你去。”班摩再次开口，说的话却让人啼笑皆非，连陶然也有些懵了，班爷这是非要吃昨天晚上江总给做的？

“师兄，都凉了。”江沐雅神色无奈的说道。

“那就端过来，热一热。”班摩说道。

这一刻，江沐雅突然发现师兄竟然有点像小孩，任性而执拗，若是他态度正常，江沐雅可能会觉得他有病，但是这一脸严肃和不容置喙的表情，真是让人难以反驳！

“是是是，班爷，我这就去。”陶然知道班爷脾气，连声应道，又转头笑着对江沐雅说，“江总，你给我家里的钥匙，我去去就回。”

话落，又见师兄一脸僵尸表情的看着她，脸上笑容再一次凝固，班摩神色淡淡的说道：“都听他的？那我也不用活了，直接下地狱即可。”

他不说自己入天堂而是下地狱，所以，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会去天堂，江沐雅不懂这话的含义，只认为他是幽默的说法，幽默？师兄似乎从来也不会幽默，就权当是个冷笑话吧。

“给我倒杯酒。”班摩说道。

班摩从不抽烟，以前和江沐雅住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这种习惯，但酒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江沐雅顿了一下，谨慎的问道：“医生允许你喝酒吗？”

江沐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班摩，身上气息冰冷而僵硬，面色苍白的倚靠在床头，紧闭着双眼，就像是没有了生命，毫无生气。

师兄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江沐雅觉得不适合喝酒，但少喝一点，也许是可以的，但她毕竟不确定，所以问一问。

班摩抬眸盯了她一眼，挑眉说道：“医生不允许我做的事情可多了。”

这个挑眉，是江沐雅见到他后的唯一表情，江沐雅不禁笑了笑，说道：“那还是听医生的话吧。”

但不管江沐雅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班摩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突然变得很宁静，仿佛回到了曾经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他住二楼，她住一楼，只要他在楼上一低头，就会看到她的身影，而只要她一有预感，一抬头，他就会立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