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羡，如果我不如此，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吗？说实话，以前我真心待过的人也有几个。但是从胜兰国出来以后，就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星寒哥哥你是真心待我好，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那个样子。腹黑、阴险、爱算计，只要不顺你的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说翻脸就翻脸。”

“它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取下腰间玉佩，筑轻寒小心翼翼地将她递到乔恩羡手中。“据母亲说，这是她家的传家之宝，从外婆的外婆那一辈就传下来的。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外祖家偏要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无论将来嫁到哪里，嫁得再远，那也是娘家的心肝小宝贝。”

“不过，随着外祖去世，外祖家也逐渐没落。从前的许多老人也不在了，我只知道外祖母的娘家姓赵，却不知道家住何方。”

“这块玉佩？”

“之前，我就看你待人处事都十分圆滑。”敛下眸子，乔恩羡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想必是在胜兰国做质子的这十年里，你看尽了人间冷暖，早已修炼出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与委蛇的好本事。”

“我也知道，外祖母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至于外祖家，我们从未联系过，我也从未指望过他们能帮我什么。我只是偶尔想起，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心里也能有几分安慰。”

“星寒哥哥，你怎么把自己说得如此可怜呢。再怎么说，你不是还有现在的母妃吗？”不想看到筑轻寒自轻自贱，乔恩羡立马宽慰道。“我听大家说，星贵夫人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想必一定对你疼爱有加。”

“恩羡，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一样，敢怒敢言、表里如一、从不说谎、不虚伪、不奸诈，把任何事情都挂在脸上吗？可是，我！不！能！”

“那陛下都不管你吗？”

“宫人们通常都是在暗地里使坏害我。至于族中之人，父王看见了最多也就是申斥几句，并不会真的罚他们。后来，那些人再欺负起我来就更加肆无忌惮。当时，我也是年少不懂事。他们越是欺压我，我就越是反抗得厉害。殊不知，人家反倒觉得更加有趣。”

“如果我真的那样，别说是平安度日，恐怕早就死过不知道几百回了。向来皇室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勾心斗角，百般算计，步步为营。一旦信错人，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到时候，光是自己遭殃还不算，还要连累家族、妻儿以及合府上下近百口人。我真的是不敢奢望，也不敢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更不敢拿大家的性命去赌。”紧盯着乔恩羡的眼，筑轻寒继续道。“只要本王能安然立于这天地之间，即便使用诈术、装疯卖傻、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没良心、骂我是无赖、是米虫都好。”

“忍过一时风平浪静。只让别人看到本王想让他们看到的一面，暗中保存好自己的实力，这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只要我还活着，总有出头之日。那些曾经欺压过我、凌辱过我的人，我也迟早会把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十倍奉还。”

“母妃是真的很疼我。但是，在与她结缘之前，我也独自过了一段……说不上是凄苦吧。就是当时，无论皇族之人还是宫人，人人都能将我踩在脚底下，肆意凌辱。”

“是啊。你是不是特别感动啊？”趴到桌上，筑轻寒一脸得意地望着乔恩羡。见他笑嘻嘻地，今天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乔恩羡顿时万分不解地盯着他。“星寒哥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该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吧。”

“我……我堂堂一国王爷，能有什么事办不了，要来求你一个黄毛丫头。”用力捏一把乔恩羡的脸，筑轻寒表面上在笑，其实心虚得不得了。这女人的直觉，真是准得令人毛骨悚然啊！

“呵呵，那倒也是。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什么说到哪里了？”

“星贵夫人的事啊。”捧着脸颊，乔恩羡就喜欢听故事，更喜欢听筑轻寒讲他的事。“刚才你说到她很会种花，还有什么吗？”

“母妃的娘家原也是朝中大臣，但是因为这一辈没有儿子，只有五个女儿。所以，朝中也没人了。不过，母妃尚在闺中时便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只是她格外喜欢诗书。尤其喜欢菊花的气节，‘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便是她最喜欢的句子。”

“这么说起来，星贵夫人还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了。”

“正是因为如此，年轻时她也受过不少气。”说到星如雨，筑轻寒只恨自己没能早点认识她。这样的话，他和她都能轻松许多。“那日，我与她在御花园中相遇，她曾吟过一曲《春怨》。‘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当时她本是一时感慨，却不想被有心之人诬陷，说她怨恨父王薄情。王后问起，她只道是后宫寂寞，看着夕阳西下，一时有感而发。没成想，旁人立马又说她耐不住寂寞。后来，王后为堵悠悠众口，便让人打了她二十戒尺。”

“回到宫里后，母妃本想让人去请御医，可是御医们总是推托其词，谁也不肯去看。最后还是我亲自送了药去，这才慢慢见好。之后，有人发现我和母妃暗中来往，他们生怕我俩认亲，将来再强大起来会形成威胁，便生了歹心。”

“母妃是大人，经过先前之事她也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我年纪小，好欺负。他们就撺掇着后宫里的夫人、贵夫人们来害我。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日防夜防，终究还是疏漏了。”

“对了。我们后花园里就养着三株红蕊金边菊，都是母亲亲自研制的新品种，送给本王作迁府的贺礼。恩羡你要想看，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赏花。”说起赏花，筑轻寒立马一脸笑容，神情十分轻松。“到时，本王亲自烹一壶好茶，再着人给你做些精致的点心。我们就一边赏花，一边品茗，想想都觉得风雅。”

“你亲自烹茶？”

“星寒哥哥，你还从未跟我提过星贵夫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见筑轻寒越说越激动，言语间怨愤极深，乔恩羡生怕他再这么下去，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我的养母星贵夫人，本名星如雨……”

“母亲向来为人和善，小心谨慎，谁都不敢得罪。刚刚离世，尸骨未寒。宫人们便拿的拿、抢的抢，将宫里一应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如果不是我拼死相抗，这块玉佩恐怕早就不在了。”

“星如雨？这名字可真好听。”乔恩羡记得，辛弃疾曾经写过一首《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母妃人也生得美，落落大方，端庄娴雅。而且，她种的菊花特别好，朵大、花香。即便是宫中的花匠，也自愧不如。连父王也是赞不绝口的。”

“那么厉害啊！要是有机会，我真想看一看。”

“你今年二十岁，董夫人至少也有三十几近四十岁。她又是家中幼女，排行第八。算起来，你的外祖母应该早已年近七旬。”说到这儿，乔恩羡突然停了下来。

现代医学先进，科技发达，人类的平均寿命也只有七十五岁左右。这个世界就更不用说了，人均寿命还不到三十岁。一个人能活到六十岁已经是奇迹，七十岁则更加稀少。筑轻寒的外祖，只怕早已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