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岳是非就是要给他一个理由。而岳是非之所以交给他选择，也是因为自己不想选择，于他而言，这同样是难以抉择的一件事，时间毕竟不多了。

实际上，打心底里，无论是冯江还是岳是非，在说出提议，让对方选择时。心里都更倾向于留下，也正是如此，岳是非甚至没有问过宣哲润他们的意见。秦一恒也非常有默契的，站在一旁默默支持着岳是非。

荀季听老管家的话，哼道：“凭的小家子气，一件衣衫而已，贵那么点钱，用得着专门去说一声？显得我小气。”

“可是……冯参将大概以为那件最差，岂不是辜负了老爷的美意？”管家对老爷的大手笔有几分心疼，家里的府库是他在管，看着乌泱泱一大帮子人又吃又拿，心里总觉得心疼，都是白花花的钱，似水流去。

门口处，荀季带着自家老管家，刚送走了冯江。一起离开的，还有他接上来的一群术士们，说是今晚包大人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去做，改日再来荀府答谢。

所以冯江打从心底就不想走，只是朴老的命令，还有为义人延续薪火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他无法不遵守这命令，也找不出其他理由。

“我心里有数，那件衣服之所以贵，有贵的道理。冯参将是位优秀的武官，他将来自会知道，我不会吃亏的。你什么时候见你们家老爷做过亏本买卖？”荀季目送着众人走远，回转身，吩咐下人把门关上，准备睡觉。

“老爷英明！”老管家不理解，不过嘴上是甜的，有眼力，也是荀季最喜欢他的地方所在。

既然心底深处，早已有了答案，结果也不出预料之外，冯江起身答应道：“岳先生说的有道理，兵法本就是虚实之道，丞相的主力倾巢而出，所以他才会严格把守二三层，怕的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发难，可他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几位先生来了此地。”

冯江怕死吗？想来是不怕的，也不能说不怕，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只是有的人心目中，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若是不能做到这些事，屈辱的苟且偷生，还不如去死。

勇敢的活着，本身就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气。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义人怕是再无翻身之地。就算迎回王驾，也未必就能制约丞相。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再来一次丁卯变乱。”

义人心中永远的痛，大概就是这“丁卯变乱”。冯江一直恨自己没有生在当年，没有亲身经历当时的波澜壮阔，如今反而有机会。

随即，没有停留，冯江先行一步返回包大人府上，去清点他所能带动和影响的力量，而岳是非则要去说服李鸿兴与宣哲润他们。

荀府的客厅中，岳是非摆出一道大菜，让冯江做决定。

原本包大人府中的相关事务，就是他在调度负责。也只有他即掌握了包大人的行政事务，又接洽义人相关的事，可谓是包大人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

“禀报参将，各字营今晚一律闭门，说是执行丞相军令，没有丞相手谕。内不得出，外不得入，我们的兄弟，全都联系不到。”派出去的人，此刻都回来通报，消息都不好，冯江眉头紧锁。

早就应该想到，丞相一定计划很久，其周密程度，早已考虑到了各处。

先是借正常的朝会调走包大人，控制住朝堂之上义人的力量。然后大军出城，开始对外围剿义人的各处驻点，逐个击破。

再加上昨夜突发的事，借此机会就严格控制了二三层的隘口。如今看来，昨夜岳是非他们的出现确实是巧合，但也是被丞相利用的巧合。

之所以在昨晚岳是非他们上岸后，巡逻的兵士就快速反应，并非是丞相突然重视。而是早有预谋，大概没有岳是非高调上岸的事，丞相也会制造其他事端，其目的就是为了找个由头调兵、警备又不会被义人发现。

看似是针对岳是非他们，实际上矛头从来都是对着义人。

直到此刻，冯江才想明白全部。丞相这手兵法，玩的着实漂亮。

正当他苦心思索之际，岳是非和李鸿兴联袂带着其他的人赶回包大人府上。府中忙碌，冯江看见岳是非到来，连忙迎了上去：“岳先生，你可算来了，我正想与你商讨。”

看得出，冯江回来以后，片刻都没有歇息。

此刻的包府，就像一架严密的军事机器，开足马力运作起来。虽然人少，但是能留在包大人府上的几乎都是精英，之前怕引起丞相注意，都还算秘密行事，现在已然刀头见血，就再无顾忌。

包大人被扣在第三层，朴老的消息传不进来。冯江虽年轻，却变成真正主事的人，千钧重担豁然压在肩头。别的不说，他身上这件华丽的武服，如今还穿在身上。

岳是非清楚，这当然不是冯江要穿着耍帅，他是真的连换衣服的时间也没有，一直在传令，听各种回报。如果说包府是一架已经开动的军事机器，冯江就是这架机器的枢机与大脑。

“不着急，你慢慢说，把你现有的消息都告诉我。”外面世界，岳是非虽是普通道士，但也身负箓职，掌握箓中兵马，倒也算是半个领军之人，于兵法一道，也算知晓大概，不过像是这种真正参与军事的机会，也是极少，倒也是段稀奇经历。

“甲字营、丁字营、戊字营的弟兄，都没有消息吗？”

冯江回到包大人府上，仍然没有等到去第三层探听消息的回来。已经不能再等，所以他把留在府中包大人的几位亲兵派了出去，将各处消息汇聚。

后者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冯江刚离开不久，岳是非就带着几人离开了荀府。荀季一直挽留，岳是非也没有说就再不回来，只是说今晚包大人有事，日后再回来叨扰。

此时的荀季，还不知道外面已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老爷，不跟冯参将说一声嘛？他挑的那件衣服，才是最贵的。”

其实不光荀季不知道，第一层的绝大多数城里人也不知晓。他们只知道万火千光树的光芒黯淡，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黑夜，该休息的休息，该出城的出城，该过夜生活的过夜生活。

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城里驻守各处的兵马开始变得稀疏。原本的几支守军，几乎倾巢而出，但是又不能让太多人发现，所以各处还是留有驻守，只是变更了人数，巡逻的次数等。

主导行动的，都是丞相心腹。留守原处的，都是在丞相眼中和义人走得近的。譬如在第二层关隘留守的那位将军，他会守在此处并非丞相信任，恰恰相反，丞相对他极为忌惮。

荀季不以为然的说：“怕什么？你还没看出这位冯参将？他性子孤傲的很，自以为挑了件最差的，不是不想欠我人情，只是性子就没那么奢侈。我要告诉他是最贵的，我看他扒了衣服光屁股走回去都不会穿。”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