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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贪妄执 死不瞑目

  • 作者:萧莫愁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3-08-18 00:03:24
  • 字数:5374字

冲过来时,冯江以匕首砍断了曼陀罗花,花瓣和花粉站在匕首上。即使常年接触已经有了抗性的裴昕,也根本无法抵御这花粉的强烈致幻性。

在曼陀罗花的效果下,裴昕一丝痛楚也没感觉到。

光透过岳是非的手,花不过虚空妄象,并不存在。

所以无论是突然出现的耀眼白光,还是此时如梦似幻的花海藤蔓,其实都只是借助这颗万火千光树祖树光芒所成的光影,这便是崇奉树神的术士们,最大的秘密。

只见他将手穿过一朵花,口中道:“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们崇万火千光树为神。原来你的法术,是借这树上的光所成,以这光影为织机,飞梭走线,织就幻梦。”

再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的腹部上插着那把青铜三棱匕首。原来是冯江,在最后昏过去之前,将匕首捅入裴昕最柔软的腹部。

他淡淡的开口道:“有些事,要循缘法。缘法不足,不属于你的,便终究得不到,纵使近在眼前,其实与你这些花都是一样,可望不可求,反增自身之苦。”

“你胡说,他现在就在我怀里。怎么会得不到?我已经得到了。”裴昕抬眼,对着岳是非咆哮,他双眸中水雾迷蒙,被泪花遮住,什么也看不清。

往日里,都是他用这花,使人迷醉在幻梦中。他便上前,将人手刃,使人在迷醉间,葬身于花海中。

只是轻轻一拉,冯江就被岳是非拉过来,裴昕根本抓不住。

他努力想要去拽住冯江,但他这时才发现,他身上的力量如水一般快速流逝,连拉住冯江的力气也没了。

极美,也极绚烂,而裴昕最喜欢这等充满美感的事。

万万想不到,裴昕接触此花最多,其实沉醉也最深,根本没有意识到,悄然间,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岳是非像是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冯江的身上,也不知从哪弄了一只小罐子,对冯江道:“忍一忍,这是蒸馏的高度白酒,用这个清洗你的伤口,才能避免铜锈上的毒素要你的命。”

“真的得到了吗?”岳是非似乎在嗤笑他。

任是冯江这等汉子,也痛的惨叫出声,曼陀罗花的迷幻作用,在剧痛之下彻底失效,冯江的肌肉绷紧,想将手抽回来,却被岳是非铁钳般的双手牢牢攥住,继续将白酒冲下去。

“忍一忍!”口里极是平静的说道。

冯江闻言,已经苏醒的意志主导着自己的身体,强忍着被岳是非用高度白酒冲刷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片刻之后,一壶酒冲完,岳是非看看也冲的差不多了,将冯江的手推回去,对他道:“问题不大,别接触水,你这伤口不算深,我也给你做了清创,铜绿毒应该剩的也不多,你应该不会死。”

现在的冯江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有几分死里逃生的欢愉,他没想到岳是非居然可以处理这种伤口,至少他们自己的军医说,此毒无解。

但确实,他用这匕首划过的人,倒也不是每人都毒发。之前军医说是人营卫之气鼎盛,若是沾染毒少的,或也能避过这一劫。原来只要用烈酒清创,就能避免此毒所害?

岳是非在给冯江处理完伤口后,眼神中略带怜悯的低头去看地上躺着的裴昕,匕首拔出后,血流如注,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他看到了岳是非给冯江处理伤口,也听见了岳是非的话。

听到冯江或许不会死,他倒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悦,还是遗憾。

喜悦在于,冯江也许不会死了。遗憾在于,连黄泉路上相伴,似乎也做不到?

“缘起缘灭,并不由人。有些事,你再想也只是徒增烦恼,何苦作茧自缚?”岳是非低头看着性命垂危的裴昕,感叹道。

他的眼睛,光芒正在渐渐熄灭。像是摇曳在风中的残烛,蜡油已尽,将欲干涸,只剩微末灯芯还在燃着,火苗跳跃,将熄未熄。

“冯参将,真好,你不会死了……”裴昕鼓起全部勇气,抬头去看。

是冯江对他动的手,也看得懂裴昕眼中的深意。于他而言,确实无法接受,但是人之将死,身为义人,他的良知让他无法再落井下石,所以并未再谩骂侮辱裴昕,甚至看他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怜悯。

怜悯落在他眼中,倒像是清亮的光,就像是某种认可。裴昕忽地觉得,死在这倒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

他的意识早已迷糊,对于花海也失去了控制,按说花海早就该消失。但岳是非消失之后,其实就是在验证他的想法,包括这花海到底是怎么幻变而出的。凭借他的术法造诣,确实弄懂了这片花海的真相,所以现在的花海,已经不再是裴昕所为,是岳是非还维系着用万火千光树的光芒织就的幻境。

沉醉在群花之间,裴昕感受着世界正在变得沉寂,连一向耀眼的万火千光树枝丫上的光芒,也变得黯淡。

“如果有来世,真想变作女儿身……”裴昕感叹道,他已经分不清冯江在哪,迷茫的对着空中道:“冯参将,如果我是女儿身,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问话,是否真的问了出来。久久的,他没有听到回应,只有呼呼风声吹在耳畔,身子变得轻了起来,越升越高……

他的话,终是问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都听见了,但这要冯江怎么回答?只得闭口不言。

看着他瞳孔逐渐放大,岳是非反而感慨道:“无论男女,只要身在世上,便会有不可求之事。以为自己能得不可得之物,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何苦来哉?”

说罢,岳是非弯腰拂过裴昕的眼睑,让其双目闭上,倒也免得他落个死不瞑目。

紧接着,岳是非先是沾着白酒先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按住伤口两边,将伤口撑开使其暴露在空气中。他将白酒从上方直接往下冲淋,硬是灌入伤口中,将伤口中细不可见的渣滓全都冲刷而出。

“啊!”

其实冯江的意识虽然混沌,但还没完全丧失,他听到了岳是非的话,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果丁山道人在,一定会捂着眼骂一句“刽子手”。

要不是看清了那张脸,马凌风还以为李鸿兴到了。结果站在裴昕身边的,是神秘消失的岳是非,也不知何时,他突然出现在裴昕的花丛之中。

很早以前,岳是非就有这个名声。他在给人处理伤口时,能做到很残酷的眼都不眨,哪怕病人痛的死去活来,也会被他找人按住,甚至以定身法定住,只能感受到剧痛,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知道的人,知道他是在救人。不知道的,只会疑似他在杀猪。

比如此时,他先是将高度白酒浇灌在冯江手臂的伤口处清洗了第一道。对于常人来说,已是痛得不行,但是对现在迷迷糊糊的冯江来说,倒也还好,没有明显的知觉。

被岳是非一语道破其法术,但裴昕连理都不理,他似乎也不在乎了,静默的坐在地上,看着不愿理会他的冯江,心思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岳是非高高站着,俯瞰着此时此刻,仿佛他才是这幻境的主人,百花皆是围在他的身边,已经脱离了裴昕这个原本主人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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