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黑袍人几乎失了理智，大袖一甩，从他袍子的下方有大量虫子涌出，以极迅的速度爬向药泉：“得不到，那就毁了罢，我没有的，天下人也别有！”

无数虫子飞速爬向药泉，似乎要将那汪小小的蓝色泉眼彻底堵死，毁灭。

人如果沾染鬼气，就会生病。古时遇到一些怪病，使人沉滞难行，周身不畅，就要请法师设醮，祛除鬼气，使其身康泰。

所以，哪有给自己周身裹上一层鬼气的？眼前人却就是这般奇怪。

万物皆有其气，人有人气，推动人一身精血运作，令人生长活动的，就是人之阳气。鬼有鬼气，令鬼潜伏而周行于地下，便是鬼气。所以鬼有鬼气不奇怪，但人要是有鬼气，那可就离了大谱。

眼见此景，黑袍人大怒：“该死，为什么就不能相容？为什么？”

但岳是非没有跳出去，只是呆在远处看着。早在察觉到他上来之前，岳是非不仅封住了马云超的穴道，让他不能说话，同时还在地上布下了气，掩盖了自己的行踪。除非对方洞察之力远超岳是非想象，否则绝不可能察觉这里躲着两个人。

黑袍人打了一捧水之后，他将瓶子举起，对着光看了看。但又像畏惧日光般，稍微打量几眼，立马就将瓶子放下。

本来还算安定的马云超坐不住，他商业计划的尚未开始就要夭折？哪里能甘心，就要跳出来去制止。

虫子刚落入水中，瓶中就传出“滋滋！滋滋滋！”的声音。

类似在蜡烛上滴水，发出的劈啪作响。稍等片刻，瓶口冒出一股白烟，向上飘去。

好在岳是非早有准备，猜到这家伙或许会情绪激动，难以忍受。所以眼疾手快的再封了马云超几个穴，让他动弹不得，同时还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再看看。

可怜马云超，恼怒不已，却被岳是非轻松制伏，现在除了眼球还能动动，浑身上下连手指也动不了。

倒不是岳是非觉得自己对付不了眼前人，看了半天，勉强也能猜出，眼前人应该是个用蛊的。

对瓶子里的水，他应该是很满意。岳是非能看见他微微的点了下头，然后伸出食指，放在瓶口处，没一会便有只小虫自他的指尖爬出，朝向瓶子的方向开始蠕动，很快便落入了瓶中。

这正是相生相克制化之道，生死之效，其实可轻易转变，重在于天时与地势。

实际上这一幕并非出乎黑袍人预料，他召出虫群，更像是发泄。作为一个人，他若真想要毁了这眼药泉，有很多方法，反而不用这么麻烦。

比如说，直接挖点土，直接把药泉填埋了，岂不是更为方便？

余光撇过马云超，岳是非心里明白了，这黑袍人想做的，应该和马云超一样，是要把药泉练成药，至于用来做什么，就不好说。

“哼！”

冷哼一声，黑袍人转身离开，刚才被他放出的虫，还没死的都重新钻回他的衣袍之中。

众多爬回的虫之中，岳是非尤其注意到一只两头有毛，身上偏灰的小虫。这只虫与其他五颜六色一看就很毒的虫不同，明明怎么看怎么不起眼。但只有这只虫，自放出来以后，就停在边上，并无向前的意思。

稍做思索，岳是非就懂了，再厉害的蛊师，炼一只蛊也不容易。就算是发泄，也不至于浪费如此之多的蛊。何况他能不能炼出这么多蛊，都还要打个问号。

所以，他其实只是用了一只蛊，以此蛊驱动百虫，属于蛊术中的虫术。

苗疆之中，知晓蛊术的虽不多，但也绝不少。每个寨子里或多或少有几位，只是明面还是暗面。甚至很多家里，祖传都有些古法，只是未必后人会修习。

但是能做到御蛊驱虫的，就是其中少数。尤其眼前之人，练蛊练到自己不能站在阳光之下，只能藏于阴影中，着实可悲到极点，但也厉害的超乎寻常。

待那人离开，岳是非感觉着自己身上的不适感也消失，确认对方是真的离开后。岳是非抬了下手，马云超身上禁制瞬间便消弭于无形。

“喂，你干嘛挡着我？我揍死他丫的。”马云超勃然大怒，差点就要出拳揍这位昔日的兄弟。

岳是非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连我的打穴都摆脱不了，怎么揍刚才那人？何况你也看见了，你的药泉哪是那么容易毁的？”

“这眼药泉，在此处受天地滋润，起码存在了几百年。几百年间，生机汇聚，养育此处生灵，哪里是那么容易摧毁的？尤其阴邪之物，反唯恐避之不及。”

两人在边上说话时，一只活蹦乱跳的灰色兔子一蹦一跳，煞是可爱的蹦了过来，它的精神有些不振，应该是有病。只见它娴熟的来到药泉边，舔舐药泉，没一会，它精神变得畅快起来，恢复的很快。

小兔子也没停留，饮了会药泉水之后，转身就跳走了。

岳是非道：“你看，山林间发现这眼药泉的生灵很多，我猜其中不乏开了灵智的。如果只是使用这眼药泉，他们想必也不会阻止，毕竟天地生长，谁都可以用。谁都不该占为己有。可要是有谁想破坏，毁掉这眼药泉……”

无需说下去，其中含义马云超能理解。

事实上，大多数有这等天材地宝之处，都会有凶恶之物守护，否则大多难以长久。反而这眼药泉，既能在此几百年，还被人留下石碑字样，又不见有什么特别守护，并非说明这眼药泉谁都可以踩一脚。

大概是有一位或两位，体悟道心，知晓妙理，不贪图宝贝的存在，冥冥中在守护着，所以才谁都可以用，谁都不可占为己有。

果然，当无数虫子冲向药泉后。药泉水，冒出更多“滋滋滋”的声音，白烟袅袅，进入的虫子几乎瞬间就被药泉化作白烟，消失于虚空间。

于人于兽，于一切生灵而言，生机盎然的药泉，在浇灌到死气萦绕的蛊虫身上时，却变成天下剧毒的毒药，连一刻也不能留存，就被药泉消灭。

原本还想着，将军庙下蛊之人是谁，甚至岳是非有怀疑过那位将军神。没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暗自估摸，岳是非觉得自己还是能对付他。蛊术之强，首先便是其悄无声息，害人救人于无形，难以捉摸。但要是正面对决，有防范之下，精善蛊术的人便首先弱了三分。

鬼有鬼气，上清陶弘景祖师曾言：“鬼炁之侵入，常依地而逆上耳。”

即使以现在，岳是非并非全盛的修为，要对付眼前人也并非太难。

只不过岳是非现在带着马云超，实际上就是带着累赘，又是在马云超散发老人气，属于时运低到随时可能丧命的时候，岳是非就不太愿意冒险。何况能在暗处观察，搞清楚眼前家伙到底要做什么，更为稳妥，所以岳是非也不愿出面。

至于药泉，岳是非倒不担心。

或许，是凶煞的人？

岳是非心里千头百转，第一个反应，就是眼前人其实是凶煞的手下。凶煞象征死亡，代表的就是非人之物，密布鬼气就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