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是非收起景震剑，不再与南山多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

照他从之前得知的种种信息来看，九樟村外的奇门阵，想来也有几层。最靠近村子里的那层，该是最新所布，主要是让人迷失方向，但其还属村外的地界，所以雾气消失，不够深入之人还能回到原地。继续深入，套在外面的阵法，是像冥途一样的诡异之地，是不知何时的大魔所布，一直留存在虚空中，被桥接到九樟村外的阵法。

伸手正要提起这颗珠子，南山又道：“但是我的幻心只有一颗，也只能助你一人离开。与你一同进来的人，会迷失在这奇门阵法中。”

手顿住，岳是非问道：“留在阵法中？此阵不是白天才有，晚上便会消失？”

“这是我幻心所化，于这法阵中几百年，已熟悉阵中变幻。你带着他，自然可逐渐走出阵法，将来要出入阵法也再无阻碍。”不多废话，南山看岳是非答应，直接就将出阵的方法给了岳是非。

“聒噪，此阵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困不住我。”

遁甲术，本就是使用时空布局之术。天、地、人、神四盘拨动，其中奥妙无穷。所谓“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我身负茅山道法，不需你的相助，也能走出此阵。”抽回手，岳是非没有接过南山的珠子，转而问道：“刚刚我与白果分开时，你并不在那，却知道刚才的事。我猜你对阵中之地，极为了然。你不能帮我出去，能不能告诉我白果去了哪里？”

是他岳是非让白果带他出来寻的白家旧事，他就不能看着白果死在外面，否则这因果梁子就结大了。常人也就算了，偏偏他们白家上面还有座大靠山，要是知道他们白家最后的血脉就被岳是非弄的绝在此地，怕是不会干休。

他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此阵重叠无尽，我的知见有限，只在这附近，更远处则无从知晓。他是被嗔怒所诱，去了伤门方向，你如果想救他，可以去试试。”

用最平静的话，讲出最残酷的事，也是一种本事：“你的心性还算坚固，在这阵中一时半会还算保持清醒，此处又是甲寅所藏，算是吉星照拂。若是跟他前去，入了凶险地，可就不好说能不能出来……”

“白先生啊白先生，我现在救的是你们白家的香火传续，你总得给个方便才是。”

随口祷祝，也不知白先生会否有所感应。按说诸天之上，仙真明乎至道，凡间事若是想知道的，其应如响。所以才说“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但又碍于天地间的规矩，以无为而行无不为之事，并不会出手干预。

不过岳是非知道，这是一般说法。他身在茅山，却也听说过一些秘闻。茅山祖师中，得道升仙的极多，其中有些祖师善用智慧，会有些方便之法，也能利益后辈弟子。至于这是出自仙家私心，还是此心本就合乎天心，便是凡人难以理解了。

“既然你这么选择，我也不强求。”南山收起透明珠子，道：“不过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若有机会，要毁掉这法阵，使我得以安眠。”

空性是实相，但实相需借色相才得以显现。唐朝有个叫法藏的和尚，给武则天讲法时，就提到过一个金狮子喻，说的是黄金雕刻的狮子，这个狮子的相是变化的，完全出自工匠之手，今天可以成狮子，明天可以做老虎，都看工匠的巧手。真正不变的实相，是黄金本身。但黄金又哪里有纯粹的“金”相？一定有一个世间形象来展露，金狮子，金老虎就是色相，金就是实相，工匠的手就是缘起，三者相辅相成。

所以大的阵法，运作久的，其承载的东西往往也大。小的阵法，比如说人阳宅的风水格局，往往也小，想要破坏也容易，像是你用暴力直接把屋子弄垮，再厉害的阵法也荡然无存、可要是以山海为依托的阵法，就不太可能这么做。

想要破这样的阵法，除了遵循阵法本身的生灭规律。也有投机取巧的方法，那就是在这阵中搞破坏，弄乱阵法本身的运作，反而可能破坏阵法，只是这也可能被阵法反噬，伤的更厉害。

眼下岳是非还真没法找出阵法运作的规律，所以他决定，要布下一个符阵，由内向外，搅乱这局。

一路行来，岳是非的落脚都有讲究，以禹步而行，就是在做这符阵的准备。现在已经步入伤门，那也该完成符阵的主体了。

他确实不算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但不精通不是不懂，何况还有个师侄是此中翘楚。世间阵法，无论是风水阵，还是奇门遁甲阵，都要有所承载，和玄门画符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任何力量都需要一个载体，否则便难以展现。

其实这也是阴阳之理，有无相生，长短相形。世间万物凡是成形成象的，必有阴阳两面互相对照而成。大道虚寂，但是在这世间便不能直接见大道之形，非得借万物之形来显忽道。也是佛门所说之“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道理。

周遭还是白雾弥漫，且越来越浓，之前还能看见远近四周之物。越走，所能见的范围就越少，到后来，岳是非不得不以景震剑照出日光，使白雾中一片光耀，灼热炽烈的阳火也对四周雾气有溶解的作用。只是此举很容易影响阵法本身运作，往往容易遭到阵法更多的变化来应对，反而给自己增添危险。

“咯吱、咯吱”

南山伸出手掌，掌心里出现颗透明的珠子，柔中带硬，晶莹剔透。

正走着，不远处的雾气中传来响动，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声音。岳是非捻了下手指，感受着四周气机的流转，此处的气相比前面的平和周正，显得更紊乱，似乎凶机渐显。

“此地已经到了伤门吗？”

岳是非其实有盘算，既然这里有危险，干嘛要被动等着？

“我说过，不论你在外界看到的是什么。于我们阵中而言，几百年间从未间断，一直在此，不移不易。”

若是常人，怕是难以理解此事。但岳是非自小就有能视冥途之眼，冥途之中与外面世界就会有时空上的间隔。他去鬼市时，若是留在鬼市中，一直都能在鬼市之中，但对于外界，也不过是过了一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