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不敢说话，结结巴巴的，不知怎么回岳是非。脸有些发烫，紧张到了极点。

岳是非语气放缓了些：“你是给你家拿符，还是给陈家拿？”

佛门有菩萨道一说，所谓菩萨道，是要以大慈悲，百千方便广设善缘，诱导劝化。能做到这点的才是菩萨，普通人哪有这等意志？按《地藏经》的说法：“如堕恶趣，地藏菩萨方便力故，使令解脱，生人天中，旋又再入。”

说的就是地藏菩萨因为大愿，在地狱中度化众生。每当度化之后，众生离开地狱后，却又不断无明，旋出旋入，虽然如此，地藏菩萨仍然不舍众生，苦心化度。

岳是非看着丹去伤的脸，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们好心救人，但这份好心也不是代表就要付出一切。

“是，我我……”

岳是非现在越来越觉得，或许镇上的灾劫是注定，不是自己能阻止的。

先后又有几人来领了符，丹去伤拿出去符以后，便很久没回来。他取走十张符，这许久也送不出去，看来畏他脸伤的人也不少。

犹豫着，小厮不说话。岳是非见此威胁道：“你要不告诉我，这符我是不能给你。”小厮傻眼的看着岳是非，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岳是非看到有个小厮低着头跑来，扯了两张符就想跑，看起来倒是很面熟。

稍微盯着看了会，岳是非就认出他来了，喊住他。倒不是因为他多拿了两张符，从刚才开始，就有人想给家里人带，家里人不愿意来的，岳是非也都乐得送了出去，没有规定必须人手一张。

岳是非才接着道：“只要你说是谁让你来，我就给你符，还帮你保密。我也只是问一问，心里有个数，不会怎么样你。”

“是、是陈老爷让我来取两张回去的。”

小厮说完，不敢多呆，转身就跑了。这次岳是非没有拦他，只是眯起眼睛，陈家老爷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既不愿意出面帮岳是非站台，可偏偏他又是信的，这才派人来拿符回去保护自己家。

“你是陈家的人？”

宣哲润愕然，这刚刚到此，一口水都没时间喝，就要被岳是非赶回去？

“不是我要拦你，实在是情况紧急。”岳是非指着天空中越来越大的黑灰色雾气说：“群邪离此越来越近，除了这个小镇，最危险的就是九樟村，我离不开这，必须有人去送信，你把这些符都拿上，赶回去，告诉他们将符贴在门楣上，再让各家撒了盐，封住门窗。”

听闻岳是非讲的这么严重，宣哲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当起了苦力，按照九樟村大致的户数，拿起了黄符。

有白果帮忙，九樟村和镇子上可不同，要想把这些符推出去，想必不是难事。

“对了，那对夫妻怎么样？接待我们的那两人，大水没事吧？”

虽说解决了后续汹涌的地下水，可是已经流出的地下水是不可能再返回去，所谓覆水难收，扩散开的地下水，都会因为水位高的缘故，不论从哪里，最终汇进安川，所以安川就算没有大的洪水，也逃不过小的。

宣哲润头也不回的道：“他们没什么大碍，都躲过了水灾，倒是下游吗，不少人遇到突如其来的大水，田地被淹了不少，好在我提前通知了，几乎没有人员伤亡。”闻言，岳是非倒是放心了不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那对夫妻也因为岳是非的缘故而死，他怕是会内疚到不行。

又是坐了半晌，鲜有人前来问津。丹去伤也几乎用更长的时间终于推出去了十道黄符，正当他打算再那些符出去推销时，岳是非蓦地从准备的长椅上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天空。

比他想象的，来的还要更快些。远处天空浓郁到化不开的灰色雾气到的近了，已然显得满身黑色，说是有团黑烟正超小镇飘来也不算错。

满镇百姓，几乎无人察觉这天空的异物。已然超越了平常星空的预示作用，反而只有修行人能看到准确的星象变化，知晓若是这黑气落将下来，就是巨大的灾厄与痛苦。时间不多了。

岳是非连忙催道：“快，看看能不能再送多些，群邪快到了。”

百无聊赖之际，久等不来的宣哲润终于赶了过来。

见他到来，岳是非立马站起身来，不等他开口就道：“别问太多，也没时间聊太多，我现在要你马上赶回九樟村。”

有那么瞬间，岳是非思索着要不要给他陈家符。满镇人，倒也没有谁跟他岳是非有仇，只是他尽力去救，救不到也不强求。

唯独这陈家，岳是非半点好感都没有。若是他们愿意出面帮忙，何至于还要岳是非在这扎摊子？眼睁睁的看着群邪将至？也不至于会害死苏老先生。

“哈哈，有道理。”

然而岳是非转念一想，陈家想求生，又在这时候愿意听他的话，倒也是他们陈家造化，能在这时做出正确选择，倒也不简单，何必要断送了他们家的道路？讨厌是真，可毕竟没有真正的仇恨。因此岳是非没有阻止，任由小厮拿了符离去。

有些讽刺的环顾四周，看着远处人群来往。明明街上人声鼎沸，愿意来他岳是非摊子上光顾下的可不多，满打满算加上出去送符的丹去伤，总共也不过送出去六七十道符。

按一家一道符来说，也不过是救下六七十家。来之前岳是非曾问过苏老先生，满镇共有六百三十一户人家，想要捕群邪，至少得有近一半的人家取了符，才可能设出阵来，现在可以说是远远不够。

此举别说常人做不到，就连同为佛门的上座部中，也觉得这样历经劫数度人的行为太过艰难，认为难以做到。岳是非自认，也无此意非要救度自己不愿意被救的人。顺其自然才是正理。

如果他们看到丹去伤的脸，以貌取人，躲得远远的，又不愿意信岳是非的劝导，那是活该遭劫。但凡这两者有一者愿意做出非常之事，都有机会得到庇护，也算天道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