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我的书！”俊明在边上叫嚷，本来岳是非答应离开循环要把书还给他，还以为能拥有这宝贝书，现在看着似乎要食言。

哪里会理俊明？岳是非的注意力全在空中的声音上，知道不会主动回答自己。所以岳是非接着就道：“如果循环止息，他会复生吗？一切都是幻梦一场吗？”

静默不答，但岳是非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凝视感。

“你要度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岳是非嘲讽似的指着俊明：“他拿到书以后，可有半点向上？”

经过刚见到丁山道人时的瞬间激动和愤怒，此刻已渐冷静下来，岳是非冷冷的问空中的声音道。

原来说的书去是这个意思，要想中止循环就得毁掉书。果然这书和循环是有关系的。岳是非掏出书来，俊明看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伸手相阻拦，却被岳是非绕过：“我在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回答我，立马我就能烧掉这书，半点不留恋。”

“人各有缘法，汝如是，他亦如是。”

空中虚寂空灵的声音，终于在岳是非的质问下回了一句。但岳是非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答了跟没说一样，更像是不愿意回答。

空中的声音考虑再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循环往复便如轮回无尽，诸行无常，本无常事。但使心有不甘，执无常为常，便永无止息。若你舍不下执着，如何能离开轮回？”

似乎在琢磨该不该说，片刻后，声音终于道：“书去则无明去，无明灭则轮回可灭。”

又想起那句偈来“业风卷火无明荡，书去能息烦恼芽。”

讲完这番话，声音不再回答。岳是非刚才莫名感受到的注视感此刻全部消失，回到原本正常的状态。

风仍在吹，雨仍在落，火势缓慢仍在蔓延。

丁山道人的身体落入火场中，没有了道法护持很快就陷入其间，很快被火卷入，再看不清面容。

“你不想说就算了，告诉我，要怎么摆脱这循环？在这城里，我看你能呼风唤雨。你一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才会循环不息，告诉我，怎么摆脱？”知道他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岳是非也懒得问，听人卖关子也累，直接问了关键问题。

被俊明的目光一激，岳是非摇头道：“我不信只能烧掉这书才能摆脱循环，如果阻止火势扩大，救下丁山，我们也能离开循环。”

这两次都疏忽大意在观主身上，如果他出面对付观主。或是先下手为强，控制住宣哲润，再控制住观主。只要两个危险因素处理掉，一定能救下丁山道人。

再不济，等着丁山复活过来，再起火时烧掉书。彼时大家都在，并无人身亡，岂不就能不留遗憾的离开这？

谁说人间尽是烦恼？我道人间依旧春风。

“走，回房，我要再来一次。”岳是非很干脆的招呼俊明回到屋子中。

俊明低声道：“要是我们真得离开循环，你要把书给我，答应好的。”舔了下嘴唇，他对书的欲望显露无疑。

“只要能带着丁山他们出这轮回，我就把书给你。”岳是非再次许诺，他对书没有贪欲，只是对丁山道人死在这不甘心。他没有救师父的能力，如今有机会救丁山道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绝不信没有出路。

回到房中，两人静坐着。岳是非仔细回想一番刚才的对话，古德老板说这书是佛门力量时，他还略有怀疑，当时想着或许是佛门镇压的什么东西。毕竟古德老板也说过，若是从未有过的力量，他的法术未必测的出来。

可是刚刚的对话，还真是佛门教理。

玄门认为长生久视可求，人生于世自有其逍遥，死生若昼夜之常，喜怒悲欢亦人之自然。南华真人的逍遥是心外无羁，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佛门则强调轮回本苦，执无常为常，执无我之幻我，皆是苦受的根源。

而这些错误的认识，皆是因无明而起。故有无明则有生，有生就有老死悲苦，总有不甘，然后又结生来世，循环往复，六道轮转。

六道轮回就是佛家认为最大的苦，所以要出离轮回便要灭除烦恼。此有故彼有，此灭故彼灭，就是佛家说的缘起法。

和刚才劝自己的声音简直一般无二，冷静下来后岳是非便明白了。

但他岳是非偏偏不信这个邪，他非得亲自试试到底能不能带着丁山道人活着离开循环。

“嘣……”

一声巨响，复归于原状。再一次循环开始了。

但他明白过来，毁掉书才能离开循环。似乎是个选择，他在这个循环呆的时间远比岳是非久。倦怠感也更强，虽说有宝贝书或许可以改善下条件，但若是离不开，似乎也不是什么能长久的事。

所以他不再劝岳是非不要毁书，而是静静等着岳是非的决定。

拿着宝贝书的手在颤抖，岳是非的心里空落落的。按照那个声音的意思，似乎他只要想留住丁山道人，就只能在循环中继续呆着，永无止境。换句话说，此刻的丁山道人或许已经不在了，所以那个声音根本不愿做出许诺。

如果没有丁山道人的事，岳是非毫不犹豫就能烧掉手中书。

“是你在世上留的书？小舟筏？你是想留书度人？”

世间最后还信任自己的人若是死在这，谁能甘愿？岳是非心在滴血，仿佛回到茅山上大醮的那个晚上，与师父道别后竟成永诀。

目光扫过俊明，他的脸上是眷恋不舍。他才是真正能使用这本书的人，于他来说就是吃饭的家伙，有了宝贝书从此富贵无尽，若是烧在此，他便只能和曾经那样，走到哪换到哪。

漂泊四方，宛如浮萍落水，随风飘摇。他亦不甘心，所以她也舍不得。

依旧静默不答，似乎俊明拿到书后也没做什么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虽然他给建水城祈了雨，但是为的也是十两金。传统意义上并非真正的行善。不说行善必须无偿，但总归是以助人为主，否则便是交易。

三教之中，讲的都是“后其身而身先”之道。所以贪欲是首先要去的。俊明的行为，怎么看也算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