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的神情让皇帝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你且对朕说实话，哪怕不太好的实话，朕也可以饶你不死。”

殿中，楚灵早已给帝王诊脉完毕，检查完了这皇帝的所有情况。

帝王那眼神倒是犀利地很，时刻萦绕在她的面颊上像是要把她看穿。

太监宫女们对他的等候并不意外。

不惧怕，也无所谓死不死。

楚灵平静地说：“皇上病情很严重，不知道皇上想听那种结果。”

皇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你可知道你这般对朕说话，换做平日必死无疑。”

皇帝话都放这儿了，楚灵怎么也不可能说谎话。

“倒是有意思。”皇帝低笑了两声，只是笑声当真辨不出喜怒。

楚灵丝毫不惧，依旧目光清淡地直视龙颜。

从一开始她也没打算说谎。

分明就是一病入膏肓的病人，可以骗他病不重，让他放平心态，好好过日子。

但这是针对普通人。

楚灵笑了笑，“草民生也罢死也罢，不过就是皇上的一念之间罢了，皇上若当真想杀草民，草民也难逃。”

地上一片碎渣。

楚长玉望着地上的碎渣，不可思议地看向楚灵。

能让皇上动如此大怒……为何？

然而，皇帝已经摇摇晃晃从龙榻上起身，指着楚长玉的鼻尖，“楚长玉，你好大的狗胆，可知欺君之罪！”

他说了句话后，停下重重喘了下。

他说这话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

等吼完，才身子软软地摔坐在床沿边。

楚长玉身为御前太医，似乎对皇帝的发怒已经见怪不怪，此时丝毫不慌，“皇上明察，臣誓死效忠皇上，怎敢欺君？”

他垂着眸子，虽然知道皇上的怒气来的很莫名，却也沉静。

皇帝仰头笑了起来。

“楚长玉，你为何与朕说还有救？娇神医都说朕已病入膏肓，只能靠药物拖一日活一日，你当初又是怎么跟朕说的！”

帝王的话，把太监何为都吓了一跳。

何为错愕看向那娇神医。

怕也是第一个敢如此大胆的人。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不敢说这话。

完了完了。

何为垂下头，声音发颤：“皇上息怒，此事兴许是……”

“楚长玉，你还有何好说的？”皇帝问楚长玉，并不想听这宦官在旁边扯着嗓子说话。

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将死，那心情低落得无法呼吸。

看着帝王好似瞬间苍老的模样，楚长玉咬着牙说：“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好好养身体，心情也是养病的一大环节。”

“呵呵，好啊，好啊，所以你之前便知朕的病无法医治了是不是？”

这次，皇帝的问题让楚长玉垂首不再作答。

此番行为，无疑是在说默认。

楚长玉心头泛起滔天骇浪。

大概也是到此为止了……

皇帝又砸了个杯盏过来。

楚长玉不偏不倚，更不敢闪躲，直接被砸的额际冒血，眼冒金星。

旁人无人敢替他说话，只怕开口就是死。

楚灵没吭声。

对楚长玉毫无同情心。

既然身在帝王身侧做御医，他说谎就该想到今天这个后果。

“滚出去！全滚出去！”

帝王吼着，最后也没有怪罪楚长玉。

楚灵他们退下后，楚灵在宫门口被楚长玉拦下去路。

“枉我之前对娇神医多加敬佩，想不到娇神医也不过如此，浪得虚名！”

楚长玉咬牙切齿说这番话。

楚灵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他：“我也知道楚太医现在心中有气，怪我？不过这后果也是楚太医咎由自取。”

楚长玉瞳孔微瑟。

他瞪了眼楚灵。

楚灵语气并无任何情绪说：“我可以告诉你，皇上若是早些知晓这些事反而能接受，你若是一直瞒着皇上，只会让皇上对你百般不信任。”

她抱着手臂，拢着长眉。

“不过吧，看楚太医这医术和医德，怕也是不配。”

“你说什么？”楚长玉向来情绪内敛，还是头一回被个同行给气得想骂人。

他生气了。

双眸里冒起怒火。

可是即便如此，楚灵也不慌不忙地等到了马车，脚步盈盈上了马车。

期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楚长玉看着她的马车飞驰而去，愤慨地拂袖。

刚准备回府，被赶来的何为唤住。

“楚大夫。”

何为的称呼变化，楚长玉听出来了。

他面色大变，但还是敛住了情绪。

“何公公？”

“皇上说，明日起你不必再来太医院了，皇上说您不配。”何为说完，退了回去。

……

楚家。

“什么？”楚家人在得知这个结果后，震惊了。

楚长玉被夺了太医院御医一职，犹如一道惊雷炸在楚家。

“这是怎么回事？我五哥一直兢兢业业，做御医以来，更是伴皇上左右，寸步不离。”楚长奕气呼呼地叫道。

七兄弟里，他年纪最小，自然说话也稍显幼稚。

更何况他也只不过比楚灵大一岁。

楚长玉捏了捏眉心，“你们别嚷了，皇上没取我性命，怪我欺君之罪已是仁慈。”

“都是这个娇神医，他好端端的怎么反而害你呢？无冤无仇的！”楚长宁骂道。

他叉着腰，一张糙汉的脸上装满盛怒。

他一想到自己将军之位被夺，如今五弟御医之位也被夺，就仿佛无形中被人背后推波助澜似的。

他越想越不安。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偷偷使计？

楚长青坐在一旁愣了下，突然想起那日算命先生说的话，他们家的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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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监何为被吓得脸色微变，急忙进殿去看情况。

楚长玉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狐疑，急忙也跟着入了殿中。

如今面前这位，可是万岁爷，倘若说谎，还得被罩上个杀头之罪。

“回禀皇上，您的病目前看来是再无医治之法，只能靠药物拖一日是一日。”

楚长玉心下好奇，索性干脆在门口等着那“娇神医”出门。

宫门外。

楚长玉听见殿中传来乒乓作响的碎裂声。

太监也吓了一跳。

若是旁人，被帝王如此注视早已慌神了，可这娇神医却跟旁人不同，她淡定如水，镇定自若。

仿佛，他这个皇帝也就是她救治的普通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