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翘班提前早退的一天呐！

出了治粟府，晴空万里，惠风和畅，很是宜人。

治粟府内的同僚们，看向陈凡的眼神，就像是是在看怪物。

这个卷王！

今天刚分给陈凡一些齐国耕田统筹的工作，结果就一个时辰，陈凡就秋风扫落叶一样给统筹完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陈凡苦笑不已，背着手悠然离去。

有这能耐在哪混不行，跑到我们这衙门里卷个啥劲儿……

“要不，都尉再分我一些统筹实务可好？”陈凡问道。

陈凡习惯性的背上鱼篓，扛着钓竿，往城南水塘悠悠而去。

“大秦不养闲人，大家都是要养家糊口的……”

陈凡扭头刚看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同僚们一个个的死死捂住桌上的竹简，生怕自己抢他们的一样……

到了水塘边上，找好了位置坐下，陈凡直接抛线，下钩……

戴上斗笠，嘴里还噙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

“今日大朝会，内史腾应该是会把《平匈奴策》透漏给嬴政的。”

治粟都尉一听这话，赶忙摇头：“不行，不行，你这把我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大家岂不都无事可做了？”

匈奴已经占据了河套之地，以河套为跳板，不断南下侵袭。

公文竹简上只说是频频侵扰，边民饱受其扰。

实际上却是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多少人的妻女被肆意欺辱，多少的人丈夫父亲被劫掠为奴……

陈凡想要尽快终结这种局面！

修长城劳民伤财，透支了民力，更透支了大秦的寿命。

长城有防御作用，可对现在如日中天的大秦而言，更像是给自己的添了一层束缚！

六国算什么？

大秦的铁骑，应当纵横域外，去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至于第三个原因……

“哎！你这后生，这，这……”

“你钓鱼钩钩咋是直的啊！”

“你这，你这直钩都没浸到水里去，你这吊的哪门子鱼啊？”

陈凡拿掉斗笠，一边扇风，一边笑呵呵的道：“这就是老丈不懂了，钓小鱼自然是要弯钩入水，可大鱼就得这样钓才成。”

“大鱼……你这能钓多大的鱼？”路过的老汉一头雾水。

陈凡笑而不语，戴上斗笠继续垂钓。

钓的什么鱼还能给你讲？

天机不可泄露，咱这钓的可是天下最大最大的鱼，龙！

还是独一无二的祖龙……

………………

小圣贤庄。

那日一场大变之后，似乎又恢复到了原先的一片平静。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

“子曰：其恕乎……”

儒家子弟们，正端坐明堂之内，摇头晃脑的诵读着《论语》。

读的那叫一个一心一意，陶醉不已。

似乎，只要他们把这些圣人语录读通透，将来就能一个个出将入相，治理天下。

明堂往后，则是小圣贤庄祭祀儒家圣贤的地方。

此刻，小圣贤庄的伏念、颜路、张良三人就坐在其内议事。

侧耳倾听着明堂传来的读书之声，伏念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孺子可教也！”

“圣人之道，方是救天下的良药，这天下万民，日后就要靠这群后生了……”

伏念摸着胡子，满脸感慨。

但随后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脸色一沉：“哼！幸好将陈凡驱逐出了小圣贤庄，不然的话，这帮儒家后生们，还不知要被荼毒出什么样子！”

一提陈凡，张良内心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

“堂堂儒家第七圣，居然整日不谈圣贤之道，开口闭口，俱是法、墨之术，真是可笑！”

张良话音刚落，就被伏念淡淡打断了话茬：“儒家已然没有第七圣。”

此言一出，张良颇为赞同：“大师兄所言甚是！”

唯有颜路张嘴欲言，但终究还是一语未发。

颜路的异样虽然微小，但还是被高坐上首的伏念捕捉到了。

“颜路师弟，此间无有外人，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伏念淡然的声音响起。

颜路先是一怔，但此刻既然被大师兄直接点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陈凡离了小圣贤庄，固然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只是……”

张良眉头一皱：“颜路师兄说话何必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直抒胸臆便是！”

颜路看了张良一眼，心下有些不快。

张良本是韩国贵族，其家更是四世相韩，平日里与人相处，对不少庶民出身的弟子，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姿态。

颜路早就有些看不惯他，再加上此次陈凡之事……

陈凡本不至于被逐出小圣贤庄，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都是这张良在其中煽风点火的缘故。

想到这里，颜路也不遮掩，索性直言：“陈凡这一走，利弊参半……”

“要知道，陈凡虽然嘴上不敬孔圣，但论其学问火候，我等七圣之中，他绝对能排上前三，我亦不能及也……”

“当年，他一篇《灭六国书》问世，百家震动……据说，甚至连秦王政，灭六国，定天下，此文也为他助益良多！”

“他这一走，于我儒家而言，无异于自损一臂！”

听着颜路的话语，张良的脸色难看起来。

伏念虽然没有说话，但面上的寒意却是重了几分。

颜路的话还在继续：“况且，陈凡对我儒家，可是有大功的！”

“当年楚国欲要灭儒，儒家弟子三千人都下了楚狱，春申君更是怂恿楚王出兵攻齐，想要剿灭小圣贤庄，那时吾等的儒家可以说已经处在生死存亡之间，是陈凡一人一马入楚国……”

“他唇枪舌剑，辩得楚王默然不语，辩得楚国文武哑口无言，才救下了这小圣贤庄，救下了儒家……”

颜路的话音微微高提：

“如今，我等却将陈凡赶出儒家，赶出小圣贤庄，只怕，天下人要骂我等忘恩负义了！”

颜路的话说完了，张良冷然道：“那陈凡固然是有些才华，可要说将他陈凡逐出小圣贤庄，我儒门便是自断一臂……”

“颜路师兄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我小圣贤庄人才济济，难道少了一个陈凡，便支撑不下去了？至于说我儒家忘恩负义……”

讲到此处，张良也忍不住略一停顿，双眸一阵恍惚。

他针对陈凡，是因为他的执政理念与那暴君相似，并非私仇！

江湖是什么，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可一旦牵扯到某些东西，那就是不死不休了，这是路线不同，理念之争！

无论如何，他张良不能昧着良心装糊涂，忘了陈凡对儒家，对小圣贤庄的恩义，只是……

恩，有大恩小恩之别。

义，亦有大义小义之分。

一念及此，张良的眼神再次坚定了下来：“陈凡固然对我小圣贤庄有恩，但是维护孔圣道统，更是大义！”

“舍小恩，而就大义，孰是孰非，张良以为……颜路师兄，心下定然是能分得清的！”

颜路听了，心下不忿，正要开口，却被伏念拦住了话头：“好了！”

“区区一个陈凡而已，他如今已然是个弃徒，难道要因为一个弃徒，坏了我等兄弟之间的情分吗？”

“陈凡是有才学不假，可他这份才学，都是小圣贤庄给他的！

“离了小圣贤庄，褫夺他那儒家第七圣的名头，天下人，又有谁还会追捧他呢？”

伏念语气漠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也的确是有这一份底气，毕竟他如今可是小圣贤庄的大当家，如今当世第一圣！

儒家是当世显学，对天下的影响力很大。

而他伏念，现在就是儒家毋庸置疑的一把手！

陈凡的名气的确大，可这些在伏念看来，那不过是老师荀子的恩荫而已。

没了这个儒家第七圣的加持，他陈凡什么都不是。

“三位师长！出……出大事了！”

忽然，一名儒家子弟，慌慌张张的捧着一张绢帛，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伏念不由得眉头一皱，厉声斥道：“诸位师长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手足无措，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弟子张口欲言，但是听着庄主的训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束手立在一旁。

伏念一通训斥完毕，才沉声问道：“到底什么事？让你惊慌成这般模样？”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双手将绢帛举过头顶，这才战战兢兢道：

“秦皇发布国书……”

“若……若陈凡入咸阳，封上卿，享万户侯！”

“举荐陈凡入宫者，赏千金！”

哗！

伏念猛地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将面前的几案都直接带翻。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了那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那弟子见状，只好再重复了一遍，又将手中的帛书递了过去。

伏念一把夺过那帛书，反复看了数遍，末尾的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鲜红大字的玺印，看的伏念脸色青白交替。

这……这竖子……

那秦皇，居然如此重视那竖子？！

可小圣贤庄不久前，还当着整个儒门的面，奚落、斥责陈凡。

甚至烧了他的著作，将他逐出了儒门！

如今，却……

若是真个让这竖子得了势，只怕……

小圣贤庄和整个儒门的祸事就要来了！！

真到了那时，陈凡当初的狂言，说什么小圣贤庄要毁在自己这些人手上，岂不是真要实现了？

念及此处，向来稳如泰山、镇定自若的伏念，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一阵惶然。

张良更是呆如木鸡，而后一把从伏念手中夺过了那帛书。

一目十行扫过，顿时面色雪白。

张良整个人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这陈凡，与那暴君搅和在一起，岂不是火上浇油，助纣为虐？”

“小圣贤庄危矣！”

“儒家危矣！”

至于颜路，短暂的一愣神之后，便是一声长叹。

果然！

他当初的感觉没错……

陈凡这一去，果然从此天下多事矣。

那秦皇行的是霸道。

可陈凡之道，比那霸道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位要是联手，这天下会是个什么局面，颜路已经不敢想了。

就……仿佛是宿命一般，荀子三个弟子先后离开小圣贤庄，离开儒家，去了嬴政的身边。

李斯，韩非，陈凡，一个比一个惊才绝艳！

每一人都能搅动风云，每一个都能直入庙堂，挥斥方遒！

可不同于李斯，韩非的自行离去，而陈凡是被羞辱，被痛骂，被硬生生赶走，强行剥夺他儒圣的名号！

当嬴政要封陈凡为万户侯，拜为上卿的消息，彻底传开……

恐慌的情绪，弥漫在了小圣贤庄那些寻常儒家弟子每一人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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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凡之所以情愿借内史腾之口，把讯息传给嬴政，绝不是一时想要逞强炫耀才能，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原因有三。

“就算不说完，也一定会透露一点……”

陈凡内心很是笃定，匈奴的事情对大秦来说，很是棘手。

整个治粟府一起，那也得忙活个把月才能搞的出来！

内史腾好歹也是做过太尉的人，他不会不为君分忧。

昨晚借着大醉，把《平匈奴策》给透露出来，实际是陈凡故意为之。

从内史腾的神情中，陈凡就能看得出匈奴对如今大秦的棘手程度！

卷到了这等程度……这他喵的还是人吗？

对他们这些巡常小吏简直就是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