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

林宸品了品这句话，随即嗤笑道。

林宸一路行来，风雪为他让路。这一片纯白的世界中，仿若只剩下他一个人踟蹰前行着，那黑色的背影写满了与这片天地的格格不入。

他对于雪景总是有着别样的观感，这种特殊的情感或许起源于那场初识，让他见到类似的场景时，总会心生异样。这种银白不容一丝杂色的世界，总是让他联想到孤独。

在他的印象中，济州岛的声名鹊起始于2006年，那一年济州岛成为了特别自治道。也是那一年，济州岛被列入了南韩政府重点打造的文化旅游项目，无数的资金投注和各项政策的倾斜，使得短短几年之内，济州岛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衣男子面容十分的年轻，可是话语之间却全无感情波动，似乎只是完成既定的程序一般，毫无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恰如他感受到了源头，源头的那个白发男子水蓝色的双眸似乎也跨越过了山林的阻碍，清楚地投射到林宸的身上。

这道淡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林宸站在了他的面前也不曾改变。源头所在的地点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风雪完全停滞，他所站立的湖面碧波荡漾，如同春夏之际。

“还真是掩耳盗铃之举。”

林宸驻足于湖水畔前，与湖心处的男子遥遥而对。两者一白一黑，仿佛天生便站在了对立面。

“我只是在等第一个来到我面前的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言语之间也不知道嘲讽的是谁。

白发男子并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附和，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宸，也不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信息。

“你还不动手？”

“你在等我？你知道我要来？”

“那我就不懂你的意思了。”

白衣男子并没有多做解释，淡然的开口问道。

“你的名字？”

“林宸。”

“吾名夫乙那。”

听到了这个名字，林宸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哦？原来我要生死相博的对象，竟然是传说中的仙人，我该感到荣幸吗？”

这个名字可是在济州岛大大有名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传闻中是这座岛屿起源的三位仙人之一。

林宸突然有了一种神话照进现实的错乱感。明明之前一直接触的都是修士与恶灵，突然蹦出一个神话人物，而且这个神话人物身上环绕的能量与恶灵一般无二，委实让人觉得困惑。

“仙人？”

夫乙那低语着，随后有些落寞的说道。

“我并非仙，也非人。”

良乙那、高乙那、夫乙那，被冠以仙人称号的三人，如今其中的一位彻底否决了神话中的说法。

他的眸光流转，平静的湖面瞬间卷起一道水流，形成通道蔓延到林宸脚下，这是他的邀请。

林宸没有犹豫，抬起脚登上了水流聚合而成的通道，一步一步凌波而行，走到了夫乙那的面前。

“我原本只是天地之间自然而生的一个弱小的灵，于风雪之中诞生于岛夷，从此以后我便有了风雪的庇护。”

男子缓缓的诉说着，似乎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需要杀死的对象。林宸也全然没有身处地方大本营的觉悟，安静的聆听者。

“而在我之前，岛夷已经孕育了两个灵，一个诞生于火山口，一个诞生于天帝渊池瀑布，他们就是良乙那和高乙那，也就是我的大哥和二哥。”

岛夷是济州岛的古名。

夫乙那作为最晚诞生的灵，尽管潜力很大，但是与早早成长起来的另外两位灵比较起来，有着很大的差距。作为兄长的两位，也是无比疼爱与照顾这位幼弟。

他轻声的说着与两位兄长在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简单却又无比的愉快，不知道是不是林宸的错觉，他感受到了男子情感上的波动，不再是一直平稳的古井无波，而是不自觉的显露出的阳光般的温柔暖意。

林宸始终保持着一个合格的听众的自觉性，没有开口打断，认真的聆听。直到夫乙那似乎也觉得有些啰嗦，停下了继续叙说的兴致。

“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话，那么你从远古至今存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上千年的时光？”

林宸见到他恢复了刚开始的状态，出声问道。

“千年？是我沉眠的时间。”

林宸的问话让他有些出神，他其实并没有说的那么古老，灵的诞生与开智本就无比缓慢，等他逐渐成熟起来的时候，恰逢天地大变，将一切古老的强大的过去埋葬。

他的两位兄长就是死在那个时候，而他因为太弱反而逃过了一劫，只是陷入了不可阻挡的沉眠，最近才慢慢苏醒。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宸好奇的问道。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一位堪称“活化石”的存在，他当然想要解答心中的困惑。

数百年前那场天灾因何而起？为何整个修道环境彻底改变？为何所有的高阶修士彻底消失无踪，原本百花齐放的修道文明最终只剩下了灵气这一条道路？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古老，也没你想的那么渊博，很多东西我都不了解，在我茫然无知之际就已经迷失在了睡梦之中。”

林宸的问题他回答不了，或者说他也想要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太弱小了，即便在当时的他眼中无比强大的兄长也根本不了解一丝一毫，就被涅灭在了天地大势之中。

而比他们更是要强上百倍千倍的那些仙人与修士，也同样抵抗不了这股天地变革。

“以你的身份，没必要为他们做事。”

林宸不解。

“沉睡了千年之后，诞生于此的我，却已经认不出我诞生的地方了。岛夷还在这里，只是已经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了，更没有我熟悉的兄长了。”

夫乙那没有正面回答林宸的问题，他只是环视了一圈，济州岛都在他的覆盖之下。这块生他养他的岛屿，在千年时光的磨砺下，让他感到如此的陌生。

他是旧时代的偷渡客，与新时代格格不入。

“兄长曾说，我于风雪之中诞生，却从未体验过风雪的凛冽彻骨。”

“这是幸运，亦是不幸。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命运真是半点不由人。”

m.

“我已经和他们达成了约定。”

男子摇了摇头，否定了林宸的说法。

林宸挑着眉看着此刻略显怪异的男子，双方的目的都已经很明显，无论是否出于本人的意愿，二者之间注定了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汉拿山。

“与你一战，胜负难料，我没有把握。”

林宸这是第一次踏入济州岛这个地界。对于长期在南韩生活的人来说，没有去过济州岛观光一次，是十分罕见的。毕竟南韩拢共也就那么大的地方，能以自然景观闻名的更是少之又少。

男子平缓叙述的话语让林宸愣了一下，这算什么？示敌以弱？还是未战先怯？只是看男子的表情，似乎只是在陈述自己真实的想法。

“所以你放弃了？”

林宸饶有兴趣的问道，难道说眼前这个奇特的存在并不完全受到灵修会的控制，有着自己的想法？

在他这样的古怪思绪之下，原本就不算长远的路程已经宣告完结。

他来到了汉拿山脚。即便不去扩散灵识，他也能感受到山腰处那散发着强烈能量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