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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祸起神雀(4)

  • 作者:冰羽剺
  • 类型:穿越
  • 更新:2022-08-21 09:34:52
  • 字数:12918字

“救.......救......她......”

中年男人和青年男子几乎同时开口,仿佛每吐一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天地间寂静得可怕,仿佛因为夜晚的到来变得愈加沉沌,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般。

一颗树下,几位士兵正聚在那里。

暮霭沉沉,天地上下一片苍茫。一轮血红的太阳将在远方的雾霭中沉落,仿佛目睹了悲惨战争的世外老人般吐出长长的叹息。无奈着把最后的霞光洒在平原上,洒在皎洁的骨海尸山上。

一位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青衣女孩奔跑着来到这棵树下。几人见了她,眼中绽放出灿灿的光芒。

城墙内侧,目之所及,尽是这些受伤的士兵,有的年纪轻轻,有的岁已迟暮,街道旁、屋檐下,三三两两相聚一处。冰虞没有在城内设立军营,事实上,冰虞国已经一百年没有过军队了,军营自然就谈不上。这些士兵都是城内的百姓,受国府征召而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稍微有过训练就上了战场。战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整个国家措手不及,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尽管在半月前就已经抓到了朱襄的细作,得到了消息。

现在,已有另一支军队在警戒。而他们之所以露天而息,并非因为无处可去,方圆百里内的居民住房均已腾空用作临时营地,但里面早已经躺满了他们的同袍。各种各样的伤势触目惊心,有的断了手脚,血肉和骨头粘连在一处。有的被金阮熊的爪子破开了胸膛,肉眼可见里面的器官在一片模糊的血肉中做着微弱的搏动。有的身上布满筛子般的刀伤,鲜血不时喷勃而出......军医不够,全城的民医也集中了过来,但在庞大的伤员数量面前,实在杯水车薪。于是很多伤员因为伤势过重而被放弃救治,痛苦地等待着死亡。

女孩会意,立刻蹲在少女的旁边,双手轻轻抬起,手上顿时释放出浓郁的青色灵气,灵气里面蕴涵着精纯的生命气息,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今天他们是幸运的,至少对一部分来说。

自大军退回城后,位于都城中心的红绫居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派出一队青衣女子,少时数十人,多时数百人。她们直奔军营而来,沿途的人们见了都赶紧迅速避让,生怕因为自己的迟钝耽误了她们宝贵的时间。到达军营,青衣女子们立刻奔走各个“营帐”,用自己精湛的灵术救治伤者,直到一个时辰后,才会与新到的姐妹们轮换,返回红绫居调整因过度消耗而濒临枯竭的灵力。

这就是红绫居独步天下的治愈灵术“柔绫”,据说可以白骨生肉。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女孩额上不由得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她加大灵力输出,少女的伤势却不见丝毫好转,她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伤心地呜咽起来,觉得自己好生没用,为什么姐姐们可以,自己却不行。

这时从旁边过来一位年长的青衣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模样,她温柔地用汗巾擦了擦少女的面额,仿佛在告诉她不要着急。然后目光转向地上的少女,仔细查看了伤势后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到那一步,不然主女亲至也是不能救的。

这是惨烈的战争,亦是对人性的残酷折磨。

自女娲传下道法,燧人氏开悟灵术以来,对灵术的探索便从未停止过,后来经过一些大贤大能的反复试验论证,总结出了这样的结论:天地灵炁汇于道心后自行转换为心血灵气,心血灵气流出道心时便具有了九行属性。平常,流出的灵气刚好够循环自身灵脉之用,不会多也不会少。而通悟道法之人如果能够感知这一玄妙的过程并加以微操,便可使心血灵气主动流出道心,化为自身可用之灵气。但这种方式与道法一样玄之又玄,有人修至圣、神也不能参透其理,有人才刚刚修炼便能熟练运用,差别如此之大以致于人们冠以道法玄术之称谓。

后来在第一次天地大战期间,伏羲在研究道法玄术时突有奇想,如果人的灵气是由心血灵气转换而来,那么充盈天地之间蓬勃的九行灵气又从何而来呢?难道天地也有道心?带着这样的疑惑,他还真的悟出了新的灵术大道——天地灵术。顾名思义,天地灵术所用灵气并非来源自身,而是天地。伏羲认为天地与人一样有道心,只是不知道它在哪里,也可能无处不在。人之道心有灵脉相连循环周身,灵气通行其中,并在十二个特殊部位形成明显的集聚现象。而天地之道心同样也有天地灵脉与之相接周而复始,那么也必然存在类似于人体灵脉的情况。后来伏羲部落的一位大贤焰羲对他的发现进行了总结,著述《十二灵泉》和《天地灵术》,并在战争中全面推广开来,使得人人皆可习灵术,引发了轰轰烈烈的灵术革命,一举扭转了两界的战局。后来人焰羲对《十二灵泉》做了小小的修正,即从“天地之间有十二灵泉”更改为“天地之间有无数灵泉”。进一步使灵术在民间普及。

实质上天地灵术是通过调整自身灵泉的震动频率与天地灵泉形成共振,从而误导天地灵脉将灵气汇入人体灵泉,进而为人所用。两者震动的频率越接近,所施展的灵术越精纯越强大。但由于人们对道法的感悟参差有别,能够使用的灵泉数量也不一而足。反之,灵泉数量也能够反映人们在道法上的天赋,所以当他们见到青衣女孩竟能启用十二个灵泉时自是倍感震撼。

数千年来,天地灵术一直独占鳌头,是人们使用最多也是最主要的灵术派系。但在个别领域,天地灵术却一直无法和道法玄术相提并论。譬如医用灵术这块,虽然以天地灵术为基础发展出了极其庞大的灵术体系,但它们的治疗效果都远远不及道法玄术,个别时候这种差距甚至到了难以接受的地步。因此红绫居在这方面完全放弃了天地灵术,转而研发出了用之增补她人灵力的备用手段。

眼下木姐姐正是借助此法来减少施展柔绫术的消耗,因为她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要救很多人,还有更重的伤者等着她,灵力能节省一点是一点。有时候她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决定,对部分重伤患者只进行麻醉而放弃救治。这其实也算一种仁慈,因为她们是最后的希望,如果她们都没法,那便是宣告了士兵的死亡。等待死亡是一种残忍的酷刑,好在他们可以无知无觉的死去。只是对活着的人来说,做出这种抉择往往是异常艰难和痛苦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青色光芒逐渐敛去,少女的脸上不再有因痛苦而浮现的扭曲,代之以安详平静的面容,仿佛在摇篮中进入甜美梦乡的婴孩,颇惹人怜爱。

“木姐姐,她的手臂。”

女孩每看一眼那条没有血肉只有骨头的胳膊,都会害怕得使劲攥紧裙角,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逃离这里,可又想到这些战士无惧生死地在外面和敌人搏杀,保卫着这个国家,保卫着这个国家里的每一个人,其中她也是要被保护的人,一想到这她的目光立刻变得无比坚定,她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而且应该这么做,于是哀求着木姐姐把她带了出来。木姐姐不愿伤她的心,但更不愿让她到见营帐里的惨状,于是便来到了最外围的区域。这里聚集的伤员一般是不太重的,平常都由民医们负责,她们很少会过来,除非灵力尚且充沛,但这种情况极少出现。当然,木姐姐今天出现在这,算是个例外。

只见木姐姐指尖流出一道青光,比起先前浓郁了不知几多倍,简直就像一条流淌在空气中的小溪。青芒像注入湖泊一样缓缓流入少女的小臂,慢慢填补上面失去了的血肉,肉眼可见里面有血管经脉缓缓成型。这时木姐姐从怀中取出一块特制的白色丝巾在小臂上轻轻地缠绕了几圈打了结。

“好生休养。”她对少女的母亲交待。

女孩见此,含泪而笑,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帮木姐姐给另外三人和苍於凤治疗,之后又马上奔去其他伤者处去了。

......

哀戚的月光洒落城中,那些没有被命运眷顾的人,永远地长眠了下去。

在一处屋舍,两个士兵用一副担架抬着一人走了出来。门口有两位妇人在等待,是死者的家属。当看到丈夫的遗体时,年轻妇人险些晕厥,她的母亲迅速将她揽入怀中,无声地安慰着可怜的女儿。

两位士兵嘴唇颤动,终于没能开口说点什么,显然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生死离别了。是啊,这是第几次了呢?自从战争开始的那天,他们就一直在做同样的事情:把战士们的遗体送往国墓安葬。无论政府还是国民都一致认为不能采用朱襄军那样乱葬的方式对待为国捐躯的烈士,他们应该按照冰虞人的丧葬习俗沉眠于国墓。为此中央下达命令,召集一批志愿士兵组成国葬队伍。刚开始,士兵们总是试图劝慰家属,但随着战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说话,或者只说一句话了:

“斯人已逝,国士永存。”

“夫人,该启程了。”

说完,也不顾家属愿不愿意,抬着遗体就往北走,最终汇入一条人山人海的大道。

这条大道直通王城北侧,爆发战争以来几乎每天都是人潮涌动,但整条大道都沉浸在悲伤肃穆的氛围当中,庄严而凝重。行在大道中央的,正是运送遗体的国葬队,以及随行的家属。道路两侧立满了行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人们在沉默中目送着这个国家的英雄走完最后的行程。

这条大道名为“墓陵道”,通向冰虞城偏东北方的一片低矮群山,那里是冰虞国的国墓所在,名为“国陵”。

远远望去,陵园一片雪白,仿佛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铺了满山的白毯,但其实那是盛开的白色红绫花,遍布整个陵园。冰虞人崇尚白色,对生者能够带来安宁,对逝者则能带去安息。

陵园规模非常庞大,由数十座平矮的群峰组成,一峰为一陵,其间被溪流分隔。这些小溪从贯穿冰虞城的红绫江上游引来,盘根错节交织成某种奇特的形状,只有从空中俯瞰才能窥见冰虞人的忧思——一朵盛开的红绫花。红绫花是冰虞的国花,共有九种颜色,代表着人们不同的情感。人们说“红绫有情,彼岸无殇”,因此,这种白色的红绫花也被冰虞人叫作“彼岸之花”,穿行在其间的溪流则称作“忘川”。

送葬队伍抵达陵园后,在国葬队有序的安排下遗属们在墓园门口散开,前往逝者生前便已选好的墓地,在他们自愿加入军队时,这块墓地就在等待着他们了。

那位夫人双眼已经哭得浮肿,她跟随丈夫的遗体一步步走到这里,一路上非常坚强,但或许是在内心欺骗自己:他只是受了伤昏睡了过去,明天还会和往常一样醒过来的,还会像往常一样朝她微笑拥抱她亲吻她,可当她踏进国陵的这一刻,一切的幻梦仿佛使迟到的悲伤愈加撕心裂肺,夫人举步维艰泣泪如血。她的母亲在身旁陪伴着她,望着眼前的陵园,悲从中来,她的丈夫在半月前就已慷慨赴死。

两位士兵将遗体轻轻地放到忘川河边,然后,在母女身后静静伫立,等待着她们吩咐。

夫人猛地扑倒在丈夫身上,凄绝痛哭。山川林木,走兽飞禽,无不悲恸。

一位士兵走上前来,夫人制止了他。

士兵默然点头,与他的同伴对着地上捍卫祖国的勇士深深鞠了一躬,又对着母女俩行了冰虞人只对亲生父母才会行的大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若按以往,他们会主动帮助家属完成安葬,然后回到军营,继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斯人已逝,国士永存。

夫人俯下身吻了吻丈夫冰凉的嘴唇,仿佛最后的希冀破灭一般,泪水再次决堤而出。许久,她勉力振作,将他轻轻托起,抱入怀中走到忘川河畔,褪去他的衣衫,洗净他身上的血渍。在其他地方,遗属们也像夫人这般为亲人作着洗礼,也是最后的饯别。

忘川河中洗净凡尘过往,此时此刻,这朵流淌在白雪间的红绫花变得格外煞红、悲悼和愤怒。

她为丈夫换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衣服,抱着他走过河上名为“奈何”的石桥,去往安葬的墓地。母亲从袖中取出刚才士兵交给的一枚火红凤翎,将它交到女儿手中。夫人静静凝望了一会儿,转念之间,翎羽上燃起烈焰。她走到被灵气托在半空的夫君身侧,微笑着做最后一次吻别,然后将翎羽放在他的手心。

转瞬间,只留下一团灰烬和一缕淡淡的青烟。这时,她凝练灵气凝聚出一个精致的小罐,外壁上甚至被她刻上了往日相亲相爱的情景。然后将丈夫的骨灰小心翼翼地装在里面,怀抱着走到一块墓碑前。墓碑尚属一片空白,此刻却已有了主人。她在碑上艰难地刻下夫君的名讳以及生平年月:“夫冰虞氏涛,娲元九纪九百四十三年河涨月夋子日至九百六十九年花影月燧火日。妻冰虞氏静立。”

然后她用双手在碑下挖出一个小坑,把陶罐小心地放了进去,一点一滴地掩上土壤,又接过母亲递来的红绫花种子种在上面,顿时一阵抽噎。平复下来后,她与母亲出了陵园。她先将母亲送回家中,自己则去了军战府,那里可以报名参军。

原本依照冰虞的习俗,在今后的时间里,她会回忆丈夫的一生并将之写成文字镌刻进墓碑。墓碑本身是一个小型阵法,足够容纳数万文字。平常时候文字会隐没碑中,但只要动用与之联系的陵牌催动,文字便会一行行地浮现出来。而那个由灵气凝练的骨灰罐三日后便会消散,届时他的生命将滋润着红绫花茁壮发芽,绽放出纯白的花朵。

冰虞人以这样奇特的方式怀念逝者,都说:“忘川河上奈何桥,红绫花下彼岸人”。

这便是冰虞国的“红绫花葬”。

但是冰静夫人此刻已然无心怀念,或者她认为战死沙场才是对丈夫最真挚的怀念。

夜里的冰虞城很是寂落,许多往日繁华的街道都只零星闪烁着灯光。只有通向军战府的大道上明灯依旧,而且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显然他们都是来报名参军的,人群从军战府门口一直延伸到数里之外。他们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参差不齐,有的衣着华贵有的衣着朴素,有的一身文雅有的一身粗粝,在等待的时间中,他们讨论着今日的战局,有时会爆发出激烈的争论,但都洋溢着一种此前没有的东西——自信。

“姓名?”

“冰静。”

“修行灵气?”

“虚水系、浊木系。”

“入府登记。”

“谢谢。”

负责报名事宜的军官身旁侍立着一位文静的女性文官,她打量了冰静一眼,然后迅速翻查档案,立即附耳对军官说了什么。军官大是惊讶,赶紧招来站岗的卫士吩咐。

那卫士一个箭步消失在府内。  27083/11054376

女孩立即闭目冥想,感受着体内的十二灵泉,按照木姐姐的教导依序震动各个灵泉,当即从手心中涌出一片青色光辉,配合着木姐姐的引导,这片光芒徐徐汇入她的手心。女孩看到,自己的灵气也是青色,但与木姐姐相比暗淡了好些,幸好经过木姐姐的手心后,变得和她的一样精纯了,这下小姑娘才终于放下心来。

旁边的几人望着这一幕,对冰虞人来说本该是已经司空见惯了的,但当亲眼目睹时,心中还是很受震撼。

她把手心轻轻抵在少女胸口,一层淡淡的青光从中涌出,将少女包裹了起来。

“柔绫术需要浑厚的灵力基础,而且要对道法玄术有深刻的感悟才能顺利施展,你刚领悟尚且生疏,强行使用不仅虚耗灵力还达不到治疗效果,得不偿失。”女子循循教导,“现在起改用天地灵术。还记得姐姐教给你的吗?”

(四)红绫花葬

“仑泉、玄骨、朝迎风,昆海、幻血、暮还松,临缺、承暗、身破虚,比圆、启明、心断空。”女孩立刻回答。

“好,接下来按姐姐说的做。玄骨、幻血、身破虚、启明、仑泉、心断空、昆海......”

“是啦,木姐姐。”

一个中年男人背靠着树干仰着头坐在地上,双目望向漆黑的夜空。几颗星星挂在天穹,光芒有些暗淡,一闪一闪地仿佛下一刻就要隐去。男人的双臂无力的向下低垂,上面勒紧的布条已被血液浸红,鲜血凝在指尖,一滴滴坠落,偏又有片树叶在那里,发出沉闷的回音。在他身侧,倚靠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面容正如悬挂在天上的那轮明月般惨白,额头上暴起青筋,胸口前有几道深深的爪痕,显然是朱襄军的灵兽金阮熊遗留下的,爪痕深入骨肉,虽然止住了血,但疼痛哪里能止得住,可他偏强忍着默不作声,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抽搐扭曲,双目固执地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白色城墙。

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身上依然披着战甲,血迹斑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可怖,她正照料着昏迷在地的女儿。她的女儿全身被浓血覆盖,已分辨不出哪里是新流的哪里是结痂的,右小臂上赫然残留着金阮熊的牙印,上面的血肉已连同护甲被金阮熊撕咬去了,清晰可见被血液染红了的骨头和森森然的血肉断面,即使已经昏迷,脸上还是会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时时抽动,口中偶尔呢喃着什么,眼角淌过几滴热泪。旁边还有几只灵兽苍於凤匍匐倒地,都是伤痕累累,流出的鲜血把羽毛都粘连了。它们痛苦地嘶鸣着,一声哀过一声。其中一只用头蹭着少女,眼里泪光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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