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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 作者:米运刚唐兴禄刘延刚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2-08-03 22:39:07
  • 字数:21380字

“我咋逗你开心了?”秦达礼不解。

“你的先生在陈家冲设馆,陈家冲可在麻城,麻城到陕西多远?”金娃不知麻城距陕西多少历程,但他知道两地一定相隔很远。

河岸上,一个挑水的青年久久地看着河水出神,河水中一群鱼儿在争食。他丢下一块土豆,一条鱼儿先游到土豆边,嘴在土豆块上触了一下,又迅速的退后,见没有危险,又游了上去,张嘴咬了一小块,见无异样,一群鱼儿都游拢来争食。

“唉!”青年叹了一口气,扁担一放坐下来。几粒砂石滑落水中,鱼儿受惊了,四散而去,许久不见动静,这才又游了回来。

平遥县西边边境处,有一道高高的山岭,岭上少树木多石头,岭西北的凹处,散居着几户人家;岭下有一条河,河水时清时浑,河对岸有一条官道,官道上人来人往,时时还有人扬鞭跃马飞驰而去。

“三叔,你逗我开心么?”金娃看着秦达礼说。

“金娃,我们这时不能走啊!黑姑的娘已病成那样,黑姑又救过我们,我们能丢下她们吗?”秦达礼说道。

金娃不做声,但心里却在嘀咕:丢不下?丢不下黑姑却拿她娘做幌子。黑姑是漂亮,八成两人早好上了。不然咋冒死也要背着她渡河?都说二叔贪色,哼!都差不多。

“就你小子心眼多,你知道那教习是哪里人?快挑水回去!”

“我们往哪儿走嘛?”金娃仍茫然地看着河中,土豆争食完了,鱼儿都游到别处去了。

“我都了解清楚了,官道那边山岭中,有一条小道可走。过两个县就到陕西,陕西云台书院的山长,是大儒,顾炎武的传人,一个极方正的学者。他手下有一位教习,是我先生的同窗,我们先投他去。”秦达礼悄悄说道。

黑姑的娘得了痨病,发了炎,本来就气息奄奄。黑姑去看舅舅张癞子又被抓了去服徭役。思念女儿,又断了汤药。女儿回来了,但得知兄弟死在矿井,病情更加重了。黑姑的毒疮受了感染,发了炎,黑姑也躺在床上起不来,浑身发烫。眼见得花容憔悴,秦达礼心里十分焦急。

金娃也感激黑姑母女,这几天再没有吃黑豆饼了,自己主仆二人可是逃命之人。

金娃刚挑水回屋,门外来了一个走方郎中,手中摇着玲子,口中喝道:“专医恶疮恶毒!”

“等她们好些了,我们就走。不然等黑姑的疮稍好些了,能伺候她娘了,我们走也放心了。”秦达礼边洗衣服边说。

郎中十分认真地查看黑姑的疮。

“这疮能治吗?”金娃问。

“这世上还没有我王一刀治不好的疮,但不知这疮你是想根治还是治一半留一半?”

金娃一听来气了:“谁生了疮不想根治?留一半解闷么?”

黑姑听了郎中的话也觉得奇怪,问道:“怎么叫根治?怎么叫留一半?”

“根治就是要挖出腐肉毒素,这就痛些;留一半就是只敷药不挖腐肉,这样治时不痛。”

黑姑想了想说道:“长痛不如短痛,请先生给我挖了腐肉吧!”

郎中点了点头,叫金娃:“把你姐姐按住!”

金娃犹豫了,黑姑显然已是三叔心爱的人,要按得叫三叔才行,我能按么?

郎中王一刀发火了:“磨磨蹭蹭干啥?按你姐姐都不敢,还敢按别人家的姑娘么?”

“金娃,你把我的手按着就行了!我怕一会儿手乱打。”黑姑说。

郎中王一刀从包内取出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明明亮亮的几把尖利小刀,先在疮口上擦了一些药水,取出一把刀,在火上烧了烧,一下子划了下去。

黑姑“哇”一声大叫,头上,身上,汗水直冒。

这时,又一个少年叫着“姐姐”跑了进来,帮金娃按住黑姑另一支手。

“咬住被角!”郎中命令道。

黑姑便狠劲咬住被角,两只手拼命舞起来,金娃使劲将黑姑的手按住。

黑姑的叫声传到了河边,秦达礼一听,急急跑上来。可到门口,听见里面的说话声音。

“妮子,忍,忍一忍,郎中在,在救你。”黑姑的娘说。

“别怕,一会儿就好了!”陌生的声音。

秦达礼将跨进的足收了转来。逃命的人,不得不警觉些,便悄悄坐在屋后的柴垛旁暗暗为黑姑使劲祷告。

“好了,这是十天的药,你给你姐姐每天早上换。到第十天,新肉长起来,就好了。”

王一刀低头接过钱,收拾着刀具包。

黑姑声音微弱央求道:“先生,请您给我娘看看。”

王一刀前来号了号脉,摇了摇头说:“本郎中只医恶疮恶毒,不能医治痨病,实在抱歉!”说着便背着包拿着玲出门而去。

走出门的王一刀口中却在嘀咕:“口音对,人不对!”

这天晚上,黑姑的娘突然大口吐血,秦达礼和金娃忙着伺候,黑姑也要起来,秦达礼不让。“你起来不得,伤口挣裂了咋办?”可黑姑还是爬起来到了母亲身边。

“妮……妮子,我……我走了……走了以后,你,你就跟秦……秦公子去。”

“娘,我不走!”

“傻……傻妮子,跟……跟着他……我放心,你……你叔叔他……他们会……会给我烧……烧纸的。”

黑姑的叔叔和堂弟闻风赶了来。

“他叔……,我想……让妮……妮子跟……跟秦公子去……去。”黑姑的母亲用仅剩的一口气说。

“嫂嫂,放心,我这几天看得清,秦公子知书达理为人正直,黑姑对他也是一往情深,他们在一起,我也放心。今天我赫德云就做主,把黑姑许配给秦公子!”黑姑的叔叔诚恳地说。

原来黑姑姓赫,这黑姑应该是“赫姑”吧!秦达礼心想。

“大叔,不……不可。这事得由我父亲做主。”秦达礼心中虽爱黑姑,可突然摆明,又没有父亲的同意,这事怎么能行。

“秦公子,前天听了你的情况,你回湖广麻城只怕不是近些时能够的,再说你家中没有定亲,我嫂嫂已这样了,事急当从权嘛!不然,不然黑姑的娘不能瞑目。”

黑姑也眼巴巴的望着秦达礼,金娃先前不愿三叔跟黑姑在一起,怕累赘,这时却希望他二人在一起,轻轻说:“三叔,答应了吧。写信回去不就行了!”

秦达礼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圣人门徒,不讲太多的繁文缛节,叔叔我做主,就在你娘面前成礼,好让你娘安安心心地走。”

秦达礼、黑姑便双双跪在床前,行礼中,黑姑的母亲就咽气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安葬了黑姑的母亲后,秦达礼就向黑姑的叔叔辞行了。

“黑姑娘刚刚过世,黑姑的伤也还没有好,你是逃难之人,难得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略略休整一下,怎么这么急就走?”叔叔不解。

“叔叔,给黑姑治疮的郎中,我感觉不对。”说着,秦达礼把听得的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情况紧张。

叔叔说:“听你那么一说,走了也好。他的人不知啥时就来了,不可不防。”

“我们走后,万一狗官来找人,你的麻烦怎么办?”秦达礼担心地问。

“不怕,我倒是担心黑姑的创伤。”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把我家的毛驴牵去,她坐上创伤摩擦小些。你到了云台书院就找周一村先生,他既然是你先生的同窗,想来会照顾你的,我这里还有一封信,到后就交给他。”说着,拿出一封信来。

“山长顾印明先生是顾炎武先生的孙子,有乃祖风格。当年,顾炎武,王夫之和从台湾郑成功处来的陈近南谈了几天几夜,顾炎武王夫之先生还给陈近南发展的会众命名叫‘汉留’,取我大汉民族虽遭鞑子掳虐,但毕竟留子孙,总有驱除鞑奴重建我炎黄子孙家国的一天之含义。虽然七八十年了,但‘汉留’组织现在到处都是,四川、湖广更多。都在秘密进行反清复明的活动。你这么一身才气又正被朝廷以‘天地会反贼’罪名缉拿。印明先生也一定会帮助你的。”

“谢谢叔叔!”秦达礼叩谢道。

“唉,退隐二十多年,心中还常常想起他们。去吧,去吧!”

黑姑被艰难地扶上驴背。三个人下得山来,淌过河翻上山岭,就消失在岭上树丛后了,叔叔这才起身回屋。

正如秦达礼所料,三天后三角眼肖知县就亲率一队衙役,在王一刀郎中的带领下进了黑姑的家。

由于是“天地会反贼”朝廷要犯,由于秦达礼与蒋峰戏弄过三角眼肖知县,由于李向、李福莫名其妙从狱中消失,公仇私仇集于一处,三角眼岂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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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出马?

落空后的肖知县狠狠的骂了王一刀,“既然想得赏银为何当即不报告,你难道与秦达礼是一伙的?你还真心的为那女人治好疮,你是卖弄你的医术还是有心帮他们跑掉?”

王一刀吓得连连磕头,“我听声音,是湖广口音,看人面又不对,这人鼻上无痣,且只有十八九岁,我哪敢报?也就认真给她治疮疗毒了。前几天我还不放心又返回来,才见到那个鼻尖有痣白净面皮的人,就立即来报告了!”

“哼,这奖赏你还想拿吗?”三角眼肖知县问王一刀。

“不敢,不敢,待我再查。抓住真身了,老太爷再赏我不迟。”王一刀磕着头说。

肖知县看了一眼王一刀,抬头紧盯着河对岸的官道和上岭的那条小道。“王一刀,你知道那条小道通向哪里?”

“过两个县,就是陕西地界了。那路难走,他们中还有患创伤的女人。他们会走那条路?”王一刀疑惑地看着那隐隐一条细细羊肠般的弯弯曲曲小路。

“你除了治疗恶疮恶毒还会啥?你就顺着那条道访下去!”肖知县对王一刀说了后便带着人马回县衙去了。

云台书院坐落在云台山上的苍松翠柏中间,紫红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彩,山门上方方正正的鼓凸着四个颜体朱红大字:“云台书院”。门上,几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正手握书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山门前的石阶道上,来了两男一女,一个男子眉清目秀,高挑身材,白净面皮,鼻尖上一颗绿豆大小的痣;女子头上裹着一方绿色布巾,坐着毛驴;后面的青年虎头虎脑,背着一个包袱。

来人就是秦达礼一行。

“请问,各位兄台,周一村先生在吗?”秦达礼向几位讨论着的秀才深深施了一礼。

“哦,这位兄台找我们周先生?请问兄台怎么称呼?”一个年长一些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的秀才问道。

“回兄台,小可姓秦,这儿有一封信,请兄台转呈周先生。”秦达礼将信双手递与秀才。

小胡子秀才进去后,一会儿就出来了,“秦仁兄,周先生正在书房,快请进。”

秦达礼三人在秀才的引导下,进了书院。

书院很大但很静,除偶尔从书房中传出几句吟哦声,就只有树上的鸟唱蝉鸣了。

正厅有一幅很大的孔子圣像,圣像前干干净净,既无香案也无经幡。秦达礼看见了圣像,忙上前在一个蒲团上跪定,磕头。一时许多遭遇许多委屈齐涌上心头,泪流满面了。就像小孩子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就扑在爷爷怀中,哭诉后心中才得平静。

哪知一位灰发先生已缓步从侧旁书房中踱了出来,走到秦达礼身后。小胡子秀才要叫秦达礼,灰发先生伸手制止了小胡子秀才。

秦达礼由默然流泪到抽泣出声,遭了许多难他都没有流泪,今天却哭了。黑姑、金娃鼻子也酸了,可见到灰发先生在侧便强忍住了。上前拉起了秦达礼。

秦达礼见灰发先生慈祥地注视着自己,料想这就是周一村先生了,“师伯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更咽地说着拜了下去。

灰发先生一愣,旋即扶起秦达礼,“起来,起来,赫先生荐了秦世兄来,老朽很高兴。来,坐下喝杯茶,好好歇一歇。明天上午顾山长回来,老朽我带世兄去拜见他。”

“谢谢师伯!”

第二天,周一村先生领着秦达礼拜见了顾印明山长。山长书房内简洁雅致,壁上一副顾炎武的亲笔中堂十分醒目。顾印明山长须发皆白,高高个子,身子十分硬朗,正忙着写什么。听了周一村先生介绍后,说:“秦世兄,少年英才,老朽佩服,容我明日请教。一村兄可先陪秦世兄到云台书院四周转转。”

回到周一村先生书房后,周一村却向秦达礼施了一礼道:“秦世兄,有一事不明,可否赐教?”

“师伯请问。”秦达礼忙起身还礼。

“世兄与老朽素昧平生,世兄却怎么以师伯相称?”周一村十分茫然地问。

“师伯不知,弟子是湖广麻城秦杨湾人,弟子的授业恩师是陈家冲的陈一鹤。陈先生曾对弟子提起过,说千里外的云台书院有一位满腹经纶的名儒叫周一村,少年时曾同窗读书,故而尊称师伯。”秦达礼缓缓说道。

“啊!原来是故人高徒。秦世兄,陈一鹤先生还好吗?”周一村十分高兴,脸上大放红光。

秦达礼点头。

门边的金娃相信秦达礼不是寻自己开心,可仍感到纳闷:相隔一千多里地,怎么会是同窗。

像是专门回答金娃,周一村对秦达礼说:“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家严在麻城任县尉,与陈一鹤同一馆读书,由于年龄相当,也由于对圣人的中庸之道的推崇,更由于都持有读圣贤书,为功名不为当官发财,我二人意气相投,如亲兄弟般。家严离任,二人偶有书信来往,讨论诗文时政,却再未曾蒙面。想不到,他还常提起了我,惭愧,惭愧。”

不止金娃明白了,秦达礼也明白了。

秦达礼目光一闪,他不仅明白了周一村先生的过去,更被周一村的一句话振动得心鼓雷鸣:读圣贤书,为功名不为当官发财。

“我在云台书院几十年了,山长顾印明先生对我礼遇有加,一直不曾离开过。去年拙荆去世,我有些心懒了,原想明年开春后下山各地走走,我很想到麻城去看看老友陈一鹤。”周一村两目深深,似在回忆已过半世的故地、故友与故情。

“师伯,太好了。到时我修一封家书,烦请转与一鹤先生,并请他老人家代转家父。”

“一转再转多麻烦,你为何不给你父亲直接写书信?”

“师伯,染上‘天地会反贼’我还敢直接寄家信吗?恐怕家书一到,家父乃至全家人就该锒铛入狱了。”秦达礼神情又陷入沮丧。

天刚亮,顾印明山长、周一村先生一同到了秦达礼黑姑夫妇住宿处。秦达礼慌忙出门相迎,金娃忙着敬茶。

“秦世兄,实在抱歉,昨日为赶一篇送交朝廷的文章,拟了四十八条,子时才完,怠慢了世兄,老朽今日特来谢罪。”说着就是一揖。

秦达礼一听,慌忙跪下,“山长的话折杀学生了,学生怎么敢当!”

“起来,起来,我们都不客套了。你的事一村兄给我说了,可敬,可叹,可恨,可惜!”顾印明山长白发颤颤,扼着腕说。“观当今天下这种事发生的太多,从我云台书院出去的学子,乡试、省试都居榜首,占鳌头的人,可殿试时却也名落孙山。而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却能高中,你说奇不奇怪?”顾印明神情激动。

“其实也不足为奇。”周一村接过话头说道,“年轻时曾读过山东落第举子蒲松龄的一篇文章,说一个瞎子,最善于用鼻子嗅文章优劣,好文章嗅得来全身舒畅,脉络通泰;差文章嗅得他呵欠臭屁连连。举子门都想通过瞎子嗅自己的文章看自己能不能高中,预测一下,心里有所准备。瞎子立即嗅出优劣,夸奖了优秀的,嘲讽了差劣的。哪知考后放榜,差劣的文章高中了,优秀的文章反而名落孙山。二人又来找瞎子,瞎子大为感叹:‘我瞎子只嗅得出文章优劣,却嗅不出考官的心肠。唉,我是两眼瞎,朝廷中的人连心都瞎了!’当时读了只是一笑,今天看来,蒲松龄先生嘲讽的太深刻了。”周一村叹着气。

这故事秦达礼也读过,读时无意,这时说来,何尝不是?

“秦世兄,凭我经历了几十年的人事,观阅了几千年的王事,当今皇帝不能不说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睿智,果断,仁德,我们不能再以攘夷的观点看待,如果汉人皇帝像那种斗鸡或沉溺于声色歌舞,把朝政把生杀大权交给太监的皇帝,那是远远不如当今夷人皇帝的。我祖父顾炎武先生可能也不会不承认。但近些年他重用的几个人如和珅、络波华一些人,其他不说,只科举就搞得一团糟。大收金银大泄考题,像你说的平遥县那个三角眼肖知县,胸无点墨不要紧,只要有钱,与考官通了关节,无论文章好与坏,没有不中的道理。这可苦了十载寒窗苦读的举子了。更重要的是,这种官根本不在仁义道德,也不管百姓死活,一味贪婪,百姓怎么活?国家怎么办?”顾印明山长说到此,眼中已满是浑浊的老泪。

秦达礼不敢打断山长,续了茶水后,静静地坐了下来。

“身为圣人门徒,我的职责就是教诲学子积极取士为朝廷效力。所以我冒死触龙须,上书皇帝:杜绝陋习,真取仕。于民:让能者上,庸者下,让莘莘学子心中有希望,能努力习先王之道,强国之策,光宗耀祖改变自身,荫泽后世。如此,学风可成。于王道:可发扬光大,不致良莠倒位香臭错列,让圣人学说礼教尽被践踏。于国家:得真学者真能臣,治国以王道劝化以圣谕。不致妖魍当道恶奴专权草包误国。如此,国可兴,学可兴,民亦可兴矣!”说毕,热泪已滚出眼眶。

看得出,顾印明山长对国家,对百姓,对学生是无限热爱寄予深情的,秦达礼虽对清王朝已完全丧失信心,心中还是阵阵发热。

“是啊,山长说得有道理,若朝廷采纳了山长的四十八条,就不会有你与李向、蒋峰的落第,也不会有三角眼肖某等大批文理不通的草包高中,更不会有这些不知廉耻的人掌权愚民了。”

山长、周一村与秦达礼的谈话,深深的吸引了书院的学子,他们或进内或在门外窗前静听,有时也叹息,也激动。那个小胡子秀才紧挨着秦达礼,呼吸浑重,看得出,心中也极为不平。

午时过后,厨房来请吃饭,跑了几趟,大家才散去。

顾印明山长又倒转了回来,问秦达礼“华阴县知县是新科进士,也是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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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人,上月给我一张拜贴,不知这人你认识不?”

新科进士,湖广人?秦达礼心中有些激动,但又有些踌躇,会是他吗?

华阴县衙前,来了两个秀才打扮的青年。一个中等个头,唇上蓄着黑黑的小胡子。一个高挑身材,鼻尖上一粒痣。二人递上一张名帖,上写着:学生,云台书院唐前举;湖广麻城古礼达叩见知县大人。衙役看了看人和名帖,进去了。

一刻光阴后,衙役走了出来,对两个秀才一揖,“知县姚大人请二位后堂叙话。请!”便头前带路,引领二人穿堂入室进了后堂。

后堂门口,站着身着七品补服,个头瘦小满脸机灵的姚知县。二人忙上前行后生礼。知县大人前后左右看了看,这才笑着上前拱手,“唐兄,古兄,请进请进。”

两个秀才进了后堂,姚知县命衙役献上茶后,这才拉着古秀才问道:“刚才进衙时有人看见吗?”

“没有人。”

“走的哪道门?”

“侧门。”

“全部到外面候着,没有吩咐都不许进来。”

“礼仁兄,果真是你。我是说哪里钻出了个古礼达,你真胆大?”姚知县就是姚平子,“礼仁”是秦达礼的表字。

秦达礼也十分高兴地拉着对方手说:“湖广会馆一别一年多了。能在这儿相会,真想不到。这位是云台书院的唐前举兄。”秦达礼将唐前举引荐给姚平子。

姚平子压着嗓子问道:“蒋峰、李向呢?”

“蒋峰一直没有见着,李向与我一起,可到了平遥后又失散了。姚兄,你知不知道平遥县那个知县?”

“知道,不就是那个被蒋峰奚落了的三角眼吗?那家伙心狠,坏肠子多,听说科考前用两千两银子买通了考官的。”

“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与李向就吃了他的亏。”秦达礼把白莲教披发杖剑人和以后的故事讲了一次。

“你们现今已是朝廷钦犯了,可要小心,不要到处乱闯。这县衙耳目众多,不便久留你们。以后,我会来看你的。你们还是请回吧。”姚平子待秦达礼把话说完,想了想,便端茶送客了。

秦达礼和唐前举告辞了姚平子,出城以后,经过一条幽静的小道时,却见一个瓜子脸,柳叶眉,粉嘟嘟的美妇人凄凄惶惶地抹着泪。见有人过来,妇人忙止住哭,用手绢擦眼,好似眼中进了沙子。

秦达礼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刚想上前问,唐前举已走了上去。

“敢问这位大姐,遇到啥难事了吗?需要我们帮帮你吗?”唐前举打量着这位美妇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妇人擦着眼,尽量装着无事一样。轻松地说:“没事,我等我当家的。”又偷眼看了看秦达礼。虽说没事,那红红的眼眶已告诉人:她很难过。

正想再问,妇人却说:“不劳二位了,我当家的已来了。”

顺着妇人的手,果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向这边走来。二人怕男子多心,便告辞了妇人。

走了一截,二人不禁又回过了头,却见妇人与那个华丽男子比比划划说着什么。妇人依旧边说边比边抹泪。又一阵了,夫妻二人才起身进城。

“奇怪,妻子等着丈夫了,用得着这么比比划划说半天么?用得着还抹泪么?多半两口儿闹了别扭还吵着软架呢。这些女人呀,麻烦!”唐前举嘀咕着。

“唐兄,你结了婚就明白了。这夫妻之间可不是一个‘麻烦’说得完的。”秦达礼想起与黑姑的许多事来。

“秦兄与嫂夫人如胶似漆,我看你们那些事啊,比‘麻烦’还‘麻烦’!”说着,唐前举“嘿嘿”笑了起来。

秦达礼一下子不好意思了。

唐前举埋头走了几步,抬起头笑着说:“秦兄,这位知县大人是属耗子的!”

“什么意思?”秦达礼不解。

“胆小嘛,我敢打赌,名贴上如写上你的真名,他肯定不会见你!”

秦达礼一笑,“不会吧,我们可是多年好友,经历过患难的。”

其实,秦达礼也看出来了,姚平子真是怕自己给他添麻烦。也难怪,“天地会反贼”哪个敢沾?当初多亏湘广会馆会长想方设法,才保全了姚平子,现在又沾上去,他不怕丢官丢脑袋?

果然,第三天,县衙就有人送了一个包裹和一封信给秦达礼,包裹中是五十两白银和两套男女衣服。信中写道:“蒙兄台千里跋涉前来看弟,怎奈县衙琐事冗杂,不能常来领教。华阴县小人杂,恐于兄台不便,还请兄台另择梧桐树,以利久远。”

尽管早已料定,心中还是十分不受用。还是患难朋友,这就叫我走了?马上叫金娃进屋。“去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姚平子,就说我秦达礼不会再给他添麻烦!”

黑姑却叫住了,“不能退回去。他只是胆小怕事,送东西来也是好意。又没有翻脸,你一旦退回去,他必然恼羞成怒。我们是逃难之人,在他的地方不能让他恼怒。”

到底是女人心细些,秦达礼想了想,“看来我们是该走了,在这儿住着,姚平子心中不踏实,如顶着雷一般,对顾山长和周师伯也不好,万一出事连累这几百年的书院,连累两位先生遭殃我们的心怎能安?”

“是该走了,明天给山长和周先生说说吧。”黑姑的疮伤已经痊愈,说话做事已十分利索。

见秦达礼三人去意已决,顾印明山长说:“你们想去四川也可,那里人烟稀少,朝廷又在填川,隐下来相对容易些。川北、川东有不少啯噜会,多是无家可归、无田地可耕的人,也有当年陈近南起义失败后流落过去的后人。他们一面设法生存,一面也有人在暗中积极组织反清复明。实在无处去了,这里面也可藏身。”

“据在朝廷在各地的学子告诉我,利州的邢大平,巴州通江的朱可田,果州华云山的倪二杆子,绵州的袁天畴,万州云阳巫溪各有一处是比较大的啯噜团伙,多的有几千人,少的也有几百人。听说虽粗鲁诡异,但认定你是朋友后,却十分靠得住。很讲一个‘义’字。他们中有人的父亲或祖父就是陈近南的部将,也都是很崇拜我祖父顾炎武的!”

说着拿出一样东西来,日光下熠熠生辉。原来是一枚金镶玉嵌的心状物,上面刻有一个“义”字。

顾印明把心状义字的金镶玉交给秦达礼,“这是陈近南当年制作的东西,共三十六枚,他和万云龙及会中重要首脑人物各一枚。给我祖父和王夫之先生各一枚。你拿着遇着啯噜会的冒顶,也许用得上。”

顾印明歇了歇又说道:“我不主张反清复明,但我也不反对他们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我希望他们能好好地活下来,如果你能常劝喻教化他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秦达礼越听越感觉心中无底。

秦达礼走后的第二天,华阴县县衙门就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名帖递进去后,姚平子忙着出衙相迎。

客人中为首的就是三角眼,平遥县肖知县。二人客套了一阵,话语就进入了正题。

“姚大人,你看我们属同年,而今又近在咫尺,却无缘相会。”

“肖大人,光临小县,令我这个小县衙蓬荜生辉。肖大人一定有要事吧!”

二人十分客气。

“闻得朝廷钦犯天地会反贼秦达礼潜入贵县,小弟特来通告一声。”三角眼眨着不停。

“真的吗?天地会反贼秦达礼到了我华阴县?”姚平子佯作大惊。

“千真万确,秦达礼、李向在平遥又与白莲教妖人勾结,被我捉拿到案,不料,秦达礼又逃脱了。我的属下悄悄跟踪到贵县,看见他进了城。”三角眼声音依然不阴不阳。

“这可是一件大事,来人!”姚平子向外喊道。

几个衙役应声进来。

“赶紧封锁县城,挨家挨户地搜,一定要把天地会反贼秦达礼搜出来!”

“是!”衙役就要出去。

“姚大人,不必了。我的属下是三天前发现的,他还会在县城内吗?”

“那就在全县城乡一起搜查!”姚平子底气很硬,因为他派人去过云台书院,得知秦达礼三人走了一天多,这时应该已离开华阴县了。

“姚大人,其实反贼与你是同乡又曾是好友。我真担心这秦达礼到你县衙捣蛋给你带来不便。”

一听此话,姚平子勃然变色,“肖大人,听你这话,莫不是我姚某人藏下了反贼?好,今天就请你的人马把我这小小县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挖地三尺搜上一搜。”

三角眼连忙陪笑道:“姚大人何必多心动怒,肖某也只是为姚大人着想。怕你姚大人跳到黄河洗不清!”

姚平子冷笑一声:“是同乡不假,同路同考都不假,但你可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到了京城,姚某就到会馆表叔处住,怕的就是‘说不清’三字。以后他们来找我,我大半都推诿了。这,肖大人应该知道的。肖大人放心,姚某一旦发现秦达礼等人,一定将之绳之以法或者亲自押赴贵县!”

“嘿嘿,言重了。姚大人,同年又毗邻为官,相互关照相互提醒而已。肖某得到了消息,不知会一声,万一出了事,不是显得肖某不仁不义么?”三角眼笑着说。

“肖大人说的是,是该相互关照相互提醒。真是太感谢了。”话一投机,便执手欢笑。

三角眼走后,华阴县外来了几个剃头的、算命的、医治恶疮恶毒的浇糖人的、取鸡眼的,分散到县衙四周,这些生意人眼睛机警,时时看着县衙中出来的每一个人,个子高挑的年轻人更不放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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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姑见是个中年郎中,坚决不脱衣服。

“傻妮子,生病哪能不给郎中看呢?”黑姑的娘无力地劝女儿。

金娃一听高兴了,何不请这个郎中给黑姑治疮,治好了她可以伺候她娘,我和三叔不就可以走了?忙叫住了郎中。

“你生有恶疮吗?”郎中停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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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我姐姐背上生有恶疮。”金娃把郎中带进房。

“你不是本地人。”郎中狐疑地看着金娃,

“我是本地人,在外吃粮当兵几年了,昨天才回来。”金娃机灵了些,二人进了房。

“金娃,你在这儿看鱼儿玩?”一个高挑身材,略瘦,白净面皮,鼻尖上有一粒痣的青年提着一筐衣服来到河边。

“三叔,你看对面就是官道,如果三角眼来了,我们往哪里跑?”金娃近来老是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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