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我就这么一句话，你到底是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我一个糟老头子，不过一个死的结局，犯不着追着你一个不放。”

这语气听着有点幽怨，有点不甘，有点责怪。

看了看后背挺得笔直，毫不带一丝留恋的少女，深知这是一个不好相处的。

“小妮子，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让一步，现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帮我找到失散多年的孙儿，将我的空间戒指转交给他，便足矣。”

天青子有点气焉，声音也跟着弱了不少。

这个小妮子实在是太难搞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都不要？是傻了吧！

他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报仇，而接受他修为的女人不愿意替他报仇，他更不愿意自家孙儿去报仇，一不小心，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如果早知会被人拉下神坛，他定会早早听从妻子儿子的话，带着一家人，归隐山林，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

“好！”顷洛点头。

他看向顷洛，用着接近请求的语气说道：“小妮子，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看在我已经这么大年纪的份上，你不能不答应我啊！你再看看我这一副残败的身体，再看看我的年纪，你不能不心疼我这无依无靠的老人啊！”

天青子说的声泪俱下，眼见顷洛还不为所动，心肝肺连带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小妮子！”天青子语气便的激动起来，“你过来。”他招了招手。

将灵力输入顷洛的身体，上下游走一番之后，天青子大惊，赶忙松开手，看着顷洛。

“小妮子，想不到在你这种年纪，竟然会达到这样的境界，实在算是天纵之才。只不过，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有人给你使用了醍醐灌顶之法，虽促使你的实力快速增长。”

只可惜，再多的后悔，也换不回重来一次的机会。

天青子心虚，如果渡修为的过程出了什么差错，很有可能就此伤了小妮子的根基，便是大汗淋漓。

可是他哪里有更好的办法？

他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再不找到继承人的话，很快就要带着一身修为而死的毫无价值。

想他曾经豪情万丈，一代英雄，大有指点江山万里的趋势。

可如今呢？

不过苦等命中人来继承自己，甚至还要帮忙寻找唯一的孙儿。

他曾是个家庭美满幸福的一家之主，如今呢？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

哦，也许他并不是无依无靠，毕竟灵渊塔还在供养着他。

可，什么都不能做，仿若空有一身修为的废人一般的生活让他渐渐生出一丝丝绝望。

小妮子来了，验证了药婆婆的预言，带着他的希望，带着他孙子的未来而来。所以，小妮子不能死，绝对不能出事。

“小妮子？”

感受到少女浑身颤抖不止，天青子终是不忍，再次出口问道：“你可能接受？要不……”他顿了顿，有点肉疼地继续道：“我少给你输一点儿？”

“不，请前辈继续，不要停。我能够坚持下来……不用……担心我。”顷洛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紧闭的双眼低落出两条细长血线。

也许，这是泪……

在接受老人深厚修为之时，她隐约看到一副模糊的画面。

天之蓝，海之阔，巨浪奔腾，俊美男人灰袍翩飞，用身体挡住蒙面人所有的攻击，口吐鲜血，血溅大海，红了一方清水。

男人挣扎着站起身来，看到的却是妻子儿子被活活杀死的画面。一个年幼的小孩儿被扔进大海之中，继而被巨大的浪花吞噬。

全程中，灰袍男人毫无挣扎之力，面露绝望，嘴不停地一张一合着，似是在说着什么。可不管顷洛如何用心听，都是无果。

唯独最后一句，“我天青子，生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

画面越来越模糊，直至模糊成一片空白。

强大的力量还在冲击着少女单薄的身体，顷洛只觉浑身好似要炸开一般。

她想摆脱，想要拒绝这外来的力量，可理智告诉她：要坚持，要坚持！现在的苦难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灵渊塔之外，黑云压顶，大有一股塔欲摧的架势。

雷声阵阵，狠狠劈向塔顶，大雨瓢泼，滴打在屋顶之上，溅出曼妙的水花。

天之蓝，海之阔，凌天宫最深处，上首之位，一团洁白围绕着一个人，将那人的真实面容遮掩的严严实实。

从远处看，隐隐能辨别出那人的衣裳是白绿相间的。

无人能看清那人的表情，更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只听他轻说：“还真是一个老不死的。”

他周身的气势仿若浑然天然，不可随意冒犯。微睁的双眸好似看透天下万物一般，知晓一切鬼魅魍魉。

他的腰间插着一把折扇，折扇释放着微弱的白光，发出人声，“主人，你终于觉醒了，终于记起我了。主人，我好开心！”

“闭嘴！”

男人恼怒喝止，“既然我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那么我自会做好我的事。至于那些个敢违抗她的人，我都会一一好好教训。”

天之蓝，海之阔，这是凌天宫的大本营，是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更是万千强者的崇拜之地。

凌天宫换了主人，主人英俊潇洒，气宇不凡，新人上，旧人哭。

此时，作为前主人的天青子已到生命最后一刻。待他将最后一丝修为渡给顷洛之后，整个人哄得一声，倒地，双唇和面色惨白如纸。

顷洛强行将修为控制住，转身，扶起天青子，“前辈，你怎么样?”

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她却生出了一丝的悲伤。又是生死离别，又是一个生命的结束。

“小妮子，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找到我的孙儿。”

天青子一边费力地说着话，一手颤颤巍巍地将一枚青色的空间戒指递到顷洛手上。

“帮我把这个戒指空间交给他。”

另一手用力地抓住顷洛的右胳膊，双目圆睁，浑身紧绷，用力地说道：“你一定要……找……到……他……”

老人的双手无力地下垂，身体一动不动，死不瞑目。

从那双大睁的双眼中，顷洛清楚地看到不甘，怀念，以及丝丝期待。

不甘什么呢？也许是不甘过往的荣耀。

怀念什么呢？也许是怀念过去美满的生活。

期待着什么呢？也许是期待孙儿平安无事，快乐成长生活。

顷洛覆上老者大睁的双眸，闭上。又端正了他的身体，使他端坐起来。

她轻步离开第九层，好似深怕打扰了“熟睡”中的人儿。待见侍女洛七，轻声道：“好好安葬了前辈吧。”

侍女洛七点点头，似是早有所料，除了最初显露出来的一抹悲伤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夜深了，今夜你就宿在这里，明日无痕大人自是会带着你离开这的。”侍女洛七清透的眸子中夹杂着一层薄薄水晕。

“好！”

顷洛离开了，洛七进了第九层。

待看到端坐在地上的老人，浑身顿觉乏力，跌坐下来，跪在老人面前，磕了一个响头。

“宫主大人，请一路走好！顷洛姑娘是个厉害的人，一定能找到你的孙儿的。”

洛颜等在出口处，时不时地眺望着第九层的方向。

在看到顷洛出现的第一秒，便迎了上去，见对方是身上的气势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有点失望。

“不是说第九层会有奖励的东西吗？你的实力怎么好像没有进步？”

顷洛摇摇头，“有奖励的！”

洛颜这才喜上眉梢，陪着顷洛走进房间。

“我要回去了，回到塔主的身边，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洛颜依依不舍地看着顷洛，“我很庆幸自己任性，来参加了这一次试炼。遇到你，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和你交谈，是我的幸运！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可以为自己而活。”

“以前的我只会自欺欺人，害怕面对众人的厌恶。但是见到你之后，我知道这也是我与众不同的地方。我有红眼，我被诅咒，那又如何？”

洛颜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悲。

顷洛想：应该是喜悦的吧。

洛颜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些什么，顷洛都是微笑以对。

这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话，而是最近几日全身心接受修为，耗了她太多精力。

末了，她突然说了一句，“你想要改变体质，进行修炼吗？”

洛颜停下嘴，面色惊愕，久久没有从顷洛的话中醒悟过来。

想要修炼么？自是想的！

可……

她天生便是不能修炼的体制啊，哪里是她说想就能改变的。

她点了点头，“我想，可是我不能……”

“你能！”顷洛打断红眼少女的自怨自艾，“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

“想！”洛颜的语气镇定了不少，态度亦是端正。

“好！”顷洛掏出十瓶灵泉水，外加一瓶洗髓筏脉丹，递到洛颜手中。

“记住，每天一瓶灵泉水，外加服用一粒丹药，尝试着去感受空气中的灵气。十天之后，你的身体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顺利的话，便能够修炼了。”

在洛颜震惊的目光之下，顷洛兀自解释道：“之前就想给你来着，只不过考虑到你正在参加试炼，而在改变修炼体制的时候，你每天都会放若活在地狱之中，痛苦不堪！所以才会等到今日，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我……我……怎么会怪你？”洛颜紧握着丹药和灵泉水，缠斗着音又哭又笑，”谢谢你！”

……

洛颜走了，带着深深的震撼走了。

看着洛颜那仿若走在云端的漂浮脚步，顷洛笑了笑。之后闭着眼，躺在舒适软和的床上。

“小苍苍，你说洛颜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明明初见之时，还是一副不好招惹，别靠近我的样子，现在竟表现出一副小女儿姿态。真是可爱……”

“没你可爱。”

顷洛心喜，想要继续和玄苍说一说话，借此打消这几日天青子给他留下的悲伤，却是没有得到后者的回复。

她气恼，睁开眼，冷不防地便见一身着黑袍的男人站立在她的床边。

男人剑眉星目，薄唇微挑，面色微笑着，看着床上犹如小懒猫一般的女人，“怎么？这一次不认识我了?”

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顷洛根本没有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

她激动地爬起床，冲向男人，抱上男人的脖颈，“小苍苍，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的。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就知道……”

小苍苍？她这是又把自己认成别人了吗？

无尘皱眉，周身涌起一层暴虐气息。他就是他，从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还请不要乱叫！”

“你不是？”

顷洛觉得好笑，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是那个人声音，明明就是那个人，为何他会不承认自己。

她灵魂传音问：“小苍苍，这面前的不是你吗？”

“是！”

“那他怎么不承认?”

“他被抹去了记忆！”

“哦！”

玄苍清楚地听到了少女磨牙的声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识趣地封闭了感官和视觉。

这是魂体招惹的媳妇儿，魂体必须要负责。

而要让他看着另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秀恩爱，即便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但是他表示做不到。

“那你是谁？”顷洛的态度可谓是转变地异常剧烈，上一秒还是一副热情兴奋模样，下一秒便是冷淡如霜的表情。

“那晚，你在万花楼，可不像现在这般无情，说变脸就变脸……”无尘打量了房间内的布置，眼中无波无澜。

“万花楼？”

“嗯！”

顷洛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解开柳烟的心魔，带着后者去逛花楼的事情。

后来，柳烟率先离开。再后来，她好像看到了小苍苍？

难到……

莫非……

不得不说，天青子的实力过于蛮狠，那股力量一进入顷洛的身体内，便开始横冲直撞，大有一股要将她身体冲垮的趋势。

“小妮子，我的实力比较蛮横，你接受的时候会很痛，你且忍着。”

“然，过犹不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如果这次再给你输入过多的灵力，你再接着晋升，未必是件好事。”

他是好心，不希望小妮子刚接受了大把修为，便如鼓胀的气球，嘭的一声便炸了。

“小妮子，你别走啊！”

“前辈，你就放心吧！我自知该如何处理。这次您将修为渡给我，我不会选择立刻晋升，反而会尽全力压制，等我稳固好之前的修为之后，我才会解开压制。”

“好！”天青子赞赏地看了一眼顷洛，随后才将双手置于她的后背，专心将修为渡给她。

顷洛盘腿坐着，双手至于膝盖之上，闭着眼，认真感受着一股异样的力量游走在全身各处。

至于报仇什么的……

他闭上眼，将不甘和苦涩吞噎下，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