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瞧起来年纪也不算很大呀，为何说我是幼女，我年岁也不小了，再过一年，便是我的及笄之年，我便可以成亲了。”颜霜唏嘘道，“公子，你看看我嫁与你可好？”

周钊一愣，有些失笑。

少女转念一想，嘿，她这不就找到了？

她看向周钊的眼神痴迷，多么俊朗深情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好的男人了吧。

她的母亲总是讲说，要找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对你好的男人。

她跟在周钊的身后，宛若一只小跟屁虫，溜达溜达一路小跑着。

“抱歉。”周钊淡淡拒绝道，“我不喜欢幼女。”

他不喜欢幼女？

还真是什么事都让自己碰到了。

估计是会被无语的气到吐血身亡。

颜霜倒是大气，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感到尴尬，反而更加上心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一小姑娘竟然像自己求亲，这成何体统。

周钊又想到了周瑶，那个小丫头赤着脚站在书房中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看就是心怀不轨被发现后假装的。

他晃了晃脑袋，有些气馁。现在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周瑶。

怕是此时此刻的周瑶若是活过来，还真的会再死一次。

开口的是那位看起来极其娴雅温润的中年妇女，保养的极好，娴静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她只顾着轻声教育颜霜，根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周钊。

倒是旁边的中年男子，认出来了周钊后，脸色立刻抻了起来。

他拽了拽一旁的女人，用眼神示意她回身过来。

“小周大人，在下工部颜如卿，我们见过的。”这中年男子很儒雅，留着些许胡须，衣着得体，长着一张书生脸，搞得却是技术活。

周钊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见过的所有人的名单，缓了一缓，迟迟唤道：“颜大人。”

他睨了一眼颜霜，又道：“原来这位姑娘是颜大人家的千金。”

颜如卿神色一凛，侧身不动声色的将颜霜护在了身后，“小周大人，小女日常在家跋扈惯了，若有什么冲撞到周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多多体谅。”

周钊自然是发现了颜如卿的小动作，他笑笑，不可置否，“没有。”

周钊想了想，道：“千金活泼机灵，是个可爱鬼。”

颜霜听到了周钊在夸自己，眼睛亮亮的，闪闪的，眨巴眨巴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见了这位公子就如此的紧张，可是从他们的对话听来，他们应该都是朝中要员。

颜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一旁淡淡的笑着，手还紧握着颜霜的小手。

颜霜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爹娘的心里是多么的波澜，面上却是隐忍的平静，她还小，她不会轻易懂的。

颜如卿谦虚且客气的回道：“大人过奖了。”

他似乎很急着走，说完便要拉着母女俩走。

颜霜好像不想走，她拽着颜如卿，指向周钊道：“爹爹，我想嫁给他。”

一听这话，颜如卿脸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赶紧捂住了颜霜的嘴。

“霜儿莫要胡言乱语。”颜如卿赶紧企图呵斥住自己女儿的胡言乱语。

颜夫人也大吓了一跳，心想女儿家家的，哪能一张嘴就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要嫁要嫁的。

更何况，人家周大人可是家里有郡主的人，女儿嫁过去了，也就只能做小。

颜如卿就算再怎么没背景，可好歹也是工部的二把手，家世清流，怎么就能愿意自己的女儿做小？

不可能的。

想都不要想。

颜夫人也陪着不是：“周大人见笑了，小女真的是被我们惯坏了。”

周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着些许的吃惊。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倒是同周瑶有三分相似。

不着边际，总是能做出来一些让人吃惊的事儿。

他忽然玩笑道：“好啊，你说服了你父亲，我就娶你。”

他冲着颜霜眨了眨眼睛，丝毫不顾一旁颜如卿越来越绿的脸。

颜如卿知道周钊的为人，定然是不敢多说什么的，可是自己家的小女儿也是个活祖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的，他也没招了。

“胡闹！”颜夫人终于开了口，“都是妾身惯的，大人莫要责怪。”她一上来就是斥责颜霜，给了颜如卿一个台阶下。

给了台阶顺坡下的颜如卿接受了这个台阶，拉着闺女媳妇儿抓紧就是溜走。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周钊觉得有些好笑。

颜霜一步三回头，小姑娘好像今天就一见钟情了，依依不舍的瞧着周钊，像是找到了如意郎君。

周钊也贱，还非得冲着人家摆摆手。

陌上人如玉，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人的成熟气息，长相又俊朗好看，给小姑娘迷的那叫一个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他回了府，人也变得正常了起来。明汲可算是没有被他打死，但现在却是被参汤吊着命。好好地一个近卫，硬生生的差点被他打到半身不遂。

周钊虽然表面上看的正常了起来，可私下里做事愈发的古怪刁钻了起来。

他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下人一不小心摆错了琉璃盏的位置都能被他骂个狗血喷头。

整个府中都有些神经兮兮的，硬是警醒着自己着小心做事了更多。

月明汀的人都还没变，依旧每日照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都觉得小姐没死，在他们心中，压根不接受这个事实。

毕竟这么可爱通情达理的主子在这个时代，可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他们还希望有朝一日小姐能够再活蹦乱跳的回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都听说，小姐坠崖后，尸骨无存，还被野兽吃了半截。

周钊没有为周瑶举行葬礼，大家都清楚，在周钊的心里，周瑶还是活着的，可能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大概觉得，不举行葬礼，不祭奠，就证明这个人没死，就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只要有人还记得她，还记得她的名字，声音长相，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她就不算真正的被遗忘。

晋宁最近也很是头痛，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周瑶，又来了一个更莫名其妙的颜霜，事情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愿意给自己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对于几乎成日都找点理由来的颜霜真的是头痛的要命。

颜霜生的好看，十四岁的姑娘亭亭玉立，没有周瑶那么显小，反而出落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任哪个男人瞧了都会心动。

可偏生周钊这个几乎不怎么仅美色，在大街上都不愿意瞧女人一眼的冷酷男人，还真就不管颜霜天天来烦他。

这是出了周瑶以外的，晋宁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感。

颜霜机敏伶俐，又显得格外可爱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人人都喜欢，竟然哄的白易都拿她没有办法。

破天荒的，周钊允许她来做客，来东执院的院子里玩儿。虽然周钊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晋宁瞧过周钊的眼神，那种带着熟悉贪恋的眼神，竟是同看周瑶的那样相似。

白易也不傻，知道自己家大人怕是拿了这个小姑娘当成了小姐的替代品，于是也开了后门，但凡是颜霜来，他必定毕恭毕敬的给请进来，能逗大人开心，便是最好的了。

这可愁坏了颜如卿，整日除了朝中一堆的烦心事儿，就是担忧自己家的闺女天天拿着拜帖跑到人家周府上玩儿。

那周钊是什么人？杀人如麻，极度的阴险狡诈。在朝堂之上，但凡有着与他相悖意见的人，均被他不动声色的找机会找事儿弹劾下去，反驳了人家不说，还非得隔三差五的给人找点麻烦。

也不知道他凭着什么样的魔力，愣是给王上忽悠的五迷三道的，几乎是什么都听他的。

简直快要成了御前的大大大红人。

自己家女儿成日里央求着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做爹爹的，能不担心吗？更何况人家正房已经有了身孕不说。

他一反常态地对颜霜严厉了起来，又打又骂，甚至将她关在府中，就是不允许她偷偷溜出去一步。

颜霜也很会对付人，她从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是在那里静静坐着，不吃不喝，闭目养神，誓死同他爹争论个不休不止。

这可给颜如卿气的，四面楚歌，里外都是刀枪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周瑶这个名字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在府中提起过了，可是只有白易清楚，大人几乎成夜都宿在了月明汀。

他只是贪图那一点找回不来的温暖和气息。

白日里，他处理公务起来毫不留情，杀伐果断，有很多的未结案子统统都被周钊用最快的手段和最原始的方法了结了下去。

那便是酷刑，酷刑，再酷刑。

人家都说酷刑之下必有冤狱，但是周钊不管。

周钊才不管那些呢，他只是一味的跟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似乎都忘了周瑶临终前对她说的话，什么要善良一点，多做好事。

周钊是一件都没有做。

大概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周瑶会回来，总有一日会回到他的身边。

因为他没有变成她期望的那个人，他还等着她回来要了自己的命。

地下钱庄的任老板三番五次的差人过来要要账。

他们要账的人，也不敢闹，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跟周府的管家还有账房先生聊天。

聊来聊去，他们周家的人就那么一句话，让欠钱姑娘来，不然不给。

一分都不给。

回去禀报给任玄的人原封不动的将话传给了任玄，任玄也笑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周瑶不是死了么……怎么找她去要钱啊！

周瑶，不是死了……

吗？

莫了，他扭头看向旁边饭吃的狼吞虎咽的丫头，玩笑道：“哎你说，我的钱，这到底什么时候能要回来啊？”

“要不回来，我这店都没法开了。”

“你说呢？我让你说话，哑巴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搞的是非，不然你快去帮帮我？”

见那人死活不说话，任玄语气陡然变高：

“周瑶？！”

任玄佯装怒道，用脚踢了踢桌角。

桌子微颤，汤羹顺着碗边洒了出来些许，滴答滴答了出来。

吃着正好的少女抹了一把嘴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话还是那样的欠锤。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要去。”

周瑶嘿嘿一笑，晃着被绷带缠满了的腿，悠哉悠哉的，好好地吃着她那晶莹剔透冒着香气的虾饺。

她打了个饱嗝，将碗一推：“不吃了！”

嘿，是了，活生生的，这不就是那个没吃相的周瑶么。

她依旧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周瑶没死，那日的大雨滂沱，她真的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就真的死了。

父亲所希望的，到了她还是没有实现。

极速坠落之下，周瑶阖上了双眼。

大概命就如此吧，又谁又能同原本就被写死的命运做斗争并且光荣取得胜利呢？

她周瑶好像还没有这个本事。

好像还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周瑶听见了耳边呼呼刮来的风声，混着天空中突然下起来的大雨，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爹娘很凶？

看起来，也没有自己凶嘛……

“不要。”周钊干脆利落地回绝道，“你的爹娘呢？”

“我爹娘啊……”颜霜想了想，“我爹娘很凶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替你搞定他们。”

周钊的神情淡漠，句句不提爱，可句句都是爱，让一旁的少女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颜霜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匆忙赶来了一对中年男女，脸上的焦急清晰可见。

他们目标坚定的冲着颜霜冲了过来，忽略到一旁的周钊，轻声呵斥道：“不是说了不能到处乱跑吗！佛门净地，你莫要胡闹！”

周钊打神一看，嘿，来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手，企图同他搭讪道：“我叫颜霜，颜色的颜，寒霜的霜，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可否让我了解一下？”

周钊抬眉，睨了她一眼，好像没有看到她递出来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