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马小飞弯腰捡起路边一块石子，朝着鸟叫声方向扔去。

这一路骑行了快50里土路，有不少上坡下坎的路段。

他有些顶不住了，要歇息一会儿。

赶紧停下来，将自行车架在公路边上。

马小飞只是微微一惊，取下围住脖子的毛巾，擦了满脸汗水。

这一路借着月色，沿途除了个别陡坡，马小飞脚下一直狂踩不停。

山脚下那条江，名叫永昌江，对岸就是县城。

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这辈子不怕鬼，要怕，也只会怕人。

公路边的林子里，突然传出有些瘆人的鸟叫声，跟机关枪似的。

这是一片荒山，方圆数百米，没有一户人家。

马小飞只是听着这鸟叫声烦人。

他也知道，林子里这玩意儿名叫夜鹰，嗓门特别大。

现在，正是夜鹰开始叫春的季节。

“哒哒哒哒……”

进了县委大院，马小飞先在车棚锁好车，而后慢条斯理，爬上了县委办公楼的7楼。

这栋办公大楼，马小飞还算熟悉，1到6层都是办公室，7层除了会议室，还有十几间单间，用作年轻职工的宿舍。

马小飞今晚要先找的人，是方玲。

方玲的宿舍是6号，马小飞见房门半掩，屋里还亮着灯，走过去轻敲两下，并无回应。

轻轻推门一看，屋里没人，干脆进屋坐等。

马小飞想起，自己的童子功，就是在这间屋里破功的。

当时的方玲已非原装出厂，马小飞是她第二任男友。

那还是去年5月份的事，之后，马小飞就没在这间屋里住过。

方玲也只去过龙安镇几次，去过马小飞老家两三次。

两人谈恋爱一年多了，一起滚床单的日子，加起来顶多有十来天。

最近这两三个月，方玲一直找借口，不肯来龙安镇见马小飞。

现在，回到1995年的马小飞，自然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稍后，穿着睡裙和拖鞋，怀里抱着脸盆的方玲进屋后，就跟见了鬼似的，一声怪叫：

“你……你怎么来了？”

方玲只有161公分，垂肩短发乌黑发亮，肤色白里透红，配着一张娃娃脸，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看上去倒是挺可爱的。

马小飞曾经挺喜欢这模样，他对排骨妹完全无感。

马小飞嘴角微微一抽：“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我们早就说好的，你不能到单位宿舍来找我！”

方玲关上房门，放下脸盆，坐在床沿上，瞪着马小飞，一脸气鼓鼓的。

马小飞摆摆手：“不用激动，我只是来拿东西的。”

“我这儿没你的东西，你来拿什么啊？”

方玲以为马小飞在找借口，更生气了。

马小飞淡淡道：“我来拿信，写给你的那些信。”

“马小飞，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这样的恋爱，还有必要谈下去吗？”

方玲根本想不到，马小飞竟然会主动提出分手，顿时有些愕然。

看着马小飞一脸平淡的样子，方玲沉默片刻，轻声道：

“我本来打算过两天给你打电话的，小飞，你这人挺好的，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很抱歉，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那就别废话了，我写的那些信，赶紧找出来吧。”

“我们好歹相识一场，让我留个纪念吧。”

“你想纪念什么？”

看着方玲似乎有些不舍的样子，马小飞只是嗤的一笑：

“这段时间，你一直不肯见我，让我猜猜，嗯……你跟杨威搞在一起了，对吧？”

方玲瞬间一脸怒容：“你胡说什么呀，我跟杨威没什么！”

马小飞淡淡道：“我是不是胡说，天知，地知，你也知。”

“太好笑了，你想分手，好说好散不行吗，还要无中生有，编这种借口……”

方玲走去书桌前，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

又打开另一个抽屉，端出一个铁皮盒子，将里面的信件全倒在床上：

“你给我写的信，全在这儿了！”

等马小飞收好足有20多封的情书，方玲摸了摸胸口那条金项链，又道：

“这条项链，你给我几个月时间，春节前，我折成钱还你。”

方玲现在有没有跟杨威搞在一起，马小飞其实不知道。

今晚见她这般反应，知道自己猜准了。

马小飞摇头道：“不必了，我马小飞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习惯。对了，汪俊是不是在值班？”

“他今晚值通夜班。”

“那就晚安了，咱们之间，就不用说再见了……”

马小飞转身离去，一秒也不想多待。

方玲怔怔坐在床上，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完全没想到，马小飞会猜到她跟杨威劈腿的事。

这才刚发生几天的事，不可能有人知道啊……

杨威跟马小飞是高中同一级的同学，去年大专毕业，家里有点关系，分配到了组织部工作。

杨威没有马小飞个子高，长相很普通，只是家里有些背景，不像马小飞出身农村，家里还很穷。

这家伙明知道方玲是马小飞的女朋友，依然死乞白赖，舔了方玲三个多月，前几天，终于得手了。

离开方玲的宿舍，马小飞先走上楼顶，取出包里那一撂情书，一一拆开，再用打火机点了。

看着它们化成灰烬，被一阵夜风带起，消散在夜空。

马小飞一脚踩灭余烬，下到5楼，去机要局值班室，找到了汪俊。

“小飞，你啥时候来的，见过方玲没有？”

马小飞突然出现，汪俊很是意外。

马小飞点点头：“见过了，我今晚过来，是跟她谈分手的。”

汪俊对此并不意外，给马小飞泡杯茶，再递根烟，有些揶揄道：

“你第一次见到方玲，就急着让我帮你介绍，我劝你别去招惹，这姑娘心思挺深沉的。

你这家伙，就贪图人家长得漂亮，结果如何？

你在龙安，她在县城，离得这么远，现在这样断了，也是好事。”

看着这位个头不到170公分，长相也很一般，在谈恋爱方面一直都人间清醒的老同学。

马小飞吐了一串烟圈，有些不爽道：

“老汪，杨威勾搭方玲的事，你应该知道吧，特么的，你居然不告诉我一声。”

汪俊一脸愕然：

“杨威的事，你从哪知道的，高明告诉你的？”

门卫室前，马小飞递上工作证，说找机要局的高中同学汪俊，还一口报出了汪俊的宿舍门牌号。

门卫大爷爽快放行了。

捡起车筐里剩下的最后半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坐在路边，马小飞点根烟，望着江水对岸，灯火昏暗的老县城。

山坡上，马小飞大汗淋漓，突然有点头晕。

抽完一根烟，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取下BB机一瞧，9点10分。

再有10多分钟，就能赶到县委大院，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下山后，一路江风习习，马小飞脱下早已湿透的背心，擦了身上汗渍，再换上短袖衬衣，这才骑车到县委大院门口。

刚才爬过那一段长坡，上到山顶时，马小飞感觉自己心跳超快。

这是体力快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