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光明、正气、仁爱，这些很美好的东西，还存在嘛？

真正的仁爱不是一时一地，而是天长地久的坚持。

“心中尚有光明否？”

五面神剑消散在铁尸身上，这道剑气化为了流光，化为了教化的手段。

“心中尚有正气否？”

沈诚离得很近，感觉到神魂仿佛接受了一股洗礼。

儒教许多经典，便是用问话形式流传的，圣人问，弟子答。弟子问，圣人答。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言出法随？”沈诚心中一惊，传说上古圣人发言，便是金科玉律，天地为之震颤，规则为之改变。是因为圣人理会到了天地之中的道韵，为上苍开口。

这可是无价之宝，圣人传法，这是无上机遇。那怕只有一刻，也是弥足珍贵。

所敬畏的，便是苍天在上，便是春秋大意。

朝闻道，夕死可矣。

沈诚识海中的《诡异图录》也在欢欣鼓舞，化成了一团流火，化成了黑色獬豸的模样。毛发黝黑如玉，体型如牛，酷似麒麟，却只有一角，双目明亮澄澈，看穿世间妖邪。

并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而是直指本心，这就是儒教圣人的手段。禅宗也有类似的法门，当头棒喝，修行之法，其实大道百种，也互相重合。

前世种种，在铁尸心上倒流，记忆复现。圣人法则，竟然让铁尸灵魂复苏。

河阳城中，兵荒马乱。为了守护一城百姓，他修行了铁尸甲，却终究难逃一败，带着守护河阳的执念，带着一丝不舍。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感念他的世人，竟把他又塑入了神像中。

执念和尸气汇合在了一起，像是一种浓重的悲哀。宁愿战死疆场，而不是化为了这样一种没有情感、知觉的铁尸。时间如飞梭，岁月如流光，自己所守护的一切，都已消散，也是时候离开了。

铁锤敲击在了地上，狂暴的力量在纵横。铁尸恢复了本来面貌，是一个面目粗豪的中年男子。

李道仙的偶身也感觉到了这种狂暴，一寸寸的后退，木须发木刺都从铁尸身上退去了，那沉重浓郁的尸气也开始从铁尸身上退去。

偶身缓缓从铁尸身上退却，却依旧黏在身上不肯彻底退去，黏在了铁尸背上，像一团黑色真菌。

“你只是一滴血罢了，你已经死了。”李道仙疯狂的大吼，他积攒元气，偶身身体一寸寸崩裂，最后化出来一团道则。

是道果，李道仙的诡道法则，一个半人半羊的黑色怪物，咧着嘴，表示对众生的戏谑。快活门的象征，便是一头黑羊。

李道仙的道果离开铁尸身体，朝着圣人虚影砸来。

可惜这圣人虚影竟然自己慢慢消散了，只留下了话语还散落在天地之间。

雷开手上的那一块碧玉，也渐渐失去了光泽，少了圣人的道则，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雷开的面皮上，还是一脸痛苦的神色，这圣人之血所化的碧玉对于修士来说，可是无价之宝，弥足珍贵。

即使他是异物司校尉，也勉强算是一位人物，但再也没有比这圣人之血更大的机缘了。

这是儒教圣人的血，儒教最重教化，刚直浩然。佩戴这块碧玉在身上，能够稳固修行，能够辟除妖邪。最大的作用，还是能消减心魔，能够避免自己心魔丛生。

修行之道，一为代价，二为心魔，三为斗法，都是修士的大劫，一个不好，就要身死道消。修士强大的力量，无穷的法门，一旦遇劫，万事皆休。

这碧玉辅助他顺风顺水的熬过了漫长岁月，躲过了不少劫难。还想着仰仗这块碧玉，迅速拔高，在东都异物司的大比中大放异彩。没有想到，遇到了这快活门的疯子。筹划稳如山，也渐渐是一场空。

没想到为了消灭李道仙，他连这一张底牌都亮出来了。也是李道仙的实力太强，竟然知道这独臂将军庙的最大秘密，实在是无计可施。

终究是血中神魂，要尘归尘，土归土。

只希望这次剿灭了李道仙，东都异物司能够增下来相应的赏赐吧。而且丐帮和鼠灵会都已经烟消云散，这次扫地三尺，也要找一些好东西出来。

碰！

一道灰蒙蒙，暗沉沉的尸气，急如闪电，追上了李道仙的道果。

铁尸将军你的本命尸气，无比沉重。

李道仙的偶身崩碎以后，已是强弩之末，这枚道果，竟然被尸气慢慢侵蚀了。

尸气蔓延以后，活性一点点的丧失。

在这缕尸气以后，铁尸将军的肉体也开始崩碎了，如同烟尘一般，消散在了空气中。他本就是历史的尘埃，如今大彻大悟，本命尸气也全部打在了李道仙的道果身上，便是这样的结局。

士可杀不可辱，战场应该是武人最好的归宿，他在百年以前就该消散了，他不愿意再醒来。

执念一去，心魔万里。

“好机会！”雷开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恢复，先天境界以上的修士，修为精纯，恢复的也比一般人迅速。

绿色的蝴蝶在此纷飞开来，也扑向了李道仙的那团道果，他要抢夺那团道果中的残余神魂。

“我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我是护卫河阳百姓的将军，我不是一具铁尸。我修行铁尸道，是为了保护百姓。”铁尸被那一次次发问给唤醒了，他怎么就从黑暗中复苏了，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铁尸发出悲鸣，他竟然说出话来。

獬豸乃是上古司刑神兽，是离上古人道最近的几大神兽之一。麒麟为人间瑞兽，而獬豸则是护道之兽。獬豸此时感悟到了儒道圣人的道则碎片，便疯狂的吞噬起来。

上古时候，礼、法本来就密不可分，都是上古礼教的一部分，礼刑合一，出礼入刑。后世儒、法源流，都是上古礼教，也是最合獬豸的大道。

“心中尚有仁念否？”

獬豸后来成为了法家象征，但即使是后来的法家，也是脱胎于儒门。法家大圣非子的师傅，便是儒门一位圣人。外儒内法的形式，遍布于每一朝代的过程。

“我的神魂，我的力量。”沈诚心中喜悦，他感觉到了一种稳健和厚重。儒道中的浩然正气，最能坚固神魂，也有助于修行。

‘我所保护的一切，都还好嘛？’’铁尸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的庙宇，看到纷乱的殿堂。

此乃心剑，涤荡神魂之剑。

圣人虚影的朗声发问充斥在此方天地，如醍醐灌顶，如门户大开，如忽见山海。仿佛感到有位慈祥而不缺严厉的夫子，在不紧不慢的问着学生人生真谛，大道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