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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成活

  • 作者:浩气霓虹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2-07-28 19:36:05
  • 字数:7456字

男人重重点头,随后又开心笑道:“你的新衣裳也得买。”

男人的铺子其实就是个寒酸的小药店,靠着售卖一些自己制作的驱寒贴和效果不太怎么出奇的伤寒药为生,往年时候都是在秋分之后碰得上几个大生意,然后供应上下一年的用度,然而今早上刚一开铺的男人却遇见了个面生的年轻人。

破旧的老木门被一位身着灰色长衣长相普通的男子急急推开,也不顾小院中积攒的雨水已经没过鞋沿,灰衣男子三步作两步的来到屋子前,就连那枯黄的油纸伞都来不及收起便扔到门旁,带着些喜意火急火燎道:“他娘,来大生意了。”

屋内,一位在小镇还尚算明艳的妇人穿着带着些补丁的朴素衣服,掀开门帘道:“嚎什么嚎,孩子刚睡下。”

小镇的春雨由来绵密,新生的嫩芽在温柔的雨滴中肆意生长,就连北街陋巷中那一户总得比别人家晚上些时日生长新芽的老树,都在这一场雨水中竭力迎合,娇绿的嫩芽像是顽皮的孩子用额头顶破枯枝,当一点绿意浮上枝头以后,万般生机皆在此刻乍现。

“嗯。”

男子嘿嘿挠头,那憨厚的模样哪像个三十岁有了家室的成熟男人,他咧嘴笑着,一边笑一边回答妇人道:“好好好,慢慢说。”

待妇人将脸巾从脸盆中洗好挂出,男人拉着妇人的手坐到枯黄色的木头长凳上道:“今日铺子里来了大主顾,开口便要六十株上好集尘草炼制的驱寒贴,我算了算,铺子里的存货已经不够了,得去拂云山脉再采才是。”

年轻人开口便是价值六百文的大生意,男人欣喜之余也心下担忧,尽管这一趟生意赚得很多,但需要准备的东西也颇多,哪怕是憨厚的男人也不忘找那个看着面生的年轻人收了一些定金,若不是因为这些定金,男人还只以为这春日已过的第一单竟遇上了一个寻他开心的主。

妇人眉角含笑,嘴上却责怪道:“花那冤枉钱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抛投露面的,当家的你穿得得体就行,毕竟还要经营铺子,太过寒酸可不行。”

想了想,妇人抽出右手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对男人轻声道:“虫儿不是惦记老笔斋那套上好的墨宝很久了吗,难得他真的喜欢念书,到时候就给他买一套吧。”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明明春日已过,天气也日渐回暖,然而年轻人却要得很急,似乎是冻得厉害,要求男人务必在明日中午以前将这六十副驱寒贴交与他。

男人想着驱寒贴的制造并不磨人,索性也就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这不作美的天公却在男人准备上山采药的工具时落起细雨,而那下单的年轻人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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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男人拉起妇人的另一只手,将其牢牢握在同一只手中,妇人的一双柔荑在男人粗糙的右手中显得娇小,而男人的左手摸在妇人补满补丁的衣服上柔声道:“这一单要是成了,也该给你添一件新衣裳了。”

拂云山脉盛产奇珍异草,附近的村落小镇倒是的确有不少人打着靠山吃山的算盘,硬生生借着山脉药草的特殊药理,捯饬出了一些有用的药贴。

往日里,夜幕降临以前的拂云山脉还是能看见很多采药人,但今日因为天气不怎么好的原因,进山的路上近乎不见人迹。

落尘小镇北街寒酸药铺的掌柜李福生今日接到了一桩对他来说仿佛是天大的生意,尽管客人要求奇怪,但李福生还是携着妻子赵婉冒雨入山。

起初时采药还算顺利,但随着李福生与赵婉渐渐深入,那白天雾气并不浓厚的拂云山脉不知怎的竟升起浓浓大雾,直到二人互相间再也看不见才惊觉出了大事,李福生循着赵婉唤他的声音一路寻去,却在浓雾四起的林子里见到了一尊庞然大物。

一尊高约三丈,宽约三丈的粉红色肉球拦在了李福生的必经之路上,然而妻子的唤声就在前方,尽管李福生心下已是害怕不已,但那颤抖的双腿还是战战兢兢的往前挪动,只是李福生下意识的绕过了这尊不见真相的肉球,小心翼翼的生怕引起变故。

此时的李福生心里已是后悔不已,虽说这些年因为落尘小镇北面书院存在的缘故,小镇附近的精怪已经少了许多,甚至竟二十年来都没再听过妖怪害人的传闻,但他始终忘了,这方世界是有妖怪存在的,这般恶劣的天气,当真是被钱财蒙了眼才会冒险入山。

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晚了,这诡异出现在眼前的肉球已经让李福生没了赚钱的心思,他只想快点寻到自己的妻子然后逃离这里。

赵婉的声音越来越近,好似就在身侧一般,然而李福生的身边只有那尊粉红色的肉球,就在这时,肉球动了,连带着肉球顶端挨着的树枝都被一一折断,一个长着獠牙嘴角渗血的巨大猪头突兀的出现在李福生面前,而猪头的嘴中叼着的正是李福生的妻子赵婉。

赵婉的下半身被那丑陋猪头的血盆大口细细咀嚼,而双目已是灰白的赵婉却如同没事一般,仍旧唤着李福生,赵婉的双臂无意识的随着猪头的咀嚼在半空来回晃荡,那身着在赵婉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却像极了临终前招魂的布帆。

正咬着赵婉的猪头好似看见了李福生,它那大大裂开的嘴里满是参差不齐的尖牙,像是等了许久的猎物终于上门,猪头笑了。

此时的李福生已经忘了逃跑,他满眼都是那个被猪嘴咀嚼摇晃半空的妇人,李福生的眼眸不自觉的变得通红,那一刻胆怯被愤怒冲毁决堤,他拿起竹篮里那快要生锈的小铁铲,发了疯似的冲向眼前庞大的猪妖,嘴里更是凄厉一声悲鸣道:“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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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猪妖浑浊的双眼里尽是戏谑,它上下摇晃着猪头,任凭脚边的蝼蚁一遍遍在它身上敲击,而宛如泣血一般嘶吼而出的“杀了你”更仿佛是美妙的天籁,猪妖满足的闭上双眸,变态的享受着这蝼蚁微不足道的反抗。

终究,猪妖乏了,蝼蚁始终掀不起任何涟漪。

李福生生前的最后一幕便是一只巨手朝自己抓来,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年节时燃放的爆竹,“噼啪”作响。

————

“不好了!”

粗犷而又急切的呼喊将陋巷小院中还在熟睡的孩童惊醒,稚嫩孩童伸手揉了揉稀松的睡眼,将那娘亲亲手缝制的虎头帽又往小脑袋上套了套,才轻声唤道:“娘亲?”

屋外无人应和,小家伙也没觉着奇怪,有时候娘亲也会到爹爹铺子里帮忙,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习惯的,然而这时,小院外的老木门被人急促推开,强大的反震力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一位年过三旬的壮汉推门闯入,也不顾雨后初晴小院还有较深的积水,壮汉沓沓步入屋内,正好撞见刚刚起床的孩童。

壮汉快步来到孩童身前蹲下,眼睛有些泛红看着小家伙道:“虫儿,你爹娘......”

壮汉更咽着,好一会儿都没说出口,而尚且八岁的孩童哪里读得懂大人们欲言又止的噩耗,被唤作“虫儿”的孩童呀呀笑道:“张叔,怎么了?”

壮汉身子一滞,别过头去,好像用衣袖在脸上抹去了什么脏东西,随后被虫儿唤作张叔的壮汉回头,搂着虫儿纤薄的双肩笑着沉声道:“小家伙,以后就要靠自己了呀。”

仿佛只有大人才会笑着说出沉重的话语,可惜虫儿听不懂。

尽管张姓壮汉已经是半蹲着,但仍旧比虫儿高出半个脑袋,虫儿仰着头问壮汉道:“张叔,我饿了,爹娘不在家,我能去你家先吃点东西吗?”

壮汉眼眶再次泛红,嘴唇颤抖着忙答道:“能,能!”

————

落尘小镇外,一位身披缟素的孩童对着两个简易的小土坡直直跪下,无措的小手还没学会这些至悲的礼数,脑海中学着张叔教他的动作,双手于额头相交,缓缓拜下......

李福生与赵婉的死终究是瞒不过的,明明前一天还享受着幸福与美满的小家伙,此刻却无助的不敢抬头,他害怕看见那些躲闪的目光,也害怕看见那些怜悯的神色。

那被虫儿唤作张叔的壮汉不知何时从前来吊唁的人群中退走,他的脑子里满是头天夜里的荒唐,那相处了十来年的结发妻子竟以死相逼,阻止他收养虫儿,而一直被他视作懂事的儿子也跪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腿恳求他收起临时的善意。

最终,壮汉在至亲的游说下颓然瘫坐在床,而那相熟的妻子与懂事的儿子却好似在烛光之中手舞足蹈,旗开得胜。

壮汉退到远处,在一个莫不起眼的角落朝着那相互依偎的小土坡深深鞠躬,嘴里更咽道:“福生哥,是我张六对不起你。”

也不知何时,前来吊唁的人里多了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年轻道人,他越过人群来到披着缟素的小家伙身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额前的碎发道:“跟我走,我能让你活下去。”

(本章完)

.

妇人临出门时还不忘看向那遮了门帘的里屋方向,她挽过男人的手轻轻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虫儿睡得正熟,就不唤他了。”

————

已离去。

“那意思就是需得今日进山?”

正直春日。

妇人面露忧色,随即从一个破木柜中翻找出一套许久不用的采药工具对男人道:“我与你一起去,虽说拂云山脉的雾只会在夜里迷人眼,但今日这雨也是不小,若是迷了方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男人想了想,倒也没拦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不说,动作还能快一些,现在铺子里还剩下十八株集尘草,我们算着再采五十株也便够了。”

“好。”

妇人嗔怪的白了男人一眼,却心疼的从一旁的木架上扯下一块脸巾,为匆忙赶路的男人擦去脸上不知何时沾到的雨水,妇人一边替男人擦脸,一边柔声道:“慢慢说,都三十好几当爹的人了,怎的还像虫儿一般毛躁。”

虫儿是这家孩子的乳名,听小镇里上了年岁的老人说,小孩啊就得有个乳名,乳名越小越好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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