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枪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取他项上人头。

冷肆不可置信，颈部僵硬住，瞳仁急剧缩小，似倒抽了口气道：“戴永，阿永，别开这种玩笑，把枪放下！”

冷肆不知坐了多久。

他的意识处于极致的模糊以及超乎常人的敏锐之间游走徘徊。

大雨经久不歇。

他清楚的看见对方粗粝的手指搭在扳机上随时要开枪的架势。

当他抬起头，透过被诡异的夜色衬托的乌漆朦胧的雨幕窥见来人的面容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戴永？！”

他很想死，也很想现在就去死，但他还不能死，也不能死在这……

然而叫他意想不到的是，戴永站定在他身前，巍峨宛若猿熊泰山的身影，将他大半个人覆盖住。

紧接着，他湿粘着细碎乌发的眉心被一口深邃的枪口直指着。

面对冷肆威严强硬的呵斥以及警告，戴永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个如同山岳一般的大块头，此刻哭的又丑又狼狈，像个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孩子。

握住枪的手在发抖，癫痫一样不受控制。

见到是自己人，还是自己最忠心耿耿，死而后已的兄弟及其下属，冷肆悬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戴永。”

“戴永！”

“戴永！！”

回应他的是，“砰——！！！”

扣压下的扳机，破风穿雨的子弹，以及死神迫近的浓烈的血腥气息。

……

雨势好像小了几分，又好像滂沱的令人睁不开眼。

一道落魄瘦削的身形跪立于阴暗的小巷，身前是倒下的逐渐冰凉的魁硕躯体。

冷肆肩膀中了一枪，血红染了衣襟，他颤抖的弓着背脊，似承受了常人所不能及的负荷痛苦。

戴永的眉心被子弹深深钻入，猩红的窟窿难以忽视。

他睁着一对铜铃般的眼，两眼可怖的充血，死不瞑目。

正如冷肆不相信最忠实可靠的下属会背叛他一样。

戴永也不相信他跟了冷肆这么多年，是嗜狼四首，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

数不清的刀尖舔血，枪林弹雨，多少次的过命之交，不能用常言来形容的深厚感情。

可到头来最先打出那枪的竟然会是冷肆，且雷厉风行，毫不犹豫。

戴永是在无力倒下之时，无意识扣动扳机才勉强打中了冷肆的肩膀。

冷肆没有躲。

……

冷肆脸色难看，看戴永的眼神也很复杂，又像是在看疯子，他极力忍耐和镇定，试图再度劝说，一遍又一遍叫戴永的名字。

他用尽了浑身的蛮力才堪堪维持。

戴永红通的眼里，血丝密集，里边满是复杂又狰狞的情绪。

晚来风急的骤雨像是一支支锋利冰冷的箭羽穿透过冷肆的身体，叫他遍体生寒，如同刀割活剐一般痛不欲生。

“少主，俺跟你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俺求你，去死——”

“我们都是罪人，辜负了太多太多弟兄，这辈子也再不能活明白了……”

“你放心，你先下去，俺随后就来，无论是黄泉地狱，刀山火海，俺，戴永，这辈子都发过誓，追随你！”

就在这时，有一声响动惊起。

冷肆浑浑噩噩，魂不附体并未发觉，一直到脚步声不停的靠近，越发的清晰，他眼底才划过一抹锐利阴翳的芒，暗自摸向腰间的武器，浑身的肌肉紧绷，呈现出备战中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