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不是小偷。”

人群散开，陈肃往前一步，站到了场中。

这位贵人身份可不简单，光侍候的丫鬟仆妇就有七八人。

她便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太平公主李令月。

二楼临窗的包间内，此刻就坐着一位贵人，一位美艳贵气的少妇。

然而就在要带走小偷时，人群中却突然传出不同意见。

旁边坐着一小男孩，是她的儿子薛崇简，正消灭着碗里的丸子。

忽然，楼下街面上的争吵吸引了太平公主。

“这位大人，这位小哥并不是小偷。”

“不必了，窗户打开吧，本宫也正好看看热闹。”

街道上，大理寺司直姜断巧用小法子便查出了结果，围观百姓皆称赞。

姜断疑惑，“你是何人？”

“卑职不良人陈肃见过这位大人了。”

姜断指着瘦子道：“是你说的他不是小偷？”

仆妇开了一丝窗户看了眼，道：“殿下，好像是贼偷起了争执，大理寺的人正在办案，他们扰了殿下雅兴，奴婢这就去支走。”

“行。这位屠夫经手的铜钱沾染猪油确实是没错的，而这倒入水中的铜钱泛起油花也是合理的。只是大人没发现这水中油花是不是少了点。”

姜断凝神看去，水中油花确实只有那么一丝，少了些。

又听陈肃接着道：“屠夫每日触碰猪肉，他经手的铜钱应该每个都沾染猪油，油花应该不止这点，而且钱袋上应当也染了不少油渍，大人看看这钱袋可染了油渍？”

姜断重新查看手中的钱袋，且闻了闻，随后愣住了。

“看来大人也发现了。这水中的油花是铜钱上沾染的不假，可却是这位行夫小哥自己染上的。”

陈肃转向被押着的行夫小哥道：“这位小哥，刚才你是不是吃过油饼了？”

“啊，对对，刚才我确实买了两张油饼吃。”

陈肃点点头，因为他发现行夫身上还粘着几粒油饼碎屑，而且牙缝中还有葱花残渣，前头不远的街角那家油饼摊卖的就是葱油饼。

“正是因为你用手拿过油饼后，又碰过钱袋中的铜钱，使得其中几枚染上油渍，于是落入水中便有了少量油花。”

瘦子连忙应和，“对对对，这位差人说对，小的刚才吃完油饼后还用铜钱买了支簪子送给媳妇的，簪子还在怀里呢，定是那时候沾上的。”

姜断让差人放开瘦子取出怀中用帕子包好的簪子，一瞧一闻，果然帕子上有些油渍，还一股子葱油饼的味道。

这也就意味着，陈肃说的是真的，行夫不是小偷，这钱本来就是行夫小哥的。

是他姜断错了！

姜司直此时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大型社死现场。

而另一侧的屠夫壮汉说道：“那他刚才撞了我一下，我的钱袋就没了，我的钱哪去了？”

陈肃：“撞你只是巧合罢了，你的钱袋先一步被偷了。至于你的钱嘛，却还在这，真正的小偷就在人群中。”

众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张密庞光等人也很默契的适时分散开，随时注意有人逃走。

这个时候，谁跑，谁就是那个偷钱的贼。

“小偷就是…”陈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人群转了一圈，随后猛的回转，定格住，“他！”

这是个矮个男子，话音刚落庞光和张密就制住了他。

矮个男子立刻挣扎，“不是我，放开我，我冤枉的。”

“是不是你，一搜不就知道了么。”庞光可不给他机会，直接搜身。

果然搜出钱袋一个，与刚才那钱袋一般模样，里头刚好躺着三十文钱，且钱袋还油乎乎的。

证据确凿。

那矮个男子马上又叫唤，“我也吃了油饼，我也吃了油饼…”

庞光可不惯着他，直接给了他脑门子来了一下，“油饼，油饼，我看你是有病，还想狡辩，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显然这个小偷还没完全听明白怎么一回事。

壮汉屠夫接过钱袋，一番查看后，连忙肯定就是他的钱袋，错不了。

“谢谢这位大人替我找回钱袋！”

“谢谢这位大人伸冤，小的实在太感谢了！”

屠夫和行夫同时向陈肃感谢。

这让大理寺司直姜断感觉莫名的尴尬，差点查错了案子，损了大理寺的名声。

姜断犹豫了下，还是向陈肃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厮是真正的小偷的？”

“额，其实也是运气了。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这个小偷恰好也是如此。刚才我发现行夫不是小偷后便留意人群，便发现这人起初是一副犹疑站在外围似乎准备随时离开的模样，之后当大人你展示铜钱油花时，他下意识的手往怀里伸了下。等到你确认行夫是小偷后，他明显露出了放松的表情，站位也往前靠了些。

而当我要指认小偷转一圈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露出了紧张，跳过他的时候他明显呼了口气放松下来。于是我就断定他就是那个偷钱的贼。”

姜断佩服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刚才指认的时候手指转的那么慢。认识下，大理寺姜断。”

“不良人陈肃。”

“陈兄弟，你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叫人佩服，让我想起恩师。”

“不知道姜大人恩师何许人也？”

“叫姜兄弟便可，实不相瞒，恩师是江南巡抚使狄仁杰。”

陈肃愣了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狄公狄神探，久仰了！”

狄仁杰在仪凤年间担任过大理寺寺丞，破案无数，无一冤案，百姓私下称之狄神探。

而姜断那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差人，跟随在狄仁杰身边，后拜师狄仁杰。之后姜断也破了不少案子，升到了司直。

陈肃算是与姜断认识了，姜断还邀约陈肃有暇多走动走动。

酒楼二楼窗口，太平公主将整个情况看了个清楚。

“真是有意思。”太平公主赞了句，随后思索了一会后道：“来人，帮本宫查查那人是谁。”

“回殿下，刚才奴婢听到了，那位公子是大理寺司直，说是叫姜断。”

“本宫不是问他，而是另外那个不良人。去查查，回头将他的情况全报上来。”

“是！”

没热闹可看了，太平公主又重新陪着儿子吃东西。

陈肃正色道：“这位大人刚才用清水看油花的方法是极好的，卑职也是佩服的。只是这钱并不是屠夫的，而确实是这位行夫小哥自己的。”

“哦？那你就替本司直解释解释这油花再说。”

“是我说的。”

有跟随的大理寺差人喝道：“大胆，我们姜司直是大理寺有名的查案高手，岂会有错。”

翠升楼只是个小酒楼，不过这的酒酿丸子却是一绝，因此偶有贵人来消费。

而那被押着的瘦子行夫见有人替他说话，立刻喊冤，请求陈肃为他证明清白。

姜断瞥了眼陈肃，冷笑一声道：“你说他不是小偷，怎么证明，这水中的油花你也看见了的。”

“对呀，对呀…”周围的百姓附和。

“简儿，好吃吗？”

“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