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多宝便问：“我有一个长期买卖，不知刘香首领能不能作。”

许澹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来和他谈买卖，好奇地问：“不知是什么买卖？”

再看他身侧侍立的两人，都是无声肃立，腆胸叠肚，手扶刀柄目不斜视，倒好像是久经训练的士兵一般。

这三人显然不是草莽之人，刘多宝不由对他们产生了兴趣。

眼前这人虽然一看就是饱受海风洗礼的老海员，但头发却梳得一丝不乱，颌下短髭也修剪得整整齐齐，举止行动透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许澹点头：“这是自然。”

许澹已经得知葡萄牙人对这个大明的小孩儿很是重视，刚才也一直在打量刘多宝。

以他在衙门里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的经验，他也看出眼前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因此丝毫不敢把刘多宝的话当做戏言，而是笑道：“这是因为小朋友是北方人。若是南方人的话就会知道其实海盗也可以是海商，两者并无根本不同。”

“我想让刘香首领帮我代买安南的粮食运到山，东。不知刘香首领有没有这个能力？”

许澹说：“若是朝廷不禁海，大多海盗就是海商。若是朝廷的水师能如当年郑公公一样布武四海，许多海盗也就安心作海商了。”

听他这么说，刘多宝不禁哈哈笑道：“许先生说得精辟。这么说来刘香首领其实也是海商了？”

许澹不由自主皱了皱眉问：“既然是买粮食，为什么不从湖广买呢？湖广不是离山东更近吗？”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刘多宝便不想多说，便嘿嘿笑道：“许先生只当小子是钱多了烧的，也可以认为小子就是个败家子。总之，小子就是要安南的粮食。当然，如果安南供应不足，暹罗的粮食也可以。”

“小子保证只要刘香首领能把安南的粮食运到山/东，小子绝不会让刘香首领吃亏。”

刘多宝是穿越者，大概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解释一下话中含义，便故作不解地问：“怎么讲？”

许澹说他之所以要去暹罗买船是因为近年来由于海贸繁荣，大明沿海用于造船的大木越来越少，海船的价格自然也就越来越高。而暹罗却有大量适合造船的楠木和柚木，因此现在常有大明商人前往暹罗购买船只。

这倒是一个重要情报。

两天后黑珍珠号和许澹带领的两艘船只便一同出海，结果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被对方惊到了。

“他们这是在练兵？很有章法啊！不过这种操练方法却是少见。你看看这是哪家的练兵法子？”

许澹把望远镜递给了身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接过望远镜看了半天才是说：“那船上练兵的法子倒是与戚大帅有神似之处。不过和戚家军还是不太一样。”

这话提醒了许澹：“这个刘多宝是山/东人，戚大帅也是山/东人，莫非此子与戚大帅有关系？如此倒要问他一问。”

随后他便下令：“靠过去，我过去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在黑珍珠号是上刘多宝也是非常诧异。

“这些海盗是在练兵？大明的海盗都这么有纪律吗？不行，得了解一下。”

这时许澹的船已经抢先靠了过来。船上的水手动作麻利地用钩杆勾住黑珍珠号船舷，许澹一纵身就跳了过来，立刻便问：“刘小朋友，你这是在练兵？”

对方明显是行家，刘多宝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便说：“如今海上这般混乱，小子必须得能自保，所以训练了一些人手。”

许澹眼睛盯着甲板上正在演习鸟铳和火砲的小伙伴们看，随口说：“刘小朋友过谦了。你这操练法子甚合军中法度，现在便是在军中，能有你这样练兵本事的将领也不多了。不知你师承何人？”

刘多宝张嘴就给自己脸上贴金：“这练兵的法子是一位老人教给小子的。他只说自己是戚家军，但并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啊，果然是戚家军啊！”

许澹知道刘多宝是山/东人，有了先入为主的猜测，所以并没有怀疑刘多宝的说法，或者说他此时根本不想去怀疑刘多宝的说法。

刘多宝刚才观察许澹那边的人操练就知道这个许澹是个练兵的行家，怕他再提问题自己露出马脚，便抢先问道：“许先生练兵用的也是军中法度吧？看来许先生并非普通海商这么简单吧？”

许澹知道刘多宝是暗指自己“海盗即海商”的理论，怅然道：“这是自然，因为我们是俞家军。”

纳尼？俞家军？

俞家军哥知道啊！是与戚继光齐名的抗倭名将俞大猷编练的军队嘛！戚家军长于陆战，俞家军则长于水战，屡屡在海上重创倭寇，很有名啊！

不过哥记得俞家军由邓子龙率领援朝作战，在露梁海一战中菁华尽丧，此后俞家军便从历史中消失了，现在怎么会在哥面前冒出一支俞家军来呢？

不过许澹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当场作决定，而是只说需要和刘香等首领商议一下，然后就与刘多宝约定了出海的时间。

因为许澹的目的地是暹罗，所以刘多宝决定先与许澹一起前往占城所在的宾潼龙，然后再独自向北前往广南国和东京国。

许澹见刘多宝不肯说一定要安南粮食的缘由便也不再多问，只说：“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你打算要多少粮食？什么价钱？”

刘多宝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年我想要五百料的船运两船粮食过去，春天一船，秋天一船。以后每年至少翻一倍。粮食运到山东，前两年我两石粮食给一两银子。”

刘多宝认为既然刘香是个大海盗，他的手下也应该是身材粗壮一身剽悍之气的杀才，可是等见到那位许澹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五百料的海船从安南到山东跑一趟，这个利润真不算多，但这只是保底的利润。

一个精明的商人肯定会在装运粮食的同时再运些高价值的商品，然后在返航时再运些北方货物到南方贩卖。只要操作得当，这一来一回远不止运粮的利润，所以其实刘多宝的开价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许澹果然对这种事门儿清，便向刘多宝询问起山东的风物特产来。

那个名叫许澹的人见刘多宝上下打量他便用流利的大明官话问：“小朋友，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吗？”

刘多宝也不掩饰，直率地说：“我听人说刘香是个大海盗，还以为他的手下都是《水浒传》里立地太岁那样的人物。看来小子是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