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怎敢？”

曾宽急忙拱手，“小人虽初入后宫，但也多有耳闻，永宁宫华妃娘娘不仅风华无匹，而且素有温良娴舒之名，也正因如此，长久以来才能使圣眷不衰。只是……”

“不必说了。”

华妃似是白了她一眼，又扭头对曾宽说道，“正因如此，你才说‘于情有欠，于理不亏’是吗？”

碧漾听到曾宽所言心里一惊，急忙回身想跟华妃解释。

华妃听到此处已稍稍有些怒意。

“难怪皇后会看中你。”

华妃闻言嘴角翘了翘，不过之后忽然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即便如此，碧漾在外办事也如我亲临，你敢拂逆她的意思岂不是当众令我难堪？”

“只是什么？”华妃凝眉追问。

曾宽不敢直面这个问题，于是急忙避重就轻，自问自答道，“不仅是因为凌妃娘娘向来以贤良淑德闻名宫内，而且连会宁宫的太监婢女也都耳濡目染，说话办事皆以礼义为先，纵有欠妥之处，也让人断难拒绝。”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够贤良淑德么？！”

“小人不敢。”曾宽假意推脱。

“但说无妨。”

“只是永宁宫里的个别人等在外说话办事之时，非但没有受您的教诲遵纪明礼，相反却恃宠而骄、颐指气使，甚至借您之名逾矩越礼，令娘娘尊仪蒙尘。这也是小人昨晚不愿给碧漾姑娘大开方便之门的缘由。”

“小人斗胆问一句，娘娘可知为何小人单单会给会宁宫的凌妃娘娘留一整只炸鸡？”

碧漾看华妃动怒，急忙磕头求饶。

“确实。小人看碧漾姑娘双手纤细绵柔、莹润光滑，想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应对这些苦差事想必还没有一个最下贱的婢女做得好，不能物尽其用。”

曾宽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哼。既然做不来这些，那你便去这后宫的浣衣局历练历练吧。”

华妃说罢，不再给碧漾说话的机会，摆了摆手便命左右将她拖了下去。

“娘娘圣明。”

曾宽见状倒头再拜。

“说完了她，再来说说你吧。”

华妃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曾宽，“我用自己的贴身侍女碧漾堵住了悠悠众口，那你打算用什么来堵我的嘴呢？宽公公。”

“小人带来了早上亲自为您下厨烹制的炸鸡，用来向娘娘赔罪。”

曾宽说罢起身，将食盒当中的炸鸡端出来放到华妃面前，然后再恭敬地退下，但自始至终也不敢看她一眼。

华妃看了看这闪着诱人光泽的炸鸡，昨日晚膳时初尝之后的意犹未尽，此刻又如狂风暴雨般向她袭来，令她欲罢不能。

她冷哼一声，暂时将火气往下压了一压，只是不等左右拿来筷子，便迫不及待地徒手捏起一块儿送入口中。

下一刻，只见华妃红唇紧闭、玉齿轻咬，已任由那炸鸡的馥郁香气肆无忌惮地在自己口中绽放开来。

一番品尝过后，华妃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的碎屑，重又板起脸说道：“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吧？来人……”

“娘娘且慢。小人当然不会如此的不自知。”

曾宽掐指算了算时间，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小人虽掌管这御厨房不久，不过却也知晓娘娘的喜好，因此今早还特意针对娘娘的口味，精心研制了一道甜饮来请您品尝。您要知道，这道小人独创的甜饮乃初次问世，可谓前无古人，纵然高贵如天上的王母也是无缘得见。”

这死太监，单是炸鸡就已经让我欲罢不能了，竟然还有甜饮？emmm，先尝尝再说……华妃暗骂一句，脸上却阴晴不定：“且端上来看看，若是故弄玄虚、浮夸不实，你知道后果吗？”

“小人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过，在品尝这道甜饮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曾宽磨磨蹭蹭地比了比小手指说道。

“说。”

华妃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须用现煮沸后再自然晾凉的净水漱口，额，只消三遍即可。”

曾宽怕华妃不耐烦，于是又补充道，“因那炸鸡的香味霸道持久，易附着于唇齿之间，娘娘又是刚刚才品尝完，若是不漱口直接饮用的话，则会感受不到此甜饮细腻爽润的独特口感。如此，岂非憾事？”

“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来人，速去烧水。”

华妃吩咐一句，便有人即刻下去烧水，“不过，为何要用煮沸后再晾凉的水？温水不行么？”

废话，狡诈如我能告诉你是为了拖延时间吗……曾宽拱手道：“煮沸后的水因祛除了自身的杂质，可以更好地洁净口腔，还能保护娘娘您的玉齿。”

“讲究。”

华妃看了看低头垂手立于一旁的曾宽，心想只要皇后不出面，任你玩出花儿来，我也照办你不误。至于皇后嘛，又岂会为了一个小太监拉下脸面向我求情？

曾宽岂会不知华妃的心思？她为了不留话柄，连服侍自己多年的碧漾都能舍掉，如果今天凌妃不来这永宁宫，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

蔺炎、陆丙，关键时刻可别拉胯，你们俩那小屁股赶紧给我扭起来……想到这里，曾宽暗暗攥了攥拳头，手心里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多时，有婢女用精美的木制托盘端上三杯已经晾凉的开水，华妃则按照曾宽的要求，一一端起漱口。

“把甜饮端上来吧？宽公公。”

华妃喝止住她之后心绪兀自难平，“你先下去，亲手将河渠堤岸边的淤泥清理干净，再把那些睡莲的枯枝败叶裁掉，省得惹我心烦。”

“娘娘，奴婢这些年来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地贴身服侍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纵有不足，但也不至于此啊。这些下贱的差事，奴婢如何做得来？”

曾宽挺了挺胸膛说道。

“大胆！你个死太监，今日死到临头还敢在娘娘面前信口雌黄、挑拨是非……”

“你个死太监还敢恶人先告状？娘娘，奴婢只是……”

碧漾在一旁早已忍无可忍。

她心里清楚，自己在宫内是何等专横跋扈华妃肯定多少也听说一些，但却从未有人胆敢如此直言不讳地揭她的短处。是以当即上前，揪住曾宽的衣领便要左右开弓。

“住手！碧漾，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娘娘蕙质兰心、明察秋毫，于情于理，小人如今皆有愧意。”

曾宽顺势恭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