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呲了呲牙，感受到小腿处的疼痛了。

“殿下，您得亲自出来看看……”

不过没睡多久，还是被巨大的欢呼声给吵醒了。

“出事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这次是真的太累了。

“让他进来吧。”

没有天大的事情，禁卫是不敢吵醒赵宁的。

睁开眼睛来，赵宁没有半点昏沉，整个人反倒格外清醒。

禁卫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甚至有些慌张。

楼玉贞就趴在小床上，睡在赵宁的旁边，身上盖着锦被，呼吸温热。

陈硕真站在门旁，似乎在责怪禁卫不该大呼小叫。

赵宁披了件衣服，走出藏兵洞。

此时藏兵洞黑压压乌泱泱全是人！

李庭芝带着诸多守军，列阵于藏兵洞前。

估摸着这是“无偿献血”的好处了。

童贯指了指后头，人群分开一条道来。

但见得姜才领着诸多民夫，车载肩扛，正缓缓通过城门。

“殿下，臣……臣有愧！”

赵宁自是知道姜才因何而愧。

因为他对赵宁的命令产生了质疑。

他根本不明白赵宁为何要派他北上，还小心眼儿地以为赵宁公报私仇。

这个时节，有粮能使鬼推磨，粮食才是硬通货。

有粮就能继续坚守，有粮就能推行防疫政策，有粮就能安稳人心，有粮就是爷！

“殿下是如何知道北面有粮的？”

姜才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李庭芝等人却也属实不解。

赵宁呵呵一笑，当即点了点自己的脑壳，解释道。

“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了。”

显然没混过去，赵宁只好继续道：

“虽然护城河已经开始退水，但体量就摆在那里，不可能一下子退这么快。”

“贼军能用尸体截断水流，只能说明他们在北面筑了水坝。”

“下游的水源已经遭受污染，他们只能在上游取水，贼军总不能削足适履，所以会将火头军都派到北面水坝附近，粮草自然也要跟着挪窝。”

其实赵宁也没想那么深远，一切都是先射箭再画靶，姜才成功截获了粮草，再根据系统的奖励说明等信息，赵宁才将这些推算了出来。

“殿下英明！”姜才是个不善言辞的木讷之人，他也拍不出什么彩虹屁。

但他对赵宁的心悦诚服，展现出来的姿态，比任何彩虹屁都更有说服力。

“漂亮话就不要再说了，童贯，这三万六千斤粮食，留下五千斤赏给今日参战的军士，剩下的务必让东西两城平分开来，开棚施粥便只给没法动弹的人，能动弹的全城捕鼠，用鼠换粮，决不能养半个闲人。”

童贯自是领命照做，诸多军士听说能赏粮，又是欢呼起来。

然而童贯却满怀狐疑，嘴唇翕动了几次，到底没敢问出口来。

赵宁也知道自己说得太急了。

你赵宁能推测出贼军筑水坝，能推测他们到北面上游取水，能推测到粮草营跟着挪窝，但不可能推测出具体的粮草斤两吧？

不过赵宁也不跟他多解释，这种事越描越黑，如何都说不清楚，倒不如留点悬念。

“李庭芝，你不要回封锁区了，有粮就能稳住人心，不需要你们施压管控了。”

“你与姜才留下来防守，贼军吃了大亏，必然会卷土重来。”

“城门外的消杀也要做好，与陈规商量一下，撒石灰进行大面积消毒，不能让贼军的疫病再传进来。”

李庭芝正因为顾此失彼，差点让赵宁身陷险境，此时也不敢含糊。

交代完工作，送走了这些人之后，赵宁朝陈硕真道：“楼玉贞跟你说过甚么？”

陈硕真有些迟疑，但还是如实坦诚道：“她想杀你……”

看来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你呢？”

“我？”

“你不想杀我？”在赵宁看来，应该是陈硕真阻拦，楼玉贞才没能得手。

陈硕真却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刺杀殿下……”

赵宁微眯双眸，看着她的眼睛，陈硕真浑然无惧，目光坦荡，倒也不似作伪。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陈硕真沉默了良久，才朝赵宁行礼道：“奴婢……奴婢想要这天下太平！”

赵宁轻吸一口气，直视着她，仍旧看不懂。

“随你吧，你先留下照料楼玉贞，日常有些事也需要你跑跑腿。”

陈硕真自是点头应下，藏兵洞隔壁已经熬煮了小米粥，她便去取来给赵宁吃了，又去内卧里照顾楼玉贞。

赵宁喝了两碗稀粥，整个人缓了过来。

他走进内卧，陈硕真正在喂楼玉贞吃粥，后者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你打算怎么办？还想杀我么？”

楼玉贞有些赧然，摇头苦笑道：“我的命是你的，不会杀你了……”

她的眉宇间失去了往日妩媚，更多的是迷惘和忧伤。

在楼玉贞的内心之中，充满了挣扎，而根源就在于，她的体内流淌着赵宁的鲜血。

这从根本上给她带来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血脉是极其严肃的问题，带着神圣性。

赵宁为了救她，给她输了血，她现在没法清晰地给自己下一个定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人。

血脉相连，这是她与赵宁的尴尬。

她不知道赵宁为何要做到这一步，为了救她这个女反贼，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做到了这个程度。

赵宁能感受到她的纠结，但也懒得去纠结这些。

“休息吧，养好身体再说。”

赵宁走出内卧，陈硕真不多时也跟了出来。

“昨晚那些东西……”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这可是赵宁的秘密。

“一会给我抓几个老鼠过来。”

“老鼠？”

陈硕真虽然迷惑不解，但也不敢再多问。

赵宁心里也没底，但好歹要尝试一下。

陈硕真离开之后，他就从急救箱里取出了便携式显微镜。

他是个工程师，不是医学家，不是病理学家，更不是微生物学家。

但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学习过生物学等基础学科，不尝试一下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将东西准备齐全之后，陈硕真也带着老鼠回来了。

赵宁之所以要兑换这个急救箱，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这台显微镜，他原本想要兑换鼠疫杆菌检测试纸，但需要点数太多。

显微镜的用处也很简单，他要找到致病源，只有找到了致病源，弄清楚源头所在，才能真正消除这次的疫病。

制作玻片等一系列操作也并不复杂，加上又有使用手册，赵宁很快就结束了观察工作。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老鼠身上观察到鼠疫杆菌。

“难道是做的不对？”

赵宁下意识认为自己的操作不规范，所以没能检测到想要的结果。

他又重新取样和制作玻片，而且还让陈硕真换了老鼠。

但重复了好几次，都没有观察到鼠疫杆菌。

赵宁又取了其他样本来观察，不管是植物样本，还是动物样本，都能够清楚地观察到，这个显微镜的倍数是没有问题的。

“来人。”

赵宁没能找到鼠疫杆菌，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这次的鼠疫，未必是老鼠传染的。

“去把城里的猫猫狗狗给我抓几只回来，死的活的都成。”

既然不在老鼠身上，只能转移方向了。

城里物资匮乏，能吃的基本上都吃光了。

禁卫出去搜索了一番，最后也只找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病狗。

赵宁解剖取样，一番观察之下，仍旧没能找到鼠疫杆菌。

这边厢没有进展，赵宁也只好暂时放弃。

他从急救箱里取出一个口罩，便来到了封锁区外围。

杨一笑洗刷了一番，出来见了赵宁。

“这几日辛苦道长了……”

杨一笑本就邋遢，这两天又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眼黑圈就像纵欲过度一样样的。

“多亏了殿下，下令火葬，否则更加麻烦……”

火葬这件事乃是逆天而行，本以为杨一笑是个道人，应该是最顽固的反对派老古董，没想到他竟然支持和赞赏赵宁的做法。

“还是得继续，不管是尸首还是物品，从封锁区里出来的，一律烧掉。”

赵宁当即定了调，杨一笑自是赞同。

“道长，这东西你给布匹铺子和成衣店的老板都看看，仿制出来，大家都戴上。”

“这布料倒是稀罕，贫道未曾见过……”

杨一笑拿着口罩端详了一番，赵宁也懒得跟他解释口罩的作用。

杨一笑沉吟了片刻，问说：“殿下以为这是杂气致病？”

肺鼠疫能通过飞沫传播，杨一笑这个所谓的杂气，也差不多一个意思，赵宁对他算是另眼相看了。

“不错，所以要用这个口罩，阻隔杂气，如此就不怕传染了。”

他还不至于傻到跟杨一笑解释飞沫传播。

“殿下这东西倒与仵作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更加的上乘。”

“仵作行？”

“是，仵作行有老规矩，收敛尸身之前，需是用麻油涂鼻，或作纸摅子油，塞住鼻孔，以小块生姜置口内，若是遇检，切用猛闭口，便是恐秽气冲入口鼻。”

杨一笑游走江湖，对三教九流的伎俩最是门儿清，有他这样的知识，赵宁也不用跟他科普，让他吩咐布匹行绸缎庄和成衣铺子的人仿制口罩。

当然了，现代口罩需要用到熔喷布，这是没办法做到的，赵宁只好让制衣的人用吸水药棉来代替。

横竖有个保障，接下来能不能成功，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童贯领头，大声赞颂了起来。

“搞什么鬼？”

“不会连老李都要叛变吧？”

赵宁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自打魂穿到太子身上，赵宁许久没能睡个安稳觉。

此时天光大亮，冬日早晨的暖阳让人浑身舒畅。

见得赵宁出来，李庭芝等人突然便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天眷我大夏！”

禁卫突然撞了进来。

赵宁贵为太子，虽然住在藏兵洞里，但该讲的规矩还得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