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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天下为公

  • 作者:定心丸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2-05-02 16:30:29
  • 字数:7068字

卢文瀚和妻儿在七十岁的老母亲床前守了一整日。老太婆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前段日子一觉睡醒,便下不了床了。请来大夫,大夫摇摇头,就这一两个月了,准备后事吧。这位母亲也是奇人,当年卢文瀚任江南道小小一个知县,受人迫害,下了大牢。母亲抱着孙儿周转江南道,最后跑到京城,为儿子伸冤。幸好遇见了兵部一位大人,儿子得以沉冤昭雪。

房中,一家老小聊了整日,有说有笑。日暮西山,老太婆咳嗽两声,女人连忙替婆婆擦嘴,端来一盏汤药,服侍她喝完。媳妇看着猩红的手帕怔怔出神。老太婆摆摆手说:

京城水浑,大禹朝积重三百年,皇亲国戚数不胜数,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前朝有一趣闻,京城中两个小贩起了争执,各自去摇人,你喊京兆尹,我找太常寺。一来二去,两边的人越摇越牛逼,最后竟是对薄朝堂,由皇帝出面调停。

这不是胡闹嘛!

卢文瀚上任短短一个月,做的事情比前三任加起来还多。新任京兆尹勤政为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京兆尹这个官太“短命”。前面三个就任满打满算不够四年,几乎是一年一换。

这位京兆尹上任短短一个月不到,官场风气焕然一新,京兆尹衙门十二时辰连轴转,卢文瀚晚上看卷宗,白天审积案,几条新法更是对症下药,京城治理一片欣欣向荣。忙碌的卢文瀚似乎忘了他那一家老小,直到昨日,不知是不是京兆尹大人突然感觉疲惫了,特意为自己放一天假。衙门的人啧啧称奇,一想又释然,咱家大人毕竟不是铁铸的阿。

可如今陛下不答应阿!

陛下也有话说的哦,你们看,朕把门阀贵族削了个遍,朕的亲戚又约束的那么好,京都府再治理不了,那就不是朕的问题咯。京兆尹心里苦阿,您是六亲不认了,朝廷认不认?我认不认?亲戚这种关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阿,今天贬庶民,明天当将军,像坐过山车一样。

“巧媳妇儿,带孩子们出去吧,让我和文瀚说会儿话。”

如今京兆尹不好当,若是强势,那是给自己埋雷,迟早有一天五雷轰顶。若是弱势,陛下直接一道天雷,死得更惨。想要做好京兆尹,一要体察民意,二要深谙官场之道,三要体恤君王,其中最微妙的便是平衡。总而言之,其人必需是人中翘楚,大梁之材。

偏偏,卢文瀚就是这样的人。

女人含着泪,带走两个孩子。房中,老太婆脸上变得肃穆,神色复杂的看着卢文瀚,沉声道:

“跪下!”

“娘...”

前朝逮着贵族舔就完事了,如今还得仔细分辨了再舔。本来很客观的一个事嘛!现在搞的太主观!难度反而增加了!

“文瀚,你为官二十余载,跟我说说,做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卢文瀚惨然一笑道:

“为了不负圣恩。”

“好!娘再问你,师恩圣恩,孰重孰轻?”

卢文瀚苦涩摇摇头,缓缓说道:

“师恩为重,若非老师,儿子早已冤死狱中了。”

刹时,母亲神采奕奕,潮红渐渐褪去,慢慢泛白,点头说道:

“文瀚,那你告诉娘,师恩与父母之恩,孰轻孰重?”

“自然...自然是父母之恩!”

母亲突然坐了起来,泛白的脸上透出不详的暗黄,卢文瀚赶紧起身扶住她,母亲依偎在儿子怀里,目中空明,悠然说道:

“这样说来,娘的恩情最大。你是不是要听娘的?”

卢文瀚含泪道:

“听!都听娘的!”

房中安静少顷,母亲说:

“文瀚,娘快死了。”

闻声,卢文瀚终是忍不住眼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母亲颤颤巍巍,声音微弱:

“娘想告诉你,为人子为人臣,恩情总有了断的一天。升米恩,斗米仇,恩情也有变化的一天。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个人的恩情在千千万老百姓面前,太过渺小...”

说出这番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母亲开始大口喘气,卢文瀚抱着母亲,心中哀痛。

“娘!您休息一会儿,别说了...”

母亲异常艰难的摆摆手,被卢文瀚握在手心。她眼中的阴翳越来越重,呼吸断断续续。

“你能走到今日...并非心怀恩情...”

母亲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叹道:

“我的儿子阿...心怀天下。”

突然,母亲一声剧烈的呻吟,一串串泪珠从她浑浊的双目中倾泻而下。

时间到了。

她的手紧紧握住儿子,在他耳畔,一字字道:

“吾儿切记...恩情为私...而天下为公。”

说罢撒手人寰,卢文瀚无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卢文瀚放下怀里的母亲,喃喃自语。

“天下为公?”

一方天地,万籁俱寂,悄无声息。

...

卢文瀚痴痴的坐在案牍前,眼中阴晴不定。今日丰朝一行参访内务府,看看时辰,应该快到了。衙门中人都已得知:昨夜京兆尹母亲病故,以为大人今日不会到衙门来,正为小金帐的造访发愁,到了点卯的时候,却发现大人早已等在厅堂了。

外面马蹄声渐隆,少尹走进来,对卢文瀚说道:

“大人,金帐一行已经到了。”

“嗯,带去京防厅吧。”

“这...大人,京防厅里面有布防的沙盘,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我正是要让丰人看看,京城的防卫比起草原,别如天渊。有何不妥?莫非还担心丰朝打进京城吗?”

少尹陪歉一笑,

“自然不担心,我这就去安排。”

...

京兆尹衙门位于内城东南,今天一路上闹事的学生没有了,道路两边倒是多了些军旅,其中不少戍京卫的人。想必昨日被小金帐放了鸽子,心中不满,想要在路上发泄发泄情绪。被内务府带走了几波。

“俞大人,我大禹与丰朝不共戴天!你身为燕北王嫡长子,怎可为贼子开路!内务府又怎可为了丰朝贼子禁商封路,不顾民生!陛下贤德,绝不会是陛下的旨意!你们好大的胆子!”

......

俞明欢严重怀疑这个兵是前天那个书生假扮的。

一路上十分不消停,终于到了京兆尹衙门。丰朝今日新带了五个人,他们都知道国子监发生的事情,五个人脸上黑漆漆的,今日之行说是政治军事交流,肯定少不了一顿敲打。太后也真是的,去哪不好,偏偏要去京兆尹衙门,京兆尹管城池布防,交流个啥子哦?咱们草原上一堵墙都没有。

俞明欢刚下马,门口一人迎了上来,身后带着两个金盔。

小狼传音道:

“大人,此人是城门司侯将军,如今兼任巡城司将军。”

俞明欢朝来者抱了抱拳:

“侯将军,久仰久仰!”

侯将军哈哈一笑,

“俞大人果然一表人才!”

两人寒暄几句,俞明欢问道:

“诶?侯将军今日怎会在京兆尹衙门?”

侯将军压低声音:

“俞大人有所不知,昨日小金帐爽约,今日我便来了解了解情况...”

哦,原来是来找场子的!

丰朝太后牵着小金帐,款步朝衙门里走去,中年侍女跟在后面,仓尘领着五人目不斜视。路过侯将军时,后者冷哼一声。俞明欢看在眼里,心想今天又是难搞的一天哦。

一行在少尹的带领下,朝京防厅而去。短短一段路,两边甲士林立,俞明欢心中暗叹,不愧是京兆尹衙门,得有五个内务府大了,传音问小狼:

“京兆尹衙门这么多甲士吗?”

“大人,京城的驻防甲士和戍京卫差不多,都由京兆尹管辖,分散在京城各处。”

俞明欢有些奇怪,

“那若是京城出了什么事,集结起来是个麻烦。”

“大人放心,京兆尹集结的办法——便是狼烟!前朝皇帝昏庸,为博妃子一笑,点燃狼烟,不到半刻钟,京兆尹一万甲士就集结完毕了。”

俞明欢脑中一晕,上回来了个图穷匕见,这次不会搞个烽火戏诸侯吧?

一行走进京防厅,大厅中央站着一人,面色痛苦,眼神复杂,俞明欢神识扫过,只觉他悲痛万分,如丧考批一样。

啥情况?

不及深思,俞明欢目光落在了他身后一张巨大的沙盘之上。

“是老师找你了吧?”

卢文瀚一愣,默默不语。

卢文瀚端端正正的跪在塌下,听母亲说道:

“文翰,当年你提任太守,十万雪花银摆在府邸,娘陪你聊了整宿。江南道税银案,上面希望你保住几个人,你脸上和今天一模一样。多少年了,那么些事,但凡良心不安的时候,你就想找我这个老太婆聊聊。说说看吧,这回又是什么事,让咱们京兆尹大人为难了!”

京兆尹衙门。

卢文瀚摇摇头,一脸颓丧,

“娘,儿子是舍不得你...”

母亲说完一大段话,脸上升起潮红,又咳了两声,拿起手帕捂住嘴。她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在消逝,无力的问:

若不是当今陛下“一刀切”,借王朝大战的余威,清洗贵族门阀,罢黜公爵之下所有爵位,京兆尹恐怕早就没人敢做了。

结果又出了新的问题,京兆尹走马上任,后知后觉:这特么不是皇帝挖的坑嘛?前朝京兆尹夹起尾巴做人,替贵族门阀当当狗,做做安保,对二代公子哥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练好养气功夫,尚能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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