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旭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并无任何杀气。

“暗影楼萧祁，幸会。”

此时的韩诚只把自己当做了一名看客，置身事外的同时也不忘认真看戏。他在心里预测着剧情的走向，觉得两个人打起来的概率相当大。

正当他兴致盎然准备好好观摩一出打戏时，又有人一惊一乍了。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直到那黑袍刀客再次朝着客栈大门举步。他未发一言，脊背挺直，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联。

自始至终，黑袍刀客都没有让手里的刀出鞘，仅凭赤手空拳就完成了团灭。他抬头，视线掠向严旭，一双冷漠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暗影楼”三个字一出，窃窃私语声开始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已拔剑猛地朝那刀客刺去。

原本想看一场高手对决的韩诚不禁有些失望，因为这些江湖小喽啰根本不是黑袍人的对手，哪怕三五成群搞背后偷袭，那黑袍刀客也能轻松应对，甚至连掌中握着的大刀都未曾出鞘。

黑袍刀客说罢，转身就走。

“云落，你先带昕儿回马车等候。”严旭吩咐侍女，口吻不容置疑。

严昕哪里肯走，她看着食肆内大打出手的几人，也就严旭一句话的功夫，那几个围攻黑袍人的侠客已被打翻在地，场面狼藉。

这一次，没人再敢拦他。

暗影楼，据说是江湖上最庞大的杀手组织，传说暗影楼的杀手数以千计，分布于九州各个角落。

他们杀人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的神秘莫测，有的光明正大，有的甚至嚣张到会刻意留下署名。

混战一触即发，严旭反倒成了观望的一员。倒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三妹在侧，让他有所顾虑。

小二第一时间报了官，可官爷们还是姗姗来迟，在得知凶手是暗影楼杀手之后，案子更是被草草了结。

严旭看着被抬走的尸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尽管在江湖上历练了多年，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世道。弱肉强食有时候固然是江湖人的生存之道，可罔顾律法，恣意而为，这样的江湖，又和修罗场有什么区别？

也许人间本就是修罗界吧。

他努力甩掉了负面情绪，决定带着两位女眷即刻启程，再不愿于此逗留。

韩诚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本就是不见光的存在。相比眼下发生的一切，他曾经历的阴暗和罪恶更加残酷。

喝完剩余的酒，韩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按计划，搞到了钱，他也该离开晋州了，至于接下来该去哪儿，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往苏州。

这是他之前就想好的落脚点，只不过这次任务出了点纰漏，让他和苏州严三小姐结了点私怨，以至于多了一丝犹豫。

但言归正传，富饶强盛的苏州城还是值得游览一番的，没准到了那里自己就茅塞顿开，知道该拿那笔钱干些什么了。

驾马一路北行，临近傍晚时，果然在驿道上看到了那抹纤瘦的身影。

顾怀瑾远远就看到了久候之人驾马而来，他心头雀跃，站在路边双手举过头顶，愉快地打着招呼。

“吁——”

韩诚勒住缰绳，人从马上一跃而下，看着已经换了一身灰色布衣的少年，挑眉露出一抹邪笑。

哈，这小子能处，让他在这儿等他真等。

“一天一夜过去了，你还是决定跟着我吗？”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呃，恩公您…不会出尔反尔吧？”

韩诚摆摆手：“以后别再叫我恩公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助手。不过鉴于你还小，没事要你做的时候你得认真读书，但你别指望我教你，我最多资助你一些教材，你得自学成才，明白？”

顾怀瑾听完，大体明白了，但还是皱了皱眉，小声问：“不叫你恩公，那我叫你…主子？掌柜的？老爷？还是……？”

“停！”韩诚连忙打断他，“把我当你义兄即可，平时就叫韩哥吧！”

顾怀瑾虽然表面上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持不同的想法。眼前这位恩公看上去也就比他爹小个几岁，叫叔还差不多。

不过，他不会去纠结称呼的问题，眼下他有了追随之人，今后吃饭就不成问题了，这才是重点。

顾怀瑾是山里的贫农所出，即便如此，自小父亲也会教导他多读书。山里的村民普遍穷困，百年都难得出一个秀才。

但顾怀瑾却是天赋异禀，不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小小年纪更是已有探花之才。只可惜，还没等他长到可以入京赶考的年纪，村里就爆发了一场瘟疫，除了他，村里的人几乎全都死光了。

他年纪尚小，又肩不能扛，想找工作混口饭吃在这样的世道里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总算是遇到了一个能收留自己的好人。

于是，在前往苏州的旅途上，韩诚再不觉得寂寞了。

顾怀瑾这小子看着沉稳，像个小大人似的，实际上也不过才十岁出头，两人混得熟了，这小子就暴露了本性。

“韩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你是苏州本地人？你娶妻了吗？在我们村里，像你这么大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唉，我从小就没有娘，听说她生下我就跟别人跑了，是我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的。”

“韩哥，你说好人为什么不长命啊？我们山里那些老实本分的村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真恨啊……”

韩诚每天就在这样的唠叨声中吃了睡，睡了吃，直到两人终于抵达苏州境内。

此时萧祁已经一脚踏出了客栈的大门，临踏最后一步之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韩诚，那双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突然乍现了一道光。

不过只一瞬，那道光就暗淡了下去，随着他的背影离去，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显然，萧祁就是第三种。

严旭听说过他，这名杀手出道还不到两年，就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少腥风血雨。

身旁的侍女云落却有冲上去的念头，倒不是想阻止严旭，而是生怕那个光天化日行凶的刀客再对严旭不利。

暗影楼的杀手多为雇主卖命，杀人大多为财。但萧祁不然，他似乎只是为了泄私愤，黑白两道通杀，刀下亡魂不计其数。

也难怪，造的孽越多，仇家自然也多。

不过说来也怪，那几个偷袭他的人却并没有死，严旭上前查探他们的伤情时，发现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之所以倒地不起，只是被点了穴道。

“他…他是暗影楼的人！”

围观的数十位群众中，一个矮胖男人突然指着黑袍刀客的背影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