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株树，每一株树上结着三颗珠子。这树并不多高，生长在赤水之上，整个形状是扁平的，但珠子熠熠生光，粲粲夺目。

吃珠子并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也就是不是鸟喙一啄，那珠子就到了嘴里。珠子生在树上很结实，不但要啄还要用翅膀拍打，甚至用身子去撞，用嘴拉着另一只鸟儿的羽毛往后拽，也有时候不小心叼着的是鸟肉。

人家军训去了，你也要跟进去不成？

最大的爱好是听哥哥讲一些见闻，或者是他自己心里的所想。

只要有机会，换句话说只要她有机会自小就会跟在哥哥身边，拉着衣服或者拉着手，除非是不许。不是虞桧的不许，而是情况的不许，如一些规则制度的不许。

比翼的目的是接近三株树，如果不比翼不但接近不了树，连生长三株树的山都进不了。比翼就是破除禁制，飞到树的身边。

她抬脸来的时候，脸上也有月光。

清风很清，但依然带来一些花草的气味，即便是涩苦，也有认真的感觉。虞桧说的是乌洲的故事，他可不是去那边玩去的，是执行任务，危险性极大。但在他的嘴里只是一些风土人情。

要合力在一块儿才可以成功。

比翼的鸟是两只鸟，一只鸟是红色的，来比翼的另一只鸟就是青色的。一只鸟是青色的，来比翼的另一只鸟就是红色的。它们不和自己同颜色的鸟儿比翼。

比翼起来颜色非常好看，叫声也非常欢畅。它们比翼的目的是去三株树那边，吃那三株树上面结出来的果子，果子是一些珠子。

同心才能同力，同力才是合力。同心的力量难以衡量，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吃掉了一粒珠子。但这并不是完了，什么是比翼？就是比翼而来，比翼而去。

需要每一只比翼鸟都吃掉一粒珠子才算比翼。

这只比翼鸟吞掉了珠子，开始不要命地帮助另一只比翼鸟去啄珠子，自己在一旁无所不用其极，因为那一只鸟儿就和自己一样，或者说是自己的命。

那里有两种鸟，一种叫做比翼鸟，一种叫做毕方鸟。

否则也不会叫做三株树，为了证明这一点，三株树又叫三珠树。

但都认为宝物是自己的，你抢夺的是我的珠子，就会向比翼鸟发起进攻，阻碍它们得到珠子。

毕方鸟也来了。

它不用比翼，是孤军奋战，但它的变化需要三变，其实老天给人的机会和难度都是一样的。它形状如鹤，赤纹青质而白喙。身体和羽毛青色，这包括头脸和它的那个一只鸟足。但翅膀是红色的，嘴喙雪白雪白，像一块白玉。

翅膀到身体颜色渐变，从红到青，看起来琉琉璃璃。

吃了一粒珠子后，一只鸟足就会变成人的一只脚，鸟脸变成人脸，只有身体和翅膀还是鸟的。二粒珠子后变成完整的人，但可以化为鸟。三粒珠子后依然是鸟，会综合几种变化，或鸟或人，成为神鸟。

据说昔古人族族长会鬼神于岱山的时候，它曾经在车驾前面飞行，和六条蛟龙在一起。

不是只有毕方鸟捣乱，其他的禽兽和怪物纷纷加入，很多存在已经忘记了此来的目的，反而来保护三株树。

谁靠近三株树谁就是它们的敌人。

两只比翼鸟羽毛纷纷，像下了一场羽毛的雨，中间还有血滴飘落，赤水河却平静无波。后面的这只比翼鸟不但要助力前一只比翼鸟，还要扫清它周围的障碍，但唯有不顾性命。

否则要性命何用。

那真是浴血奋战，鸟儿已经不像鸟儿了，丢掉了一只翅膀，飞得歪歪斜斜。失掉了一只眼睛，成了一个空洞。尾巴部分齐根而断，它被一个羽人砍了一刀。

彩凤双飞翼，栩栩岩石间。

羽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它们来了。

鸟儿呖叫一声，声音里有留恋，用尽全鸟身的力气把一个冲过来的庞大的二变毕方鸟撞飞，它也撞飞。

它被撞落，直线落下，要落入赤水。

然后天空闪了一闪，三株树似乎跳动了一下，九颗珠子光华流转。空中似乎传来了轰轰的雷声和颂歌。成功了！

在最后的关头另一只比翼鸟终于把一颗珠子如愿吞下。

一直神鸟点了一下赤水河，赤水河平静无波，神鸟一飞冲天。声音高亢亮丽，鸟羽五彩缤纷，身影划过自由的轨迹，消失在远处山脉的上空。

说完故事，虞桧呆呆地望向半个月亮，似乎他看到了那只一飞冲天的神鸟。

佳佳说，故事真好听。过了一会儿又说，听着有些凄怆，凡鸟变神鸟竟然那么不容易。

虞桧：“这不是最不容易的，只是看到了和给你描摹了一场混战，神鸟脱颖而出。而如果是情感，里面的不容易却是无法说明白的。”

佳佳：“你想说什么？”

虞桧摇摇头，没有吱声。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西岭，想到了望尘可及，想到了书中记载的种种道路和轨迹。天花烂漫，神圣降临。任何愿望都达到了，也就是获得了，期盼的那种自由。

但是支撑自由的是什么？

非常多的不自由才造就了自由，有了压抑才有鹏举，痛苦是为了高兴。高兴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它应该变成一个火把，来把痛苦点燃，变成久违的高兴。

这样才是真的高兴，皆大欢喜。

虞桧开始收拾桌子，直起身对妹妹说，回屋去吧，天不早了，早些休息。

佳佳没有动，依然抱着膝盖，说，我想和你谈谈。

我想——和你——谈谈。

盘子、筷子和碗瞬间倾斜，开始掉落。虞桧手忙脚乱地接住和护好，小心地放在小几上，他毕竟既是六级武者又是三级羽者。

坐下来，俯身小声说：“谈谈就谈谈，但小心我的妹妹，你不可伤害她。”

我想和你谈谈，我想——和你——谈谈。

“我想”，这是妹妹的声音，“和你——”是变声，“谈谈。”就完全变成一个男子的声音了。

他解释了原因，说，我妹妹绝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的。况且，你现在身上的气息变了。

妹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盯着妹妹的眼睛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和望尘可及有关？”

妹妹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的眼睛。

眼睛还是妹妹的眼睛，但眼神已经不是妹妹的眼神。比喻一下的说法是，有一个男人爬入了妹妹的体内，代替了妹妹，从妹妹的眼睛中探出头来和自己对话。

你很聪明。他说。你说到点子上了。

拼命还在于，一是进入赤水的时间有限，不是任你悠哉悠哉地在这里吞吃完珠子，浏览完了风光，成为一只神鸟振翅飞走。一是来的并不是只有自己，还有其他的禽兽和怪物。

在它们的意识里，其实在比翼鸟的意识里也一样，思维受到了限制。三株树永远是三珠树，吃掉了一颗珠子，就会马上再长出一颗珠子来，永无消歇。

我就是它，它就是我。没有二心二味，全是精诚团结，如一只鸟。

只有两只比翼鸟都吞下了珠子，它们才叫做比翼鸟，这时候的比翼鸟是神鸟，化成了一只鸟。是真正的比翼鸟，有四个翅膀。而如果不成功，死亡倒是不至于，但从此就会变形，变成两只单翼鸟，各自一个翅膀，一只眼睛，日子肯定凄惨。

佳佳很喜欢赖着哥哥，兄妹俩很投缘。

这说的就和比目鱼的传说一样。

再想比翼难上加难，先比翼成一只鸟，同心同德。经过多年的进化之后，无论颜色青赤，再比翼成双鸟，才有下一次进入赤水谷的机会。

肯定是要拼命的。

小的时候坐在他的腿上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大了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边抱着膝盖听。

天上有半个月亮，挂在院子中桂树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