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因为这是心里话，有感而发，所以才那么打动人。

妖命师本就是特别敏感的一群人。看看台下那些孩子们，多少都有些触动吧？

不过她的脸已经无法保持人类的模样，所以，表情什么的，也都是难以辨认的。

注意到这一幕的靳原有些愕然。已经多少年没见林悦仪笑过了？

那或许是……一个微笑，吧？

唯有今天，听到这个俊俏的少年郎所说，她能够分辨出，这正是他的心里话，他那一鞠躬，也是饱含感情的。

来自于政府机关的，来自于媒体的，来自于社会各界人士的……

大多数是走走过场，而不走心的。

所以呢，林悦仪也是被打动了么。

就连妖命师群体自己都已经认命。

人家不走心，她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目光再次落在洛南身上，靳原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究竟为什么，林悦仪什么要对这个孩子做出如此安排呢？

明明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虽然林悦仪表现得像是看上了这孩子，想要潜规则一下，结果潜规则不成，恼羞成怒。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把妖命师的流血牺牲，视作理所应当。

感觉到自己已经抓住了她们的注意力，洛南开始按照自己的教案讲起课来。

林校长要他讲的主题是“妖命师的自我心理调节”，不过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有所欠缺，也并不真正了解妖命师的心理状况。

所以他绞尽脑汁，扬长避短，避开去谈妖命师心理，而是泛泛而谈，在承受压力、遭遇挫折、情绪低落、焦虑等情况下，如何进行自我调节，并在课程中穿插了大量地球上的心理学知识。

不能说完全没有干货，但总的来说，还是泛泛而谈。

甚至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并没有和这些学生们做过多的互动。

对于效果，洛南并不报指望。

他其实也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备这样一堂课，已经是竭尽所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能清晰感觉到，这些学生们都在认真听讲，那种专注的眼神，不自觉地微微点头、抿嘴，都代表了这些学生们对他的认可。

两个小时的课程，很快就到了尾声。

洛南越讲越自信。

讲课就是这样一回事，当你发现台下学生们都在认真听讲时，会得到极佳的反馈，哪怕你其实清楚自己讲的是一坨狗屎，也会变得自信起来，心想这大概是一坨形状很好、味道还带点芬芳的狗屎。

“今天我的课就讲到这，感谢大家没有对我扔臭鸡蛋，烂白菜，”洛南开了个玩笑，不过台下没几个人笑，这些预备役的妖命师似乎大部分都忘了什么叫幽默，“其实我心里挺忐忑的，我很清楚，在专业方面，我掌握的知识技能还远远不够。今后我会更加努力学习、提升，也希望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能再次和大家交流，希望我的课能对大家有一些帮助。”

说完，洛南再次鞠躬，转头看向后方的校领导们。

“感谢洛南老师带来的这堂精彩的心理健康课，”金属刮擦一样难听的声音在操场的各个角落响起，林悦仪不知何时拿起一支话筒，“洛老师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还写过一些歌曲和文学作品，用‘帝丘人’这个笔名发表。作为这堂课的结束，我们请洛老师唱一首他写的歌吧。”

然后她看着洛南，“把你昨天那首歌唱一遍。没有配乐，清唱就好。”

洛南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林悦仪，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心乱如麻。

他脑海里不断翻涌的念头是：林校长还挺重视我的啊，竟然去调查了我的档案，连我发表作品的笔名都知道。

通过连续的深呼吸，洛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带微笑：“其实我不太擅长唱歌……但是林校长的要求，我是无法拒绝的，所以只有请大家忍耐一下我难听的嗓音吧！”

调匀呼吸后，洛南唱了起来，“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洛南分明看到，那些学生们原本阴冷的目光中，似乎被渲染了一层湿润和朦胧。

不少人的眼眶里，有闪亮的泪珠在打滚。

这些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啊……而她们已经开始与失控和疯狂相伴，终身不得解脱。

虽然这个终身，也只有短短十几年，甚至短短数年了。

她们大部分，其实都宁愿不要强大的力量，而作为普通人活下去，恋爱，生育，工作，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吧？

但这是她们注定无法得到的。

洛南不由得心生怜悯。

歌声中也带上了他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台下的队列中，已经有一些孩子，低下头泣不成声。

也有很多人注视着洛南，泪眼朦胧。

“请大家和我一起唱！”洛南喊道。

靳原和一些校领导、以及保卫科的人都紧张起来，有人开始凝聚力量准备出手，有人警惕地东张西望，要争取在有人出现失控征兆时第一时间发现。

但是并没有人失控。

只有一个人、两个人、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合唱。

这些预备役的妖命师轻轻地唱着：“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

直到最后，靳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合唱；其余几位妖命师校领导也嘴唇翕动，无声地哼唱。

（本作无女主，也不开后宫。男主不谈爱。异世界的爱情道德观念，请勿生搬硬套地球的三观来衡量。）

有表情就好。

要知道，之前洛南观察的时候，这些预备役妖命师大多数眼神阴冷，面无表情的。

不过靳原总觉得她不像是单纯的被这小鲜肉吸引，突然想要开荤了。

毕竟林悦仪此前十几年，从未找过男人，在欲望炽盛的妖命师群体里，她算是少有的禁欲派。

看到洛南深深地鞠躬，说出那样一番话，林悦仪的嘴角动了动。

她此举莫非有什么深意？

而洛南则注意到，台下那些预备役妖命师的脸上，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

这，大概是好的迹象吧？

不过想了想，她又觉得正常。

鞠个躬，握个手，口里总含着“感谢”，言必称“辛苦了”，都是惠而不费。这类似的话，类似的举动，其实她也好，林悦仪也好，所有的妖命师，这些年都听过太多，见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