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鬼皆俯，宛如本能一般。

他立在雨中，看着一个个匍匐在地的亡魂，心里多少有些感触。

故事中那位人物似乎总是跟在别人身后，淹没在光芒万丈的诸天神佛中。

事实上，王斌生自己的记忆还很残缺，除了确切地知晓自己和那位宿敌的身份外，其余的一切都宛如隔纱，像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一般看着破碎的劣质小说。

这个名字对于这些游荡数千年的游魂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其实王斌生自己也不清楚。

“哦哦……”

他点头回应。

背后那杏黄小旗将乌云卷上天空后，慢慢飘回了他的手中。

情绪是会传染的。

王斌生环顾四周，一本正经地说道：

“战争早已胜利，诸位辛苦了，你们都是大周的英烈，国家不会忘记你们的牺牲。”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没有实体的恶灵想逆伐活人哪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做的事情，至少先找个灵媒吧。”

他没好气地说着，也不觉得这些挥发了千年的亡灵能听懂多少。

“王啊……我们……”

虽然同样也是模拟灵装，但这面旗帜似乎更有说服力。

这样的术式理论在处理一些繁琐重复的工作时是一种十分受欢迎的手法。

凑巧的是王斌生除开遁术，就这些花招用的最熟，什么溜门撬锁复读机之类的。

毕竟“懒惰”才是技术发展的第一驱动力。

“……王……王妃”

“啊？还好还好。”

他上一世好像是有个王妃，还是那个姜太公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名字挺难念的。

王斌生一边继续作业一边敷衍。

“那……后人……”

“有吧，应该”

这个他不能确定，虽然华国现在是有“姬”这个姓，但当时给孩子取名并不按照姓氏来传承。

“男？”

“……还是女？”

“芳龄……”

王斌生感觉不对劲了，这些风中残烛的鬼东西们问的好像不是过去的事情，而是现在进行时？

啥玩意儿？

他不由得脑海中出现一个少女的身影，又立马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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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个诡异的念头赶出脑海。

一转头，他看见有的恶灵已经开始把其他的恶灵强行压成小孩子的体积，正在给他做发型，嘴里还念念有词，另外还有恶灵开始盘腿坐下，从自己心口处掏出一团团看着就很不妙的黑雾，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算生辰八字。

王斌生顿感头皮发麻，他加快了构筑术式的速度。

身旁是各种恶灵七嘴八舌的议论。

此刻他仿佛不是身在阴风阵阵的灵场，而是过年时三姑六婆的龙门阵，气氛和谐而诡异。

“好了，搞定。”

总算是完成了术式的准备，王斌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王，微臣……”

“别说了，叫我雷锋。”

什么意思？你不是武王吗？

群鬼一头雾水。

王斌生并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术式展开，一阵金光笼罩了整个天台。

余波震起地上的冰渣，在空中再次液化，腾起一片水雾。

“一心归向，信受奉行。”

当一切散去后，只剩下王斌生独自一人站在雪雨中，裤脚有些湿了。

他呼了口气，走回楼道口，关上了天台的门。

回到203教室的门口，王斌生停下了脚步。

有点不对劲。

教室里没有再传来婉转的诵咒声，却也没听到牧辛发飙骂他的声音。

一片寂静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屋里灯已经完全熄灭了，只有窗帘的缝隙中还能透出点窗外夜晚校园的灯光。

王斌生只能摸索着来到开关处，再次将灯打开。

然后，他看见眼前诡异的一幕，心头一惊。

两名少女依然面对面坐着，她们低着头，一动不动，保养得恰到好处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们的表情。

两人的手依然抓在一起，垂握着那支木纹笔杆，沙盘上好像写着些什么。

“牧辛？”

没有人回答。

“小卷？”

依然没有回应。

整栋空旷的教学楼里，只有王斌生一人的声音回荡着。

安静，却也静得让人发寒。

王斌生慢慢朝着两人靠近过去，他有些发毛，以他元婴级的灵觉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或许不是神秘学法则引起的现象，又或许是他能力低位察觉不到。

一切恐惧皆来源于实力不足。

他修行一向很摸鱼，通常都是别人越级锤他的分，没有他越级打赢别人的时候。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能瞬间觉醒，重回前世巅峰。

指尖，模拟黄钺斧和模拟杏黄旗的符文捏得很紧，随时准备催发出来。

大部分时候，牧辛惹出的麻烦都和他这个上辈子的死对头有关，靠面子果实都能撑住场子，但这次他不太确定了。

他凑近，碰了碰牧辛的胳膊，很冰凉，像失去了温度一样。

王斌生连忙想去触碰少女的鼻息，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又一转头，突然看见了写在沙盘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血字。

“王”

那写的是他的名字，还是如刚才天台上那些恶灵们所称呼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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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是重点。

木纹笔杆只需要在沙盘上写字，连笔头都没有装上，更不用提如何写出血字来。

王斌生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默默地伸出手来。

然后，在牧辛的脑袋上啪的一巴掌拍下去。

“哇！”

少女的惨叫声传来。

只见牧辛捂住脑袋，转过头来怒视着王斌生。

“你下手还真重啊。”

“叫你在这儿装神弄鬼的。”

“呵，你还有理了，谁叫你干活儿的时候还跑出去摸鱼。”

“尿急，憋不住了。”

王斌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哼，你就编吧。”

牧辛嘟着嘴，满脸的不信。

“你是怎么识破我们的？我感觉这次装的还挺像的。”

这个少女一门心思都放在琢磨这些怪东西上面，而且颇有专研精神。

王斌生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之前你让我去买道具，其实那次我偷了点懒，在附近随便找了点凑合，那红色颜料，虽然当时你们光线暗可能看不清楚，但其实假得蛮离谱的。”

“什么鬼！”

牧辛连忙回头去检查她在沙盘上写的字，半晌，又幽幽地回过头来。

她眯着眼睛说道：

“二斌，你以后参加工作了，是那种天天带薪拉屎的人吧？”

王斌生：“……我去收拾东西。”

他不在理会少女的腻歪声，转身朝安置着手机的墙角走去。

“哼，赶紧把你录的像拿来看看，要是这次还没收获，肯定就是你的锅了，等着受罚吧。”

“啊对对对”

他拿起手机，保存好了录制的视频，一共将近四十分钟，量有点大。

然后，他收拾好三脚架，一脸鄙夷地转过头来，走到牧辛跟前，让手机递给她。

“话说”

牧辛接过手机，然后抬起头对着王斌生眨了眨眼：

“小心长痔疮。”

“……快闭嘴吧，我要吐了。”

“好嘞”

少女应了一声，然后满心期待地低下头去，开始看起他们刚才录下的视频。

半个多时辰后，见少女手中的进度条基本到底，王斌生问道：

“怎么样？”

“emmmm”

牧辛一脸无趣地抬起头来：

“没啥好玩儿的，无聊。”

“你要是知道无聊下次就别搞了。”

王斌生没好气地笑道，从牧辛手中收回了自己的手机，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牧辛撇了撇嘴：

“行吧，过几天我们尝试点别的，不知道这后江市有没有什么地方特色的都市传说。”

似乎知道她不会放弃，王斌生也早就对此认命了，就这样由着她嬉嬉闹闹，他独自一人在暗地里多付出点努力似乎也不错。

“关灯嘞！锁门嘞！还没出来的赶紧的吧！”

忽然，门外的走廊里传来门卫大叔充满东北大碴子味儿的吆喝。

“好！”

牧辛扑通一声站了起来，双手一拍，摆出一个神罗天征。

“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回去了回去了。”

王斌生吐了口气。

看来，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本章完）

.

王斌生开始展开术式，好在今天来之前他已经使用过一次了，就是那个挂在食堂门口路灯上的《灭罪真经》护符。

对于神秘学者来说，可以从世界的记录中抽取自己过去的信息，然后复制粘贴过来。

“行了，你们就在那儿别动，我给你们洗干净了好升天。”

王斌生摆了摆手。

周武王姬发

他其实有和这些孤魂野鬼们坐下唠嗑的冲动，比如自己上一世究竟长成啥样，比如那帝辛到底是不是和文献小说中杜撰的那样。

但他还是放弃了，一是因为根据过往的经验，这些苟延残喘了数千年的亡灵除了一口执念外，语言和思维都是零零散散的，几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容易纠结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形成思想短路；

二是，算算时间，下面的仪式也快结束了，再不回去某个暴君就要开始阴阳怪气恶心人了。

后江市九月中的雨，已经是加了冰渣的样子了，打在身上噼噼啪啪，却不容易打湿衣服。

“没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