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涛没有过多的追问，天山的规矩有天山的执法堂执行，只是对于归山的师兄又将面临执法堂的拷问，显得有些担忧。

……

天山。

受伤的夏无邪，双目显得空洞，十年间，天山在修行界杀红了眼，可是，这场席卷东方大陆的屠魔行动，最后参与的各派弟子却损失惨重，行走在天山上，夏无邪才有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大周境内。

“他叫长生，夏长生。”夏无邪没有太多的解释，随后单手抱着长生，错身走开。

有山上的弟子收到消息，急忙从山上跑下，一声呼唤，夏无邪空洞洞的眼神才慢慢焕发了神采，夏无邪显然认识来人，显得有些激动。

来人急忙扑上去，抱住了夏无邪，这位天山上的天才弟子，在天上有着很好的人缘。

夜。

“师兄，这是……”来人显得疑惑，在他印象中，夏师兄是天山的天才，修炼速度更是在天山绝无仅有，在天山数十年间，从未见过师兄与天山上的哪位仙子有过暧昧，如今下山十年，师兄归山时却带着一名不知名的婴儿。

夏无邪知道师弟的误解，天山规矩森严，如今自己带回一名不知来路的婴儿，有所误解也是理所应当，看着怀中的婴儿，夏无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天山上显得有些冷清，夏无邪安顿好长生后，便落座在厅堂之中，做为天山少有的天才，夏无邪地位并不比天山的长老们低多少，早在下山前，夏无邪便定居在这处住宅中，只是在十年间未曾归山，厅堂中的家具显得有些陈旧。

也不知过了多久，厅门被轻轻吹开，徐徐凉风吹入厅堂，凉风打断了夏无邪，缓缓睁开了双眼。

院门不知何时也被吹开，院门外人影闪烁，说不清的诡异。

抱住夏无邪，来人才看清夏无邪单手中抱着的婴儿。

有人惋惜，有人庆幸，有人嘲讽。

天山一代天才将要落幕！

……

厅堂中，师徒二人四目相望。

良久，夏红月缓缓入座，从胸前掏出一封纸信。

只见信封上写着“夏乘风”三字，夏无邪刹那间脸色苍白，连忙向师尊跪下，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夏红月一脉人丁稀少，可在修行界中，夏乘风、夏无邪师兄弟二人，却非籍籍无名之辈，隐居天山的剑徒都曾为师兄弟两人亲自传功，更曾亲手为二人打造出两柄宝剑，此事在修行界被人津津乐道。

“痴儿。”夏红月看着徒儿，大弟子下山屠魔未果，反遭魔道围攻，最终落了个尸骨无存，当初消息传回天山，夏红月一夜双鬓齐白，在伤心的同时又担心二弟子安危，可前阵子有人将夏乘风佩剑送回天山，夏红月却在乘风剑中发现一封亲启书信，看信后的夏红月将自己关在屋中数日，直至夏无邪归山。

夏乘风信中阐述了夏长生身份由来，同时夏乘风更是交代出夏长生身中魔种之事，天山一派纵横修行界，魔种秘术乃天山不传秘术之一，其狠辣程度为世人所不齿，秘术根本需将生产不足七日的婴儿作为炉鼎，再由其至亲之人施法，可用作封印之效，此法乃第五任天山之主开创，曾以其亲生之子作为炉鼎，封印了当代正魔大战的黑手，五代天山之主在施法后被天地施惩雷罚，更被天下众人所唾弃，最后身心受创，郁郁而终……自此秘术被封印，天山销毁了秘术原本，却不知何时被夏乘风找寻到，暗中进行修行。

夏无邪携长生归山，夏红月便已知晓其中种种，夏无邪怀中之子其实便是夏乘风的儿子，也就是如今封印魔主的魔种，五代之主曾交代，魔主一旦封印成功，需即刻消灭魔种，如今夏无邪带魔种归山，夏红月思索良久后，终是寻来了。

看着苍老的师尊，夏无邪无可辩驳，长生是夏乘风的儿子，这事所知之人甚少，魔种之秘亦是如此，却不想师兄自知将不久活于世，依旧将其中种种写信告知了师尊。

“哎。”夏红月重重的一声叹息后，轻轻扶起了跪在身前的弟子。

“无邪，你与乘风入我门三十余载，你我三人既有师徒之实，却更胜父子之情，乘风最先入我门，你将其视作兄长，为师甚是欣慰。”夏红月顿了一下，“可你，糊涂！糊涂啊！”

夏红月既为大弟子惋惜，又心疼二弟子，如今携魔种上山已是事实，魔种秘术不可公之于世，此间种种，夏红月修行百载，也不禁犯愁。

看着双鬓斑白的师尊，夏无邪更是感到愧疚，一边是相处三十余年的师兄，还有师兄唯一的儿子，一边是从小养育自己的师尊以及身后的天山，夏无邪不由感觉气血上涌，正魔大战的伤势发作，又长时间没有疗伤，五脏伤了根本，脸色发白，只觉得面前的夏红月出现重影，缓缓倒下……

……

身体的疲劳以及心理的负荷压迫下，夏无邪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那种沉稳的安详在十年间少有，直到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夏无邪紧了把右手的佩剑，猛然竖起。原来不知何时，右手的宝剑早已不在身边。

十余年间，剑不离身，夏无邪早已经习惯，此刻“柳絮剑”不在身边，又怎会不惊。

夏无邪双手撑起，呆呆的坐在床上。

“这是哪里？”猛然甩了甩头，记忆像是丢失了一样，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刚刚的哭声，是长生吗？

夏无邪看着空旷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凳。

自己的柳絮剑安静的“躺”在侧边的桌上。

“嘟，嘟，嘟。”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夏师兄。”

听到来人的声音，夏无邪慢慢起身，由于卧床太久，双脚落地的一刹那，夏无邪猛然抓住床边，双腿的麻木感传来，夏无邪只得缓步走向门边。

“吱。”木门轻声打开，看到门外来人，夏无邪不由无语。

只见门外那人穿着淡粉的衣服，一米三的个头抬头望着夏无邪，活脱脱一个粉红的瓷娃娃。

夏无邪手扶着门框，看着门外的景色，前方一片竹林下，一张竹摇椅左右晃动，椅上的老人穿着破旧的布衣，手上拎着的烟袋破破烂烂，老人闭目吞吐着白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白烟似乎拐着弯朝夏无邪这边飘来。

扶着门框，夏无邪缓步向老人走去。

小女孩急忙上前扶着夏无邪，临近，夏无邪躬身向老人行礼。

“前辈。”夏无邪尊敬道。

老人依旧闭着眼，听到声音，耸拉的眼皮抬了抬，挥手示意夏无邪起身。

临近了，只见老人身旁睡着一个婴儿，老人单手抚摸着婴儿的头，在晃动的竹椅上，孩子睡的异常香甜。

夏无邪想要走近看看长生，只是单手被女孩扯着，自己又使不上力，竟然挣脱不开。

“坐下说吧。”老人说道。

女孩随即放开了夏无邪，拍了拍裙摆走到老人身前坐下了。

没有凳子。

席地而坐？

地上有张薄薄的毯子，席毯而坐。

夏无邪只能走到女孩身旁，一同坐下。

转头看了眼自己四周，自己右侧是刚起身的房间，左侧身旁是一大片竹林，穿过竹林可以看到一潭池水，远看池水碧绿，波光粼粼，有风吹过，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无数条金色的小蛇在游动。

这里是天山的峰顶，一处神秘的地方——碧波峰。

眼前的老人，在修行界也是位神秘的人物，自诩剑徒。

夏无邪坐下，只见剑徒左手持着烟袋，右手手臂撑着竹椅，手掌有节奏的拍打着身旁的长生。

闭着双眼，剑老人忽然开口道：“真气消失的感觉如何？”

夏无邪皱了皱眉，原以为剑徒会以山规训戒自己，不曾想第一句竟是询问自己真气的事情。

这剑徒在修行界也是位奇人，在天山收了七位弟子，如今七位弟子都成了先天境的高手。

在修行界，没人知道他的实力，同样，也没人会小看这个老人。

略微感受了下，夏无邪一阵无力，身上不存一丝真气，自己又彷佛感觉回到刚上山修炼之时，为了一丝丝的内力，日夜修炼的场景。

“一路上为这个小不点，浪费了不少吧。”剑徒轻声道：“还真是个白痴，这小家伙哪承受得住你这么雄厚的真气，在晚两天，这小家伙就在你的真气下爆体死了。”

不给夏无邪辩解的机会，剑徒又连声道：“五代真是个天才，连魔种秘术都能被他捣鼓出来，我在山上百余年，怎么就没见过这本记载秘术的典籍，你们是哪里找来的？”

小女孩看到剑徒如此好奇，翻起了白眼，一个整天窝在碧波峰的糟老头子，恐怕整座天山都没逛遍过吧，心里默默念叨着。

“以至亲血脉替代封印，还真是个决绝子，秘术是不错，就是有点费儿子呀。”剑徒一个人念叨着，丝毫不给夏无邪插嘴的机会。

“这小家伙也是个定时炸弹，体内封印着当代的魔主，虽然这个魔主废物了一点，但那股魔性，确实不浅。”

夏无邪不语，长生的身份被戳破，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如今的天山，对魔种秘术都知之甚少，归山时他想了一路，只要不承认长生是师兄的儿子，以自己十年的功劳，在天山为长生求得一世安平，就当为师兄留下一支血脉吧。

“只是如果老头子知道他的功法被人当做邪术修炼，又改了个这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也不知那天陨石的棺材板能不能压得住。”剑徒突然叹息道。

夏无邪洗耳倾听，这是天山上的秘密？

轻轻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女孩，只见瓷娃娃正目不转睛盯着剑老人，同样也在认真倾听。

心中微定，夏无邪默默消化着剑老人的话。

老头子？是指五代吗？

还是，天山更古老的存在？

上古的人物吗？

压下心中的疑惑，夏无邪默默回想起夏乘风传授自己的秘术，至亲至爱，图腾法阵，以血封，肉身亡。

以及功法最后还有着奉献和无私的爱的描述。

秘术？

魔功？

剑老人的话点醒了夏无邪，魔种秘术的提示，魔主封印，魔种消灭，根本是后人不了解功法，而自行修改后书写的。

“这秘术原本是妖族传承的功法，妖族中的老妖们在坐化前，会以秘术将自己道法封印入自己的后人体内，妖族后人便能踏着先辈的脚印修炼，壮大。”

“这原本是一门妖族的传承功法，曾经有人族大能观摩妖族后，加以改动，创造了一门新的功法。”

“经历了上古变迁，没想到功法被篡改成这样。”剑徒吸了口烟袋，感叹道：“哎，也对，上古之后，连妖族都灭绝了，这门传承，终究是没了。”

听话的两人消化着剑徒的话。

三人沉默，剑徒的摇椅来回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长生不知何时醒来，小眼珠圆溜溜的转个不停，小家伙躺在剑徒身旁，竟然不觉得陌生，反而发出哼唧哼唧的轻笑声，让人生奇。

“前辈，长生他……”夏无邪不知天山的安排，担心的看了眼长生。

长生终究是封印魔主的器皿，虽然不清楚五代为何如此交代，剑徒如今执掌天山，有他一句话，长生便有了活路。

“夏师兄，虽然功法被篡改，但万法不离其宗，魔种秘术的根本就是传承，即是传承之法，又怎能杀了接受传承的人？”小姑娘开口解释。

“妖族的传承之法，是本着传承人自愿的原则，五代的魔种秘术却是强行传承。”剑徒白了一眼，解释这么多，这两人还没搞清楚两门秘术的不同。

“小家伙体内的确有魔主的传承，但是，这传承还带着魔主最后的那一分不甘，是福也是祸。”

抽了一口烟袋，吐出一缕缕白烟，剑老人白了一眼夏无邪：“能这么快结束这场纷争，也有这孩子的一份功劳，留在天山好好管教吧。”

顿了一顿：“育之以正则为善，予之以恶则为邪。夏红月教导你们为善，以身力行，你们师兄弟二人就是善，那魔主自小在魔窟长大，是为血、杀、狡、掠，就是恶，希望你能以善良感悟他，免受魔主的蛊惑，好好带在身边。”

身边的红衣轻轻捅了下夏无邪，轻声道：“夏师兄，长生自小受你真气滋养，五脏蕴养，虽然如今有些损伤，但五脏强度绝对不低，虽然偶尔会受到魔主的影响，等他长大后，相信便可以抵挡魔主的侵蚀，身中魔种不是坏事，在妖族，只有妖族中顶尖的天才，才有资格去接受妖族长辈的传承。”

“但是关于魔种秘术，还请师兄不要外对泄露。”

最后，带着恳求，红衣眼巴巴的看着夏长生，粉嫩嫩的小丫头，配合这表情，让人很难生出拒绝的心思。

在夏无邪肯定的点头后，小丫头如负释重，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前辈，无邪私自带人上山，自知犯了山规，无邪不想师尊难做，还请下令，无邪自愿受惩。”夏无邪跪倒在摇椅前，他不想因此事连累了夏红月，刚正的天山执法黑脸长老，大弟子殒命在屠魔大战中，如今二弟子又在众目睽睽下犯了山规，成了整个天山的笑话。

剑徒悠哉悠哉的抽着烟袋，忍不住想要偷笑，早在夏无邪昏迷时，夏红月就已经向自己辞任了执法堂长老一职，想以此保住自己的徒弟，如今这徒弟又跪倒在自己面前，愿意接受惩罚，保住自己师傅一世英名。

这恐怕是他留在天山一百多年里，最有趣的事情了吧！

这可恶又无情的山规啊！

想着想着，剑徒持着烟袋，在椅子上摇晃着睡着了……

最后还是红衣拽着夏无邪起身，在红衣印象中，这糟老头子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这一觉可能得睡上好久。

听着红衣讲述自己在昏倒后发生的事情，夏无邪心中忍不住叹息，好像师尊什么事情都能想在自己前面，这一刻的夏无邪，只恨自己上山前没能提前跟师尊协商……

一直等了两天，剑徒似乎都没有醒来，在红衣的催促下，夏无邪无奈抱着长生，从碧波峰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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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红月进入厅堂，不见师徒二人有什么动作，身后的厅门自动合上。

这一夜，很多人都以为夏红月将执行天山门规，即便是自己亲传弟子，依黑脸长老的性格，夏无邪被罚禁闭三五十载都是最轻。

忽见一人从院门外飘入，没有抬步的动作，直接从院门外“飘”入厅堂。

夏无邪见到来人，连忙起身，唤了一生“师尊”。

3.无邪归山

只见来人身着黑袍，身材相当魁梧，一米八的个子显得健硕，国字脸，犀利的眼神，像是发着精光。

来人正是夏无邪的师尊，天山的执法长老——夏红月。

天山夏红月，暗中被诸多天山弟子称作黑脸长老，为人刚正不阿，天山七脉脉主之一，也是整个修行界巨擎之一。

夏无邪的回归惊动了整个天山，守山的弟子急忙将消息传到了山上，尽管能猜到屠魔的惨烈程度，可直到有重伤的弟子归来，山上的弟子才意识到这场凡人间的战争带来的恶果。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