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相调给徐太安一种舒适，这种舒适是代替不了的，就像他自己的某种理念和生在徐家，身在钟鸣鼎食之家，他却觉得格格不入一般。

所以他才有某些荒诞的行为，于富贵公子堆里嬉笑怒骂，和纨绔子弟行走烟花柳巷，这一切似乎带着某种压抑，那种压抑在胸口的最深处，不得出。

有人叹气，有人惊喜，有人沉默，有人唏嘘，叹气者表遗憾，惊喜是榜上有名，沉默是心思沉重，唏嘘是不在意。

人各种情绪多不想通，不过此时在榜上有名的心情多是相通的，若有人问为何脸上展笑颜，或是明日之后有人问起今日之乐事，笑之答曰榜上有名尔。

因为最为出彩的就有五十句，因此先生们评定之后，放榜出来也没有定个先后，只见那红色榜单上贴着所联之句，一一排列而开，诗句之后便是联句之人的名字，这场面与春闱放榜时也差不多了，不过关于榜上有名与无名总有些不同的异议。

人由内而外，不在乎精气神三样，也许是王云溪三人形成的某种气场恰好很和谐，这种和谐又和在座的摇扇舞蒲，锦衣绸缎的公子们不相调，那种不相调体现在那个孩子的不敢高声语，出现在两人的苦枳拘谨，就连之前出口联句时声音都刻意压低一些。

或希望博得众人目光，或希望得到那五位名师的青睐，所以辞藻多是浮华，人人恨不得都将此生学问都用在今日了，而他自问能够冷眼旁观，冷眼旁观便是局外人观之。可以将这三艘大船的热闹，竞秀看做一座囚笼，囚笼的热闹，欢心都与他无关。

他只在乎吃梨，只在乎椅子舒不舒服，所以他的桌上杯盘狼藉，他的坐姿怪异。

而他自己更相调的时候是在阴阳坟冢的那几个土馒头前，是在他半夜翻墙出门，独自跑到一个角落里去一个人打滚，一个人撒泼，或者去看一群小屁孩胡闹，他有时候也一起胡闹，不过他更多时候更喜欢看。

不过他也关注那个叫做王云溪的，以及王云溪身旁的那个年轻人和那个男孩，他两人也很不错，在这次联句中，两人也在榜单之内。

当然也有注意到其他人，比如那个叫孙巨的，恰好上榜的君百意，不过相交于其他人，王云溪三人给他的某种直觉最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是说他们就一定是隐藏得很深的武侠高手，是某个仙人的转世。那都是菊香书局里所刊印买的志怪小说而已。

当然他也喜欢听，衣裳脏乱之后，谁也不将他当做徐家的娃，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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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谁也不会将他当做徐家的公子，只觉得这是哪家滚泥塘回来的小屁孩。

当然关于身边的人，他还是关心的，连带着这个才气逼人的柳承运和眼神嫌弃他的元吉也稍微关心一些。

宋千瑜在一旁看楼下的喧喧闹闹，多是喜乐盈堂，那些喧闹也挤进了这雅间，那女扮男装的元雅动作有些大，所以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只是她听不清她们是说一些什么。

不过离他最近的卫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她看向小姐她们的时候，余光正好能够看到卫阶。

坐得正，端得直，不似徐公子那般混不吝，放肆，她不敢正眼看卫阶，但余光却又偏偏要去看，不知为何想起了贾府里的一簇翠竹，翠竹中有一根竹，用她自己的话说，生在在乱石上，它的根茎几乎是包裹着一块石头，然后才往土里长的。然而它长得最直，最高。

贾府不是好地，现在看来，好像那一簇竹林除外。

“怎么，这么多青年才俊入眼，看不过来，还是这凳子太舒服，坐得直直的。”被徐太安如此一说，宋千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红霞片片。

“看来少女怀春了，谁啊，我可以做媒的，不行不行，你可是我抢来的……”宋千瑜低头不说话。

“谁家公子入了宋姑娘的眼？”卫玠也忍不住地问道，宋千瑜头埋得更低，像朵含羞低首白芙蓉。

“哥，你们说啥呢，什么看上谁的，是你有看上谁了，你虽通读《石头记》，也常言宝二爷应是我辈风范，怎么你自己如此肆意？”凝韫变着法为宋姐姐说话呢。

“读世间经典，闻百家言，经史子集万千，唯与情字沾边最感人，读着读着便为其中某人鸣不平，为某份情缘的坚守而感动，我们心向往之，但情到己身时，却又怯懦不前，不敢做出那样的选择，其实书外人为书中人鸣不平，感动，其实是书中人为书外人弥补了一份心中的缺憾，书中人是书外人期待的样子，书外人却又活不成书中人的样子……”

“听闻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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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甚少涉猎百家之言，公子却有如此读到见解，真是不俗。”柳承运说道。

“胡思乱想，无病呻吟罢了，如我这般未经多少世事的无赖混不吝，只不过是从一些老人家那里捡来的一些渣渣罢了，上不了大雅之堂。”

徐太安这般自污，柳承运觉得如何接话也不好，索性就不接话了，只是在她这里，对徐太安好像又多了一点认知。

“哥，你看傍上有你名字。”二楼中，摩肩接踵，翘首以盼，苦枳个子本就不高，在人群中扒拉了半天，眼珠子贼溜溜地半天找到了他哥的名字。

“我看到了。”邓希文拍了一下苦枳的脑袋。

“云溪哥哥，还有你的名字哎。”

“我也看到了。”

“你们看到了也不说一声，让我白扒拉半天。”苦枳喜上眉梢，好似登榜的就是他自己，不过两位哥哥与他同吃同住，也算是自己了。

说话间，正有几人向这边走来，是伏隐书院的孙巨几人，孙巨是开了彩头之人，却与榜单无缘，若是他压后一点，参考其他人联句，他再精雕细琢一点，说不定傍上有名了。

“在下孙巨，刚才闻得两位得两佳句，特来拜会一下，想认识一下两位。”孙巨直接说明来意。

“邓希文。”

“王云溪。”

“苦枳。”苦枳犹豫半天要不要报自己姓名，不过想到希文哥哥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风道明。”

“冯西西”

“陆路”

随着孙巨一起来的三人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两位文辞超然，文风灵巧、飘逸，颇有仙佛风骨，不知师承哪一脉，在哪座书院求知？”

“在下来自于乡野书塾，不值一提，是孙兄高举了。”邓希文说道。

“我亦是，常年在外游学，除了启蒙先师外，不曾拜过哪脉先生，若说师承，是没有的。”王云溪说道。

“两位既无名家师承，又无正经师承，刚才为何那般评价巨文兄的词句？”陆路语气轻佻，有些许挑衅意味，是为之前王云溪两人“气势颓”了的评说而计较。

“我这两位哥哥虽然没有什么名家师承，可是学问也不低啊，要不然我两位哥哥能够榜上有名，你们却名落孙山了。”苦枳在一旁说道。

“那是巨文兄行人之前，不屑为忘风之举，再细细雕琢。”冯西西说道。

“那是，难得巨文兄如此胸怀坦荡，向来对于这些名头也是不屑的。”苦枳还想再说两句，却被王云溪按了脑袋，只得不言。

“王兄说得是，我知道你们俩也不能为我个人而埋汰他人啊，再说我是否榜上有名是在我而不再他人。”

“是我们失礼了。”冯西西等人向王云溪两人施了儒家的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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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雅姐姐，很厉害。”凝韫也赞赏说道。

“凝韫很不错。”柳承运对凝韫说道，凝韫只是笑着，眉眼弯弯，摆手说其实没有啦。元雅也不吝说凝韫比她要好太多。

然后他会坐在不远处，听几个抽着旱烟老头旁边听他们侃大山，谈年轻时候追自家媳妇的翩翩风度，谈论隔壁豆腐西施的美貌，笑隔壁老王床上不济事的功夫，互相吹嘘一息几百回的壮举。

当然除了这些，老人们还喜欢聊一些老掉牙的故事，比如说老人上一辈本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别处搬迁来的，因为落魄，因为经商，因为隐遁所以才到了这里。

引殇之上，莘莘学子竞秀，先生评定，终于选出了符合规矩的联句，引殇之内要联的：小节安能拘大义。

有时候徐太安会听到关于本地里的事，是那五大家族的事，是那薛家的衰落，其余四家不扶，就那样眼睁睁地旁观日落西山，后来又来一个外来户，占据了薛家的位置，成了新的第五大家。

“恋雨姐姐，我也入了榜单了。”当看到榜单上竟有元吉两字时，元雅抑制不住地绽开笑颜，跑过来拉住柳承运的手。

“有进步。”柳承运说道。

这不叫卖弄辞藻，而是拽起文来停不下了。

雅间内，徐太安觉得没新意，他确实不会拽文，但他真的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大体地知道在那五位先生评判下，所有人都是拿出了十二分力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