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弟，许久没见你的如此开心了！”

集会上，禹青阳搂着林凡的肩膀，为他详细介绍哪里好玩，哪里的姑娘的好看，哪里的东西的好吃，林凡目不暇接，将禹青阳的废话剖解出去，只留意他喜欢的，比如，北街的拐角处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尽讲些鬼怪志异十分精彩。

“其实也不尽然是老者的原因！”林凡递过来一条毛巾，幽幽的道：“铜具传承多年，人们早已见惯不惯，忽而见到做工精美的玉器自然心有所喜，这次失利也不全是打击，倒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禹青阳抹了一把脸，毛巾热气腾腾，甚是舒服，他问道：“林弟明白了什么道理！”

“林弟说的那老货着实可恨，不要让我见了，否则一定打断他第三条腿！”禹青阳满头大汗，他似是心中有愧，这些铜具多数是由他的抢着搬下，得知这次失利是因一名卖器的老者所致，禹青阳气的直哼哼。

将之一切放下，林凡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年岁不过十三，比之禹青阳还小了一岁，只是，他太早的持家，比之成年人还要成熟稳重，可他若是将一切放下，深埋心底的童趣，亦会展露出来。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将家中一切收拾妥当，林凡把禹青阳推了出去，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拿些银子！”家中钱财自然是林凡保管，都由他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生怕禹青阳一时头热将所有积蓄拿走，去买那劳什子武功秘籍。

会儿不大，林凡扛着一块巴掌大的布包走了出来，禹青阳眼都直了，惊呼道：“林弟，你何时存了半袋子钱？”

“林弟，我们要不要去算上一卦！”突然，禹青阳扯住了林凡的胳膊，二人朝着街边一处墙角走去，林凡举目四望，看到墙角处有一个道人坐在一方木桌前，桌上除了笔墨，还有六枚古钱闪烁着金泽；这道人林凡认得，半月前，曾请他铸了一方铜印

禹青阳讪讪一笑，接住布袋打开一看，眉开眼笑，道：“林弟我爱死你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青铜器具平静的躺在的禹青阳的手中，厚有一寸，前后两面刻有花纹梵字，与那包裹的油纸上所画之物，一模一样，正是先前禹青阳托他所铸之物，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日，林弟就给做了出来。

“少要套近乎！”林凡撇撇嘴，将房门锁上，他已经的走到院外，见那禹青阳还傻傻的站在原地摩挲着圆形铜器看个不停，道：“禹青阳，铸器的报酬，你可准备好了？”禹青阳抬头，只看到一个背影没入了巷尾，他赶紧锁了院门，追了上去。

“青阳，子不语怪力乱神！”林凡看了一眼道人，微风徐徐，道人旁边的木幡尾端摇摆抚在了他的脸上，怪痒。

“贵客来临，请问是占卜，还是其他呢！”道人眼底大喜，连忙起身，见到林凡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算命的，你算的准不准！”禹青阳大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座，一只手抓着林凡，道：“我们兄弟二人皆是人中龙凤，你且算一算，我二人何时成材，何时风光！”

林凡白了禹青阳的一眼，将布包扔给了禹青阳，道：“这些若是钱财，一定给你请一个正经的武行师傅，省的你整日里去外面到处疯！”

“林弟，咱们走！”禹青阳气呼呼，道：“这命不算也罢，算的不准的倒也罢了，若是算的准了，这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凡点头，安抚禹青阳坐下，看了一眼道人，道：“批字多少？”

“两文！”

苏一辰他小娘的，禹青阳再次站起来，火冒三丈，道：“你这颠三倒四的道士，可真是会做生意！”

先前曾问，卜卦与测字有何不同，道人答，殊途同归，归根结底都是一个意思，可这两者的意思差的也太多了吧。

林凡拍了拍禹青阳，笑道：“今日不要扫兴，就算上一卦吧！”

禹青阳不是小孩了，算命本就是安慰自身的一种方法，他本打算放弃，但见林凡开口，也不想扫兴，只能恶狠狠的道：“你且算准了，不然小爷我非掀了你的摊子不可！”

道人笑了笑，伸出手，道：“先付钱，后算卦！”

林凡按住又要暴走的禹青阳，从怀中掏出两枚铜板递给了道士，道人在手中掂了掂，十分满意，他将纸笔推到了禹青阳面前，道：“写上一字即可！”

禹青阳拿起纸笔，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始终没有动笔，道人道：“无论何字，我都可以为你批注！”

“可否能够代写？”林凡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道人突兀的问道。

道人一愣，看了一眼手中的铜币，道：“自然可以！”

禹青阳挠了挠头，讪讪一笑，道：“林弟，帮我写个武字！”

林凡点头，接过纸笔，俯下身去，他握笔如握铸铜金刀，笔锋苍劲却又尽收锋芒，道人看了一眼林凡，忽的又垂眉低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凡将纸上字移到道士前，禹青阳拍了拍桌子，道：“赶紧算，算的不准，小爷真的会发飙的！”

道人抬头，瞥了一眼白纸上的字迹，道：“字如其人！”

禹青阳大喜，道：“是我吗？”

道士摇头，道：“自然不是你！”

禹青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虽不会写字，但也能认出林弟写得武字，极为好看，如同刻刀雕刻在薄纸上。

道人搓了搓手，将字拉到近前，道：“说吧，要算什么？”

禹青阳想了想，道：“我禹青阳天纵奇才，只是苦于没有名师教导，亦没有拳经掌普，你且为我算一算，我何时才能武学高手！”

禹青阳摇头晃脑，一番自夸，听得那道人悄悄啐了一口痰，道：“算前程？”

禹青阳想了想，道：“也算是吧！”

道人点头，盯着纸上字看了起来，他时而眉头微皱，时而面带惊异，最后却是默默摇头，叹了一口气；禹青阳跟随着道士的神情，一颗心悬在了天上，身子绷紧，小腿肚子都抽筋了，生怕这家伙说出不好的事情来。

“海上升明月，青莲一朝开”道人将字合上，重新打量了一番禹青阳，道：“很好，前途坦荡！”

禹青阳松了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你方才那口气，真是吓到我了！”

道人笑了笑，没有说话；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安静下来。

“完了？”禹青阳蹙眉，盯着道人问道。

道人点头，道：“自然就这么多了”

林凡哭笑不得，这道人挣钱真是容易，一个字，一句话，两文钱到手了；禹青阳没有那么好说话，混账脾气上来就要动手掀桌子了；道人摆手止住禹青阳，道：“罢了，真是怕了你这泼皮，将你八字说来，我再为你批一注命！”

“当真？”禹青阳孤疑，这道人心狠话少，他不得不慎重。

“若是不信，你可以走啊！”道人不起波澜，平静的说道。

禹青阳向来不是吃亏的主，重新坐下，笑道：“你既然开口了，我怎会不给你面子！”道人摆摆手，道：“闲话少谈，说你的生辰八字即可！”

禹青阳哼了一声，正欲开口，忽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黑影，朝着禹青阳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打的禹青阳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混账小子，我午饭都没钱吃，你却拿钱来买好话听，来来来的，你若真想听好话，将钱给我，我给你说上一天一夜！”衣衫褴褛的老者揪着禹青阳的一只耳朵，不停的训斥着。

林凡瞧见这乞丐，不由得一愣，见他如此对待禹青阳，当即道：“老先生，还是先放过青阳吧！”

禹青阳在一旁大喊，道：“师傅，先松手，先松手，耳朵掉了！”

道人如一面老镜，古井无波；他缓缓伸出手，不着痕迹的将立在一旁的木幡握在手中，目光始终如一，盯着禹青阳和老乞丐。

“哼，混账小子！”到底还是卖了林凡面子，老乞丐瞥了一眼道人，收回目光，正视林凡，道：“既然林公子开口了，我就饶了这个小子了！”说罢，他又指向禹青阳，怒斥道：“整日里没个正行，你何时才能如你林弟一般成器！”

林凡尴尬，禹青阳挠头，饶他泼皮混账，却不敢跟这老乞丐撒泼，老乞丐的手段他知晓不少，若真是跟他动了手，欺师灭祖不说，少不了一顿揍挨。

“道士，听闻你要我徒弟八字，要为其批命？”老乞丐收拾完禹青阳，也不肯放过这道人，他大马金刀坐在方桌前的木凳上，冷笑道：“敢问你一句，可敢为老朽批命！”

“道之数，命之理！”道人平静的说道：“我有三不算，不算祸，不算死，不算离！所以，你的命，我算不得！”

不算祸，不算死，不算离；道士这三不算，正是算命之人最不愿听到的，只是，老乞丐坐在这里，听得心中却不是滋味。

“牛鼻子，你敢咒我？”老乞丐明白其中意思，竟与那禹青阳一般暴起，要掀了道人的摊子，林凡赶紧止住，暗道，果然是师傅，两人真是一幅德行。

“你若真想算，拿钱！”道士开口，如对付那禹青阳一般无二！

“师傅，不要上当！”禹青阳惊呼，老乞丐瞪了他一眼，道：“你当我跟你一样傻！”

“我没有钱！”老乞丐盯着道人，道：“今日，我就是要算霸王命，你能奈我何？”

听说过霸王餐，没想到，还有算霸王命的；林凡摇头，这对师徒真是一对活宝啊，老乞丐在林凡心中已经下降到了和禹青阳一个位置，均是不要脸的货；但是这话听在禹青阳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师傅威武！”禹青阳跑到老乞丐身后，为其捶背捏腰，道：“徒弟我又学到了一手，嘿，苏一辰他小娘的，吃霸王餐的我见过不少，这算霸王命的还真是头一遭碰到呢！”

道人久久不语，他与老乞丐对视，最终站起身来，开始收摊，老乞丐自然不让他走，一只脚压在干净的方桌上，道：“今日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老朽言必行，语必现！”

道人停下，道：“我尊你年长，不与你理论，若在纠缠不休，道幡伺候！”道人抓住木幡，挑起一阵劲风，九道幡尾呼呼作响，着实充满震慑之力。

老乞丐冷笑，看了一眼四周的路人，道：“若真要动手，别在这里，小镇口，愿池旁，亦或是净山脚下，皆可一战！”

道士眯起眼睛，盯着老乞丐看了许久，道：“要开始了吗？”

老乞丐冷笑道，压低声音道：“不要仗着一点微末算术，自以为可算尽天下，你可否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车马炮将不如一卒？”

道人一手握幡，一手掐指，片刻后，古井无波的面容变色，他盯着老乞丐，怒斥道：“小镇口一战，我等你来！”说完，他收起方桌，将之丢到墙角，用油纸包好，匆匆离去了。

老乞丐应道：“谁不去谁是孙子！”

说完，他匆匆拉着禹青阳离开，林凡跟在身后一头的雾水，三人离开闹市，走进一条巷子中，老乞丐又是一巴掌抽在了禹青阳的脑门上。

“哎呦，疼死我了！”老乞丐下手着实狠，禹青阳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道：“师傅，我错了还不行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算命了！”

老乞丐看了一眼林凡，转身对着禹青阳道：“混账小子，你可知，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禹青阳愣住，道：“怎么回事儿？”林凡也是一愣，洗净耳朵听了下去。

老乞丐瞪着眼睛，道：“方才，你若是将八字给了他，不出半月，你这一身造化机缘，都会被尽数夺了去！”说完，他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林凡，似是有些心虚，改口道：“就是你的命数会被改变，这一生中注定要失去很多东西！”

禹青阳摇头，老乞丐所说，他根本就听不懂；林凡眨了眨眼睛，看着师徒二人，开口道：“前辈真要与那道人一战吗？”

老乞丐讪讪一笑，道：“打架是小孩子的事情，让他孙子去等吧！”禹青阳撇嘴，道：“可是师傅先前撂下狠话，谁不去谁是孙子！”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禹青阳的脑袋上，老乞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混账啊，真是有些害怕以后，你能为我闯出多少祸端来！”

禹青阳嘟嘴，今日师傅咋了尽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平白又挨了一巴掌，禹青阳道：“现在我们去哪？”

老乞丐讪笑，摸了摸肚子，道：“午饭还没吃，肚子有些饿了！”他看向禹青阳，禹青阳看向林凡，林凡点头，道：“走，去找个馆子，正好我有事儿想向前辈请教呢！”

二人闻言，顿时一喜，走在前头找馆子去了，林凡跟在身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看起来有些失神，眼底始终有一道明灭不定的火光。

净山镇的酒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家，林凡领着禹青阳和他师傅在街上走走停停；最后进了一家的铺子不大，但却十分干净的馆子里。

正值饭时，馆子里的食客七七八八生意倒也凑合；三人进了馆子，老乞丐一马当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招呼禹青阳过去，林凡跟在后面。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一名伙计扛着抹布带着笑容跟来，他眼疾手快扯下肩上的抹布将桌椅板凳擦拭干净，目光自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凡的身上，对于乞丐进了馆子，他看似并不在意。　　20064/10863694

道人点头，道：“卜卦，两钱！”

“两钱？你为何不去抢？”禹青阳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离开，两钱银子够他禹青阳一个月的花销了，他禹青阳虽然从不挣钱，但也知道这两钱银子对于林凡来说是多么重要；道人见禹青阳要离开，也不阻拦，平静道：“命中数，道中理，不是那么好算的！”

禹青阳大言不惭，找人算命，算命人还未批命，他倒自己吹嘘起来了，林凡甩开了禹青阳的大手，惭愧无比，他朝着道人微微欠身，道：“道长，我就不算了”说完他指了指禹青阳道：“道长算一算他就行了！”

道人点头，捡起几枚铜币，将笔墨纸砚轻轻推到一旁，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道：“贵客，是卜卦，还是批字？”

收了摊位，禹青阳和林凡回到家中，二人一起将独轮车上的铜具搬进了偏房，重新将铜具归置；望着满屋的铜具，林凡心中一阵苦涩，往日里这个时辰，铜具早就售之一空，哪像今日这般，一具都不曾卖出去。

禹青阳道：“二者有什么不同？”

道人笑道：“殊途同归，最终皆是一个意思！”

禹青阳皱眉，既然都是一个意思，为何还要整这么多类别，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内心腹议，不过禹青阳还是道：“卜卦吧！”

“万物皆有兴衰，亦有更替；兴起或没落都在一念之间！”

玄而又玄，禹青阳一时间觉得林弟如那后山的胖和尚，街上算命的颠道士，还有那白马书院的白先生，尽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