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的朝她走了过去，脚步有些沉重。

这里有一位不算非常陌生的人了，自己是否该愤怒呢？

当方文醒来之后，看见的是一片狼藉的城池。

在血水冲刷之下，无数树枝垃圾被堆积在街旁，房屋倒塌了许多，污泥和砖石也都散落在地。

……

曾经她有些发福的身材这时候总算是瘦下来了，也不知道她身前会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方文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愤怒吗？好像不像。

是仇恨吗？但邪神都已经死了，自己就算有仇恨也没有值得仇恨的对象。

但方文不知道，他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尸体上。

但如果自己对陌生人的生死就好无感觉的话，那么曾经面对那名陌生少女的尸体自己为何又出其的愤怒呢？

这时，他看见了街道上的一具尸体，很普通，但他曾经见过，是上次他来到花叶巷后问过路的大妈。

然后，他走回了院子。

院子内老人正在试衣服，老人没有告诉为她试衣服的女人外面的情况，甚至不让她出去，因此此时柳忆清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边为他穿衣服一边在耳边唠叨。

眼前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让方文搞不懂了，像情人却又像母子，没错，柳忆清就像是老人的母亲，那么温柔，那么认真，那么关心他。

更何况，这些人对他来说都只是陌生人。

即便方文曾经休息时喜欢玩游戏，但那只是疲惫后的娱乐，并不会耽误他的工作。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知过去了多久，有微风吹来远处清凉。

他忽的抬头，看见远处街道上有缉妖司的人正在收尸。

来的两个人他不认识，不过缉妖司的人他本就认识的不多。

两人中一人拉着手推车，一人则不时扛起地上的干尸丢在木板车上，也好在干尸不重，不是太费力。

其实本可以用马或驴来拉尸体的，但是这些一般都是由衙门养着，缉妖司和司天监都是需要的时候才征用。

只是这一次，连衙门里的大部分人都化为了干尸，马匹们又哪能有例外，因此他们只能用人力来拉。

此时，两名缉妖司的人也看见了他，他们暂时放下了木板车，警惕的走上前来。

能在着灭城危机下存活下来的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他们准备上来询问一番。

不过方文懒得理他们，也没等他们开口询问，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丢给了他们。

身份令牌是义庄的那一块，缉妖司的两人见了，行了一礼，将身份令牌换给方文，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一具具干尸被抬上木板车，那位方文曾经见过的大妈也被抬了上去。

而不止是街道上，他们还一间间房屋推开走了进去，推不开的就直接翻墙。

屋内有尸体的直接被抬了出来，里面还活着的也大多筋疲力尽，晕倒在地，不过没死他们就不管。

不过还能够活着的除了一些特殊的人之外，大多都是幸运拉满的，他们可能是在血雨落下的时候，便待在了高处，导致血水淹没时候并没有触及迷失了神志的他们，否则，哪怕只是触碰到了一滴血水，他们都会在极尽欢愉和痛苦中化为干尸。

不过方文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看着两人不断从一间间屋内搬出一具具干尸，他们搬得麻木，自己看得也有些麻木。

“给！喝点吧！”这时，一名缉妖司的人走了过来，他扔过来一个葫芦状的容器。

方文麻木的接着，抬头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但他只是拍了拍方文的肩膀，没说什么，然后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干尸也是会尸变的，他们得赶紧将尸体收拾好，然后烧掉，否则，到了第二天，没被烧掉的干尸又会演变成新的灾难。

可惜缉妖司的人并不多，加上司天监的人也不过几百人，而玉城这一次估计死了至少有上百万人，他们根本忙活不过来。

听说司长已经在征召活着的人了，但这跟他们无关，他们只能尽可能的抓紧每一刻的时间，以免玉城遭受新一轮的灾难。

方文晃了晃手中的葫芦，打开上面的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里面传了出来。

但方文却是皱了皱鼻子，他以前很少喝酒，现在闻着这酒香也有些难受。

但他却是一仰头喝了下去，浓郁的酒液沿着嘴角流到了胸膛，他直接一喝就是半葫芦。

脸颊泛起红润，酒并不烈，但却稍稍冲散了他心中的稍许苦闷。

重新将木塞塞进葫芦口，他将葫芦放在门槛上，朝着忙碌着的两人走了过去。

过了会，搬尸体的人便变成了三人。

这个东西可以是烟，可以是酒，也可以是音乐游戏和动漫。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能成瘾，不然精神慰藉就会变为精神毒药。

方文看了一会，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重新为他们关上了院门，不让外面的世界惊扰到他们。

坐在门槛上，方文将双眼闭上，内心有些疲惫的将头埋进了双腿间，试图让自己沉沦在黑暗中。

大周历伍佰贰拾一年肆月贰拾柒日，玉城城主周法叛国，召唤欢好邪神降临，玉城百姓十不存一，天子震怒，命缉妖大统领柒日之内带周法人头而回。

他突然有些想试试烟草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了。

以前他是不抽烟的，甚至对烟草嗤之以鼻，可现在他真想手中有支烟，哪怕自己抽的咳嗦不止，他都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疲惫。

他算是有些明白了那些烟民的想法，虽然大部分人只是为了酷，为了耍帅，但也有部分人是拿烟草当做精神慰藉的，当他们迷茫时，得有东西支撑他们缓过这一阵，然后继续背负艰难走下去，即便这种东西对他们身体有害。

方文站在花叶巷唯一安好的院落门口，沉默的看着街道上的一切。

一具具赤裸的干尸彼此拥抱着，脸上带着极其嘲讽的愉悦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