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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 作者:苍穹的散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2-04-05 12:54:23
  • 字数:9878字

一只长靴踏上教堂正门前的台阶,其声清脆如玉碎。

银卫们的睡意骤然消失,十几支火铳瞬间端平,铳口对准来者。

早在北境联盟建立以前,维尔科尔斯克就是历代统治者关押政治犯的地方,当权者把不好直接杀掉的政敌流放到这里,就当做他们已被埋葬,假装他们已经死了。

如今的维尔科尔斯克堪称全北境守备最为森严的监牢,原住民全部迁移到了向南二百一十公里外的奥米亚坎,留下一座空城改建成了军营,现在驻扎于此的一百多名士兵都是从近卫军银卫营抽调出来的精锐。这些精兵的任务只有一个——看守被囚禁在教堂中,犯下背叛与分裂北境联盟罪和武装暴乱罪的布尔斯兰圣教圣女,叶卡捷琳娜?费奥多萝芙娜?罗曼诺娃。

八月才刚过,气温就开始骤降,两天前足有十一二度,今天就已跌至零下,漫长的严冬即将来临,积雪很快会把城镇覆盖,日照时间也越来越短,最终太阳会持续整整两周不再升起。毕竟这里是维尔科尔斯克,北境最寒冷的城镇,是人类文明所能企及的最北端,再向北对人类来说是生命的禁区,只有荒漠般的雪原。

但是这把火铳天生里不是用来战斗的,不应该出现在作战人员手里。可是没办法,教廷来的老爷们大多见不得军用火铳那种“丑东西”。而今天,新上任的极北教区大主教,带着数十人的使团和北境联盟最高等级密令,一路向北行走近一个月,终于抵达了这座极地孤城!

风不算裂,只是寒如刀割。身着铁甲的银卫们拄着仪仗用的圣炎式雕花火铳,歪歪斜斜站在教堂前的白石长阶上,与午后的困意作着激烈的斗争。

自从被调到维尔科尔斯克,银卫们总是很闲。因为北境之内根本没人敢打圣女的主意,光是“银卫营精锐”这个名号就足以吓退不少无胆匪类。

可闯入者竟然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的女孩。她全身都罩在一件漆黑的宽大斗篷中,几缕未束起的长发从兜帽中垂下,柔顺得像是能被风吹散的光,苍白的面颊暴露在寒风中,只见樱唇如血。银卫们看不见她的眼睛,她大概是故意把帽沿拉得很低,低着头,把视线隐藏在阴影里。

于是银卫们每天除了日常训练和消磨时间,盘算着下次探亲假的日期,也无事可做。

一名年轻的银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向火铳上的雕花,花纹繁复而精美,铳身几乎全新,从出厂到现在没有开过一次火。这无疑是件艺术品,说不定能卖出不少钱。

“你是谁?快停下!大主教正在教堂内处理要务,没有大主教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领班的银卫持铳暴喝。

若是在往常,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维尔科尔斯克的银卫有权当场格杀一切企图入侵教堂者。可现在极北教区的大主教在教堂里面,跟随大主教而来的使团就驻扎在城镇边缘,她不说话,谁也说不清楚这个女孩是不是使团成员。

女孩没有停下的意思,踏步向前,铳口几乎要顶上了她的脑袋。

过去的几年里,圣女的表现一直很不错,日复一日只是诵经和祈祷,像个虔诚得不能再虔诚的信徒,几乎所有银卫都认为她已经接受了在这座不算大的教堂中了却残生的命运。况且就算放着圣女不管,她也无法独自一人跋涉上百公里无人荒原,这等同于自杀。

领班银卫松了口气,看来赌对了,怎么可能有人敢……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她,忘了在什么时候,忘了在什么地方,只是记得,她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远处传来一声铳响,一枚子弹旋转着割裂长风,钉入领班银卫的眉间,一时间,碎骨混杂着血沫四处纷飞,随后是更多的子弹呼啸飞来,如金属的罡风过境。顷刻过后,银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白色的长阶上,迸溅的鲜血顺着长阶流下,将冻土染成深褐色。

他们本该在女孩踏上长阶第一步时就开火射击。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洁白的维尔科尔斯克大教堂突兀地矗立在城镇的正中央,仿佛这片绝望土地上为数不多还被神明眷顾的地方。城镇中其他建筑都是黑色的,整座城镇像是连成一片的黑色墓碑群,使初到维尔科尔斯克的人产生错觉,怀疑自己在不久以后也会变成这里的一方无名墓碑。

大主教靠在一根雕有天使圣像的石柱上,欣赏着这座与维尔科尔斯克这个名字格格不入的教堂。应该说不愧是由北境联盟最负盛名的建筑大师亲自设计和参与修建的建筑,大到先进的保温供暖系统,小到立柱上复古的精致雕文,处处都体现了建筑师高超的水准,以及北境最顶级的建造工艺。

这绝对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囚牢,它的造价高过世上绝大部分监狱,却只为了囚禁一位罪人。可能当权者认为,倘若真的能把这位罪人囚禁于此,花再多钱也是值得的。

教堂花窗的每一块玻璃都被设计了特定的角度,日渐偏西,斑驳的光影在教堂中破碎,破碎又交织。这一幕像是半睡半醒时恍恍惚惚的迷梦,就连空气也好像染上了幻梦般的色彩,身处这样的空间里,会让人担心在某个不经意间,时间就已流逝近千余年。

叶卡捷琳娜端坐在光影中,仿佛她周围的一切已不再是喧闹的尘世,而是神辉笼罩的天域。

她没有穿象征圣女身份的绣金镶银教袍,而是穿了件白色的礼裙,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干净的白。滑腻柔软的金发披散在肩头,恍若有着一层隐约的光晕。

当初动身前往维尔科尔斯克时,大主教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怎样凶神恶煞的疯子,结果圣女就坐在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长椅上,从他踏入教堂前就坐在那里,不曾转头与他对视,安静如活在画中的人物。

“说说阁下此行的目的吧。”叶卡捷琳娜开口轻问,凝固很久的空气似乎终于开始了流动。

“如果我说,见您一面就是我的目的呢?您应该知道,作为教区大主教,我的权力很大。”大主教言语中带有一丝戏谑,像是自己炫耀自己的职位。

“放着教区的油水不捞,辛苦跋涉来到维尔科尔斯克,仅仅是为了见我一面。阁下可真会说笑。”

“人总有好奇心不是?我挺好奇的,那个叛国一千多人葬身火海,差点烧毁伊波利特大公国半个国都的圣女,是否长得和传说中的恶魔一个模样。”

叶卡捷琳娜沉默不语。

“神主会惩戒不义之人,降下遮蔽天空的火雨……《教典》里怎么写的我忘了,这并不重要,”完整背诵《教典》是每个神职人员的必修课,不过大主教并不觉得自己不能背诵《教典》是什么丢人的事,“尽管你的人无数次宣称,那场焚城之火就是‘神主愤怒而降下的火雨’,但我们已经查明了,火来源于一支藏在城郊的炮兵部队。他们用从伊姆帕里斯走私来的特种火炮,将成百上千吨燃烧剂抛上夜空,制造出神迹现世的假象。”

大主教停顿一下,接着说:“部署这支兵团的人,正是圣女您。”

叶卡捷琳娜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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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阁下见到我了,在阁下眼里,我是背弃教义罪当用死的魔鬼么?”

“我的看法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教廷认为您是恶魔,北境君主议会也认为您是恶魔。百年以前有个预言说,罪大恶极的圣女被称之为‘红莲’,她将带着整个北境冲入地狱。”大主教冷冷地说。

犹豫片刻,叶卡捷琳娜低声问:“是不是终于打算除掉我了?”

“没错,已经没有余地了。当初没有判您死刑,只是在顾虑除掉您之后的不安定因素而已,总会再有人成为圣女的,就算没有圣女对布尔斯兰圣教来说也毫无影响。在您被流放后,教廷成立了代号‘执行士’的暴力执法机构,如今您的暗党已经被‘执行士’消灭殆尽,包括您唯一的武装力量——二百零三个逃散在北境各地的炮手。为了避免战争,我们必须排除最不安定的因素,也就是圣女您。”

叶卡捷琳娜一怔:“战争?”

“让您死得明白一点也好,一个月前,帝国对宁澜宣战了,同一时间,帝国的外交使臣把最后通牒拍在了北境君主议会的议桌上,他们要求北境联盟不得有任何对帝国或对宁澜的军事行动,否则就对北境联盟宣战。北境联盟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帝国开战,所以,为了和平,为了北境联盟,您必须去死。”

“你们……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是时候送您去见神主了,”大主教迈开步子向叶卡捷琳娜走去,右手伸向藏在教袍底下的短铳,“趁现在赶紧多念几遍经,祈祷神主不会把您丢进硫磺的火狱吧。”

“最后一个问题。”叶卡捷琳娜说。

“问。”

“派阁下来取我性命的,是教皇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您无权知晓。”

大主教在叶卡捷琳娜身后站定,短铳的铳口探进金色的长发中。

雅致的深色木制大门被人轰然踹开,刺骨的冷空气洪水决堤般涌入殿内。

“圣女大人,做好抗冲击准备!”踹开大门的人高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如激流。

大主教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见大门旁,有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瘦小身影。她是谁?抗冲击准备?为什么?大主教刚想怒骂守卫大门的银卫都是干什么吃的,但在下一秒,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绝对不能犯的致命错误。

随着火药的爆鸣,金属弹头贯入大主教的胸腔,子弹击碎肋骨,肋骨扎进肺叶,冲击力让大主教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掀倒,撞翻几张原本摆放整齐的松木长椅。

黄铜弹壳坠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叮铃作响,叶卡捷琳娜手中握着一把冒着白色硝烟的黑色短铳。

是的,在被选做处刑人的时候,那个人就提醒过他,圣女是个会趁人转过身去时摸出匕首的女子。但是那个人错了,圣女不可能摸出匕首,她只会摸出火铳,因为火铳拥有更极端的杀伤力和破坏力。

“原来阁下长这样。”叶卡捷琳娜平静地说着,往弹仓里压入第二枚子弹。这把短铳由极简陋的零件拼凑而成,弹仓只够容纳一枚子弹,却被填入了狭长的长铳弹药。

大主教也是第一次见到叶卡捷琳娜的容貌,不似天使,也不似魔鬼,倒似个会住在隔壁的普通女子。只是她的眼睛,深沉的冰蓝色,犹如冬雾笼罩的湖面,有着常人看不透的朦胧与深邃。

教堂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然后警报声又被巨大的轰响淹没。

教堂在震颤。

最大的那扇玻璃花窗崩毁如纷飞的彩色光雨汇聚成洪流,黄昏的没一缕残夕都在此刻支离破碎。

教堂里,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大主教用尽力气支撑起身体,把头扭向窗外,模糊的视线中,将暴力美学发挥到极致的宏伟巨型战舰逆着光悬停在无云的长空。

大主教想到《教典》里记载的一头曾吞噬神明御座的灾厄巨兽。

“难道,预言,真的要……”大主教想说下去,可一股浓腥的血涌入口腔,呛住了他的话。

“让阁下死得明白点也好,”叶卡捷琳娜一脚踩到大主教身上,铳口抵住他的太阳穴,“预言还有后半句,‘她将带着北境在地狱获得神圣的重生’。”

“为什……”

“因为预言是我创造的。”叶卡捷琳娜扣下扳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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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辛苦了。”手中的火铳缓缓地垂下,几个单词从领班银卫的口中颤抖着蹦出。

风乍起,吹拂女孩的银发如池水起皱,她停下脚步,抬起头,微笑着说:“做的不错。”

“我叫你停下!”

银卫们慌张起来。万一她是大主教身边的某个亲信呢,万一大主教忘了交代等一下会有一个女孩要进教堂呢,万一眼前的女孩是个脾气古怪

叶卡捷琳娜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玩弄着午后的阳光,没有温度的光线穿过玻璃花窗流过指尖缝隙,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片纤细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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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贵族正在试探自己的威信呢……此刻走错一步,他们就要在这个连飞鸟都会冻得从天上掉下来的鬼地方,守着那个叛国圣女孤独终老了。

无数的想法从脑海涌出,领班的银卫动摇了。作为这班守卫中军衔最高者,他理应做出表率,可他还有家人,他无法承受误伤大人物的后果。只能赌一把了,这几年维尔科尔斯克从未遭受过任何入侵,若是敌人也没有理由用这种方式进入教堂。

四年前圣女曾一把火烧掉了伊波利特大公国的半个国都,烧毁了大公的宫殿,也烧死了掌控联盟军权的伊波利特大公和宴中的群臣。没有人知道如此大的火势,圣女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只是有目击者称,那一晚整片天空都要分崩离析,漫天的流火如落星轰坠,简直和《教典》中记载的“代表神主愤怒的火雨”一模一样。

对圣女的审判是秘密进行的,参与审判的人员至今是个迷。依照北境联盟的法律,圣女本应被判处死刑,不过看在她是布尔斯兰圣教圣女的份上,允许她免于一死,改为流放到维尔科尔斯克,并不得踏出维尔科尔斯克大教堂一步,直到她的生命彻底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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