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惟的心中感受到这三个月一来从未有过的安静，深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了，真想永远都留在这一刻，不想离开去面对那些残酷。

是什么战胜了可怕的梦魇？

“青儿，青儿，青儿……”蛇三痛苦地低语，血液粘稠地顺着嘴角低落。

一声声的呼唤缠绕在青惟的耳边，她摇晃着脑袋想要屏蔽这些声音，可她做不到。

青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这副模样，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涌上来，跪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睁开眼睛，四周变成了一派平和美好的景象，蓝天白云，青草绿地，微风吹过，将蒲公英吹散开来，带着希望飘向空中。

小鱼干被她吵醒，就算是黑夜，他也能清楚地看到青惟此刻痛苦的神情。

小鱼干跳出水缸来到青惟身边，轻轻摇晃她的手臂:“姐姐，姐姐！你做噩梦了吗？”

小鱼干看到青惟的眉头舒展开来，停止了歌唱，轻轻晃着青惟的手臂:“姐姐？”

看着她这么痛苦的样子，小鱼干缓缓张开嘴巴，一道清澈的歌声响起，没有歌词只有流水一般流畅柔软的曲调。

梦中痛苦的青惟突然感觉有点点晶莹的蓝色光晕撒下来，整颗心不再紧皱，缓缓舒展开来。身上的压迫感不见了，睁开眼睛，不远处恐怖的蛇三也不见了，身下蔓延出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地，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野花绽放开来。

青惟缓缓睁开眼睛，蓝天白云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压抑与窒息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撑着手臂，黑暗中看到一旁的小鱼干的轮廓，不解地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鱼干关心地问。

可青惟深深陷入梦魇之中，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小鱼干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如果生者听了，虽安抚一时的情绪，但容易让人沉迷其中不愿自拔，以至消磨精神，消沉度日。我唱安魂曲的时候，都把叔叔的耳朵塞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啊……”青惟重新躺下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她不确定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因为那样久违的轻松感，真的令人着迷。

“那姐姐，你有不舒服就叫我，我在。”小鱼干握了握青惟的手，守在她身边直到她重新睡着才离开。

青惟这一觉直接睡到上午，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鱼干叫起来。

水缸里半夜没睡好的小鱼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从水里探出头问她:“怎么了？”

“出来，我有事说。”青惟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小鱼干尾巴用力一甩就跳了出去，落地时就变成了一双腿，甩甩脑袋，身上的水就全干了。

青惟带着他来到河边，负手而立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有一项法术要传授于你。”

“什么法术？”小鱼干歪着脑袋看着她，尽力卖萌想逗她一笑，可青惟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

她蹲下来与小鱼干面对面，伸出右手说:“伸出手与我对掌。”

小鱼干老实照做，伸出小小的左手。

青惟闭上眼睛，小鱼干也学着他闭上眼睛。突然掌心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脑海中突然响起青惟的声音，她说:“听得到吗？”

小鱼干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闭着眼睛，并没有张开嘴巴说话的青惟，脑海中又响起一句:“洛秋。”

他彻底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青惟明明没有张嘴说话啊！

青惟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小鱼干的表情就知道成功了，收回手站起来说:“我刚刚沟通了你我的神识，咒语也已经传入你的脑海中，以后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只要彼此催动这个法术，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

“这么神奇？”小鱼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什么变化也没有，脑海中浮现一段咒语，下意识催动法术，抬头看着青惟，却没有张嘴，“姐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青惟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小鱼干笑容灿烂，问她，“我可以告诉叔叔吗？”

“去吧。”青惟摸了摸小鱼干的头，看着他跑远的身影，目光中浮现一丝温柔。

这段时间以来青惟都在研究这个法术，这样不管相隔多远都不会失去联系，都可以随时沟通。

她还在想着，要不要把蛇三交给自己的本事全部教给小鱼干，也算有个传承。

她不敢向蛇三一样把全部的法力传输给小鱼干。自己都用了三个月的痛苦折磨才融会贯通，他太小了，会承受不住的。

正在给鸡鸣山翻土的豹子眼略带嫌弃看着小鱼干兴奋的样子，他不用张嘴自己就能听到他的声音，白了他一眼说:“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小鱼干叉着腰一脸不服气地样子说，“这可是我姐姐创造的！你会吗？还不是需要我传授给你。”

“谁稀罕！”豹子说完继续低头拿着工具翻土。

春天来了，鸡鸣山的植物有的长出了新芽，有的却彻底死了。豹子收拾好情绪开始给那些活着的大树翻翻土，死掉的挖出来扔掉。

虽然不可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但至少不要再这样死气沉沉的。

翻了一会豹子又看着蹲一旁采草的小鱼干问:“她这阵子都在琢磨这个？”

“嗯。”小鱼干低头给小白兔采些草回去吃，头也没抬地说，“我都说了姐姐不是莽撞的人，对方那么厉害，怎么能轻易去送死呢。”

“最好是。”豹子将信将疑地继续干活。

“洛秋，你在哪。”

小鱼干的脑海中突然听到青惟的呼唤，眼睛一亮，立刻回复她:“姐姐，你找我啊？我这就去找你！”

豹子看着小鱼干一蹦一跳地走开了，多日以来，终于有一点感觉心情不错。

小鱼干回到洞穴，看着青惟站在洞口等她，笑容灿烂:“姐姐，什么事？”

“来。”青惟转身往洞里走，坐在桌旁，拍了拍桌面上放着的破布袋子，看着小鱼干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小鱼干坐在凳子上，看着脏兮兮的破布袋子说:“知道啊，爷爷的布袋，很厉害的样子。”

“不错。”青惟点了点头，“这袋子叫无垠囊，里面装了老头儿两千多年攒下的好东西，你打开看看。”

小鱼干依言打开无垠囊，可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是个普通的布袋子，可是他明明看到过青惟从里面掏出来许多东西啊。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疑惑地问:“什么也没有啊。”

“我现在教你使用它的法术。”青惟双指并拢，朝着小鱼干的眉心轻轻一点，指尖点点绿色如丝线一般钻入他的眉心。

青惟收回手后，小鱼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这是什么啊？”

“咒语。”青惟解释说，“你催动脑海中的咒语，然后再打开一次看看。”

小鱼干点点头，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一行咒语，默念之后，睁开眼睛再次打开无垠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里面果然装了好多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的样子。

“哇。”小鱼干不禁发出感叹，“好多东西啊。”

青惟朝他伸出手，小鱼干乖乖地把无垠囊递过去。

她从无垠囊中拉出一把长剑，在空中挥舞两下，递给小鱼干说:“这把剑给你，防身用。”

小鱼干双手接过这把和自己身高一样的剑，满眼惊讶地看着青惟:“给我的？”

这把剑银白色的剑身闪着冷冷的光，黑色的剑柄仿佛黑曜石一般，拎起来分量不轻。

小鱼干面露难色说:“这把剑这样重，我如何使得了？”

“我会教你的。”青惟淡淡地说，“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吗？嗯……”小鱼干抿着小嘴开始想名字，眉头皱得紧紧的，小脸仿佛都要憋红了。

“啊！我想到了！”小鱼干眼睛一亮，看着青惟兴奋地说，“就叫它，洛水剑，如何？”

“洛水剑？”青惟琢磨着这两个字，问他，“为何起这个名字？”

“唱过，叔叔把他们安葬后，我为他们唱了一夜的安魂曲。”小鱼干回想起了那个漫山遍野都是尸体的画面。

“洛秋，再为我唱一次好吗？”青惟看向小鱼干。

“嗯。”青惟点点头，不敢回想起梦中蛇三的样子。

“我刚刚唱的是鲛人族的安魂曲。”小鱼干解释说，“可以使人暂时心境平和，忘却烦恼。”

这天晚上，青惟又做噩梦了，这次梦见蛇三在一座黑压压的水牢里，整个人已经被分解开来，肚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内脏都露了出来。

“安魂曲？”青惟第一次听说，她很喜欢刚刚一身轻松的感觉。

小鱼干解释说:“安魂曲是我们族中唱给亡灵听的，抚慰他们的亡魂，平息他们的怨气。”

“那你给鸡鸣山的亡魂唱过吗？”青惟看着漆黑的洞外问。

蛇三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最后化作尖锐的哨音，刺得青惟耳膜生疼，她想抬手捂住耳朵，可是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不……”青惟闭着眼睛紧皱眉头，摇晃着脑袋，“师父，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