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在谈论着最近几国的战事。

“咱们的京畿军在淮南差点被打没了，要不是突降大雪，让北宣不敢深追。”

出发的第二日林夙就给陈煜买了匹小马，骑马陈煜自然会，但是一连十天都在马背上颠簸而过，寒冬天气大腿内侧仍每天磨得燥热通红，都感觉要起老茧了，晚上睡觉都平躺成一个“太”字。

泗水和一路上所看到的景色安全不同，刚到泗水边境，便可以看到远方小山重叠，入眼皆是雪白，泗水多山峦，不过都是矮山，县邑都建在山脉之间。

陈煜和林夙两人一路上风餐露宿，有店住店，十日就已经从南郢抵达了泗水郡，泗水郡城上皋位于泗水与淮水之间，是一片高地。

城西一家酒楼中，两人在侧门马厩系好缰绳后，跟着店小二往里走去，未到晌午大半桌位就坐有食客，酒菜香气四溢，让陈煜食指大动，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林夙在后面跟上，临近城门的时候，两人下马，林夙从怀中掏出两本通关谱牒，自然是造假的，近几年战事连绵，城卫不敢懈怠，盘问几句后就放两人进去了。

陈煜神采飞扬：“师叔，这顿我请了，刚刚都和城卫打听清楚了，西大街有家馆子贼香。”

“听说新即位的官家是皇子尚，唉！”

一路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在瞅自己的配剑清泓，第一次说想要摸摸清泓，就蹭蹭不做别的，林夙递给陈煜后，后者没有丝毫犹豫锵的一声就拔了出来，陈煜像模作样的挽了个剑花，只是和木剑重量一个天一个地，把自己小腿处的裤子划破了一大块。

林夙就再也不给他了，要了几次都义正辞严的拒绝了，那小子也不问他要了，每次只要一闲下来，就眼睛放光得盯着清泓瞅，也不说话，迫不得已林夙给他买了一把短匕，省的他再打清泓注意。

陈煜听到这里心中一颤，已经有新君即位了吗，二皇子芈尚他只见过数面，是俪姬之子，俪姬是九黎王曹磐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禁感叹好大的一盘局。

林夙正在让店小二往自己囊袋里灌酒，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凝重，楚国的存亡他不太在意，但自己师姐还深陷局中，不愿脱身，如此局面是他不想见到的。

“为什么不是公子珺，世人尽知他谦恭贤良，刚毅正直。”

林夙看着自己师侄，笑了笑，这十多日自己差不多把陈煜性格摸清楚了，贼精贼精的，真想不通，那样正气凛然的姐夫，怎么有个儿子这么鬼灵精怪，小小年纪无赖的天赋就拉满了。

嘭的一声，窗户被一个娇小身影撞碎，木屑撒了一锅，娇小身影扶着桌边尝试站起来，陈煜举着筷子正茫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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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持剑男子从窗户外翻了进来，顿时所有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其中一人冷笑着道：“不是跑得挺快吗？”

掌柜的正欲上前评理，看清楚二人的服饰和面貌后，又停下脚步，这两人是城中最大的赌坊长乐坊的人，有些事不是自己这小小火锅馆子可干涉的，长乐坊就是其中之一。

掌柜的便大声说道：“各位爷受惊了，小店再给各位爷送一份小菜。”，可见生意红火还是有道理的，正想上去打个圆场，去弥补那两位客人的不快。

再看那边氛围似乎有些不对，长乐坊其中的一名男子本要抓住那个女娃的衣领直接拖回去的，不知怎么的手腕被何物击中，显然腕骨已经碎的不能再碎，倒在地上哀嚎。

另一人脸色惊恐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剑客，此人剑未出鞘，只是拇指推出半寸，自己同伴手腕就废了。

“打扰我们吃饭，活腻了吗？”

他色厉内荏道：“我们可是长乐坊的，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坎爷不会放过你的。”

林夙冷哼一声，丢下两钱银子后就往门口走去，陈煜也像模作样的冲着他冷哼一声跟着林夙往外走。

长乐坊的男子刚欲再说话，看见林夙斜撇过来的目光，便吓得不敢张口，冷汗直流。

身为事主的小姑娘终于站起了身，强忍着后背的疼痛跟上了陈煜，长乐坊的男子又想上前抓住她，准备挪步时，发现自己右脚已经和小腿分离，跌倒在地。

侧院马厩中，陈煜打量着跟他们走出来的小姑娘，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绑着单马尾，一身翠绿长袄，圆眼细眉，鹅蛋脸，有些许淤紫。

两人解开缰绳，掌柜才缓过神赶了过来，林夙道：“那个什么坎爷要是找来，你只管告诉他我是青云剑派的弟子。”

掌柜的也没有纠缠，拱手道别，青云剑派是泗水本地门派，在楚国西北扎根数百年，位于上皋郡城旁边。

少宗主李翩然更是被誉为少有的剑道天才，前些年出世惊艳四方，和他老子相比，颇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味，有将门派提升为宗门的希望。

楚地八门四派两宗的格局数百未曾变过，可见李翩然天赋之惊艳。

听到青云剑派四字，青衣女孩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陈煜扯着林夙衣袖在他耳边问道；“啊？！师叔，我们是是青云剑派的吗，听仲老头说过，这个门派可威风着呢。”

“只是借个名号。”之前游历四海的时候，遇到一个叫李翩然的小子，同行月余，看他资质尚可，点拨些许，他说是青云剑派少宗主，借借名号总没事的。

两人解开缰绳后牵着马走在西大街，准备到城北找家靠近城门的客栈休息落脚，林夙看了眼青衣女孩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陈煜撇嘴，从没听自己阿娘说起过自己师承，问起仲老头，他也是扶须摇头，看来是不怎么样。

陈煜便放慢一些步伐和青衣女孩走在一排，“你为什么被那两个人追啊，欠别人钱了吗，怎么不回家？“

青衣女孩一一回答，她名苏芊，陈国人，两岁的时候跟随父母迁徙至此安居，近年来父亲嗜赌如命，母亲都因此被卖去上皋的勾栏瓦舍，前几日更是在长乐坊赊欠赌资输的精光，欠下数百两赌债，被活活打死，现在长乐坊又想把自己卖到勾栏去。

苏芊躲了两日，今天被长乐坊的人发现踪迹才有了今天的事。

陈煜听完，拍着胸脯道：“那你算你遇到贵人了。”说着努嘴指向林夙道：“我师叔剑法天下第一，那长乐坊的杂碎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砍一双。”

苏芊掩嘴轻笑，陈煜又加快脚步走到林夙身旁，林夙无奈，本不想多管闲事，这个师侄似乎不愿意，看林夙没有拒绝的样子道：“那我们待会去医馆，给苏芊买些‘外敷’的消肿化瘀的药。”

三人在城北一家名为召定阁的客栈定好两间客房，让店小二照顾好马匹，顺便打听了附近的医馆位置。

看诊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师，先是查看了苏芊的淤青状况，再询问背部伤的如何，最后号完脉，起身去内阁拿陈煜所说的那种外敷的膏药。

苏芊看着外堂满墙琳琅满目的草药柜格，闻着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有些恍惚。

不一会老医师就拿着膏药走了出来，递给陈煜，林夙付钱过后，三人出门朝客栈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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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陈煜抬起双手枕在脑后，信步走在最前面，注意力却放在身后的街角巷尾，确实有几个阴魂不散的尾巴。

“苏姐姐，你觉得我师叔怎么样，是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苏芊点了点头，身边这位剑客，光看行头，配剑负手，目若朗星，姿态从容，的确让人心生好感。

陈煜又信口胡诌：“是吧，但是他还缺一个供他使唤的丫鬟，通房的那种，不然实在配不上他这高手风范......”

别说苏芊低头羞赧，林夙都老脸一黑，伸出右手赏了这小子一巴掌，拍得他身子一歪，陈煜这才安分下来。

等到了召定阁已是酉时，冬天天色暗得早，三人先是让客栈准备吃食，吃过晚饭后，到了二楼房间外。

陈煜咳嗽两声，拿出膏药道：“苏姐姐呀，这膏药是外敷在淤青之处的，你背后受伤了，自己一个人实在不好上药，我和师叔商量了，他勉强能行，还可以用内力帮你化瘀。”

林夙扶额，这小子真是能搞，抢过膏药扔给苏芊，抓住陈煜的领口就进到房间，留苏芊在门外不知所措，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少顷苏芊也迈步进入房间中。

陈煜听到隔壁关门声，一改嬉皮笑脸，先是贴耳仔细听了会，正色道：“师叔，后面咱们该怎么办？”

林夙哑然失笑，道：“怎么办你心里没数吗？”，这个师侄虽然一天到晚无赖得紧，其实看什么事都透彻。

陈煜接着道：“她说的话半真半假，他父亲欠赌债死的肯定是假的，一身衣服就十几两，她父亲怎么可能让她穿这么贵的衣物呢。”

“而且说道她父亲惨死的时候，能感觉到悲伤的情绪，说道她母亲就不一样了。”

林夙点头：“还有呢？”

陈煜反而问道：“长乐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记得在南郢也有长乐坊。”

林夙回道：“势力确实不局限于泗水，甚至是楚国，各国都有他的触手，算是有些实力，你真打算带着这个苏芊？”

陈煜摇了摇头：“半真半假，也有一半是真的，所以我也有想帮她的心，师叔，可以吗？”

林夙点头道：“自是可以，你娘也在信中说让我带你见见江湖的波浪惊涛，长乐坊我还不放在眼里，但还是得看这个小姑娘究竟是在盘算什么。”

陈煜沉吟片刻，又跑去敲苏芊房门。

苏芊一边穿好外衣一边开门，看见是陈旭，陈旭是陈煜在她面前所用化名，“陈旭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我药已经自己上好了，不用麻烦你们。”

陈煜嘿嘿一笑，显得憨厚无比：“那就好，那就好，不用喊我公子，叫我旭弟弟就好，师叔叫我来和你商量你以后当丫鬟的工钱的，看是按‘日’算还是按月结工钱。”

苏芊听着这无赖的话，心里暗啐一口，小小年纪看着人畜无害，倒是泼皮得很，懂得真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展颜一笑：“陈旭小公子说笑了，我只想先与公子一道同行几日，待暂避风头，再去上皋见我母亲一面。”

“这样啊，可是我们明天就要离开椒榆了，与你不同路。”

苏芊听到这里脸色一变，转瞬又变回正常问道：“你们不回青云剑派吗？”

陈煜道：“不回，这趟我和师叔出门游历，一时半会儿不回去的。”

苏芊心里一紧，原以为可以借着青云剑派，庇护自己一路，再在上皋找到那个女人，为自己父亲复仇，自己以后生死如何都不重要了，要不是那个女人一直欺骗着自己父亲，父亲也不会受制于长乐坊，最后还死于自己研制的东西之下，她从知晓真相那一刻就没把她当做自己生母。

“苏姐姐，苏姐姐？！”

苏芊回过神道：“今天能被你们救下就已经很感激了，后面的路我自己走。”

“是啊，想必长乐坊也不敢再来招惹了，青云剑派的名声在此，他们不会为了这点小钱来惹祸上身。”

苏芊心想，是啊，要是真是这样就好，可是长乐坊又怎会如此轻松的放过自己呢，父亲研制的高纯度五石散配方在自己身上，长乐坊不仅做着赌坊生意，更是将五石散这一禁药散播到九州四海各地，牟取巨大利润，自己也不想牵扯这二人过深，毕竟今日他们也是好意。

说罢，陈煜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看见林夙还在打坐，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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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学着周围人的吃法，夹起一块羊肉在锅内涮了涮，夹起来后在蘸碟中滚了一圈，放到嘴里，口鼻溢香，紧接着趁着香味扒了一大口饭，林夙回到桌边也动起筷子来。

不一会，陈煜嘴唇辣的通红，又麻又辣，直呼过瘾，把蔬菜倒入锅中，准备再解决一碗米饭，果真人活着还是为了这口腹之欲，刚添完米饭准备夹菜。

“公子珺是庶出，虽然是大皇子，但一直没有被赐予爵位，传闻清嫔出身是江南焉红翠柳之地，所以......”

“仁兄打住，慎言，前些天我一个表兄从陈国回来，说陈国的大臣们联合起兵，把陈留王杀了，立了陈留王的弟弟陈燚为王。”

泗水郡，楚国十四郡之一，与平淮郡一样和北宣接壤，只不过平淮郡是楚国突出去的一部分疆域，现在应该称为北宣平淮了，泗水自西北向东南贯穿两郡，流经平淮郡时被称作淮水。

“反正当初陈留王得位不正，又荒淫无道，听闻抢了好几个大臣的妻子爱妾，死得其所。”

陈煜听到陈国的消息也留意了一下，有些感叹，这年头到处都是兵荒马乱。

约莫一刻时间，一个铜炉被端了上来，上面盛着火红的汤底，下面生着碳火，然后是羊肉、牛肉和切好的蔬菜，还有店家精心配制的蘸碟一一的端了上来。

又赶路两日，终于碰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林夙取出地图看了会道：“前方是椒榆县，传闻县中有一颗古榆树，农户家家都种有麻椒，因此得名。”

陈煜高兴极了，脚后跟一敲马肚：“驾！”向县城门冲去，他实在受够自己师叔做的野味和饭菜了，能做那么难吃也是一种境界，苦咸苦咸，一言难尽，连着吃了两日，陈煜也在心中宽慰自己，人生下来在世上就是为了接受磨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