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大快朵颐，火堆明灭，离恨迟迟没有动筷，脑海内千回百转，思考良多，终还是下定决心。

“阿福，你说外边的天地是否比蛮荒宽广？”

离恨偶尔想到白龙，便会记起御剑卜卦然后离去的道士；记起道士，又会思念起明媚的小狐狸，她笑时倒风情万种也似。

思绪种种，却每每不经意间翻覆，这些情愫以前不曾有，现今尝了，再止不住。

因白龙所造成的过境雪早已化而无踪，蛮荒中的光阴大抵总是枯燥，千篇一律里好不容易染上别样的色彩，那涟漪仿若眼前事。

离恨喟叹一声，无奈又能怎样，便径直回小屋，为饕餮准备吃食。

少年仰头，空中气候如常，遭受着肆掠的黄沙南来北往，少年瞳孔失焦，兴许思绪随行，远走了万千里，去到了繁华的凡俗地界。

“嗷，离恨小子，臭小子，本座饿了。”

“辣素自狼(那是自然）。”

饕餮歪过头，并无自觉，只是疑惑离恨的眼神古怪。

唉。

“那咱们瞧瞧去吧。”

饕餮呆了呆，倒是未曾想，没来得及咀断的肉块掉到了地上。

一人一犬大眼瞪小眼，两相对视了小一会儿，饕餮缓过神，瞥了眼地上的肉块。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饕餮迈着四条腿，撒欢跑来，且扯着嗓子喊，这倒是着实有些败兴，离恨收回目光，幽幽看着饕餮。

龟甲抓痕罗列，横竖间形成了歪歪扭扭的字形，想来恰是出自饕餮的手法，不过与饕餮平日教离恨的字相差甚大，他倒不识得。

饕餮没有多作说明，只是淡淡道:“收好，咱们明日便走，是时候动身了。”

这次它倒是正经严肃。

离恨听及如此，不复赘言，屁颠屁颠地和衣再度躺下，虽已难入眠，但他依旧闭目冥神直至天际第一缕破晓。

早饭过后，一人一犬踏上征程，离恨第一次踏出这压抑的牢笼，他腰板下意识直了几分，似空气亦清新起来。

一人一犬没有带上过多的累赘，甚至没有什么仪式感，就这样仓促上路。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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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道，而那条被称作‘阿福’的大黑狗一为寻仇、二为少年所为。

……

穷土生恶兽，此间禽鸟走兽囿于蛮荒的环境苛刻无法修行化妖，既在艰难的条件下得以生存，必然是适者恒强。

凶戾程度远非凡俗的生灵可比，得益于此，它们便荣幸沦为离恨的陪练。

与天候斗，与鸟兽斗，其乐无穷，离恨也不觉乏味，反倒肉身锤炼得愈发强悍。

离恨修为还不足以做到辟谷，为保证气力唯有茹毛饮血，大量血肉的摄入补充了帮白珏恢复伤势导致的气血亏空。

肉体境界虽未能如初，但也稳稳巩固在了引气入殿。

看似跌落了一小阶，若是单论强度可比寻常引气入殿肉身强上许多，其中妙处仅有离恨自己知晓。

离恨的修为施展不了御剑飞行，一路步行行程自然延长了不少，好在一人一犬脚力远胜凡人，也不需一年半载，堪堪月余便已抵达蛮荒边缘地带。

照饕餮所说，还需半日左右脚程就能够瞧见人烟，那是座人族边城，名唤御边，属辖于自由联邦。

自由联邦表面上是国度，实际却由数十州省联盟组建，各州自治互不干涉，是人族极为富庶的国家之一。

想来会是片乐土。

离恨转念及此，当下又期待了几分。

“汪。”

饕餮蓦然一声轻吠，离恨醒觉，微微侧耳，竟隐约听见杂乱的兵戈声中夹杂呼救。

离恨下意识同饕餮对视，目光方才交融，离恨已然动了，几乎第一时间飞掠出去。

受到幼年的经历所致，他人的生死于离恨根本无关痛痒，离恨自己亦是这般以为的。

可当他身形变换的那一刻，显然并非如此。

大抵盏茶时间，离嘈杂愈发近了，此时可见到斑驳的荒草，枯败为这荒芜点缀出几许悲凉，稍浓郁的血腥气飘来，衬托出一股肃杀感。

离恨悄然收敛气息摸近，入眼是六位人族士兵，骑着凡俗的劣等马，甲胄破不蔽体，口鼻裹着白布。

骑兵居高临下，槊上染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遍野堆叠着，约二十幸存者被六骑围住，惊慌并大声讨饶求救，或是绝望地俯首受戮再懒于挣扎。

离恨鼻子抽动，血气氤氲，他眉间轻皱，心生少许烦躁，竟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其中，幼年的经历不停在眼前翻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得超脱，就都仅仅是蝼蚁罢了，蝼蚁何苦难为蝼蚁？

怎的便有人自诩强权掌所谓弱者生杀夺予？为何弱者又只能成为砧板鱼肉任由宰割？

离恨恼极了这些弱者不怒，恨透了这些弱者不争。

方才片刻感慨，转瞬又多了两道槊下亡魂，腥气似乎刺鼻了几分。

却不知为何，离恨脚下发力，连自己也未曾细想，就弹射而出。

这六骑总归终日于沙场摸爬，养成了独特的警觉，对威胁极其敏感:“什么……”

可离恨终究是引气肉身，凡俗高不可攀，岂是那么轻易能够躲过？

“人，啊……”

六骑毫无招架，纷纷被踹落马下，还未待他们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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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重实地砸向地面，齐齐发出了闷哼。

马儿受到惊吓，朝四周逃逸，难免踩踏到它们的原主人，所幸一身烂甲护住了骑兵的性命，可到底是血肉之躯，此时多半已受重创。

那些幸存者更显恐慌，因为摸不清楚状况，恐惧感萦绕不散，竟争先向离恨磕头悲泣。

这种混乱让离恨压抑，淡漠环视后，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当即除过六骑的呻吟，再无其他声响，出于畏惧这些幸存者硬生生憋住了，生怕恶了离恨。

“你们为何遭受追杀？”

他们频繁地看着彼此，却始终唯唯诺诺，无人敢应声，半晌过后，才从人群拥挤中被让出一位老者。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从自由联邦御边城出逃往中夏国的难民，这些是御边城的守卫。”

听及“难民”二字离恨警觉，详细询问起来。

得知凡俗此时大范围瘟疫肆虐，各地皆是如此，但应对政策良莠不齐。

自由联邦境内已是泛滥，故人心恐慌，为了限制出逃造成人口流失，官府下令出境者凡联邦居民皆杀无赦。

反正横竖是死，这些难民就铤而走险，博一线生机，求活而已。

天灾对凡人来说，确实噩梦无异。

“我既救下你们，自然不会再费力害你们性命，不过也无力助你们什么，你们便走吧。”

倒非离恨冷血，只是幼时经历养成了利己的性子，非亲近之人他可不会付诸真情。

他人死生与他何干？离恨一向看得很淡的。

况且其中还牵涉到了因果的问题，难民人数众多，蛮荒困难重重，离恨可不敢保证将他们如数无恙送达，若途中偶遇不测，就是平白舔了一桩恶果，影响修行。

难民如蒙大赦，敷衍道谢后慌忙离散，不敢多作逗留，离恨倒是成了恶人一般，好似比起骑兵，离恨更令他们恐惧。

离恨无奈摇头，自讽一笑，吃力不讨好啊。

饕餮姗姗来迟，原是将那些逃逸的马儿一一驱赶了回来，也对，在它眼中，这些马儿可是难得的口食。

离恨眯眼瞥着地上呻吟的骑兵，他们早已昏迷，还有出气，那便无大碍。

离恨好说歹说，许了几顿吃食，才打消了饕餮想吃马的念头，将这些骑兵随意拎起丢到马背上。

离恨自认不是刽子手，也无杀人取乐的恶趣癖好，暂且留他们活路吧。

因果，都是因果，六条命就是六桩因果，小心无大错，对于修行离恨总是谨小慎微的。

饕餮在最后驱赶着马，离恨径直走，继续向着御边城前进。

御边城前，离恨眺目，城门大开，门前空空旷旷，就连城内的街道也无行人。

城门两旁倒是各有三两守卫，不时便有哈欠传来，拄着枪睡眼惺忪，身上的甲松松垮垮，这些守卫想来随时都可能倒地睡去。

离恨上前，这些守卫忽的一激灵，睡意消退，迅速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手将枪往前顶，半锈的枪头阻止离恨靠近，离恨配合的退了半步。

“站在原地，不许过来。你是什么人？把路引递过来。可经过疫疾地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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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惊醒，还不待恼火，便又被一硬物扑面砸中，也亏得离恨引气境肉身，换做寻常人，还不当场晕厥。

离恨抓在手中，端详清楚，却是一片龟甲，巴掌大小，品相也新。

有些可惜了，不过刚掉，应该不碍事吧。

饕餮讷讷叼起，囫囵吞下:“合该如此的。”

这如隔绝了整个世间的村落，回归平静细细数来已有六日，一人一犬的的单调生活仍故向前。

可接下来十数日，饕餮再没有说过这件事，离恨尽管心中殷切，但也无从提起，唯有沉浸修炼。

饕餮更是每日早出晚归，一人一犬之间的交流明显少了，似在躲着离恨一般，离恨气的咬牙，当真可恼。

煎熬到第二十日夜半，饕餮终于不再避他，衔着三尺大小的绣条，甩在了半梦半醒的离恨身上。

少年缓缓的收回拳势，吐出一口浊气，心头愈发沉闷，再无意练拳，兴致阑珊。

蛮荒外的光景又当如何呢？